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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字:“我到了。”

這三個字看起來挺正常,但要看是誰說的。

對於明而言,這個人說這三個字,跟閻王爺說這三個字,沒什麼任何區彆。

他……他居然親自來了……

這條信息是季寧發來的。季寧是星耀科技的老板,年輕有為,比於明還要小上一歲卻已經穩穩當當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或許是太年輕就擁有太多的緣故,季寧性格十分冷漠,對於自己想爭取的事情又無所不用其極。

當初他第一次了解到“無憂”遊戲後,大為驚豔,一定要將這款遊戲收入囊中。但多方聯係後得知,對方並沒有出售的意思,大失所望。直到數天前,突然聽說要公開招標。季寧一聽這個消息,自然勢在必得。

於明這次代表星耀科技來參會,也是跟季寧開了海口,打包票一定能收購成功。結果人都來了兩天,結果連這個遊戲開放者都沒見過。

他先入為主的以為做遊戲的都是戴黑眼鏡框宅男,以至於唐棠在他麵前出現了那麼多次,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得罪了什麼人。

於明心神不寧地反複查看手機,查航班。突然自己身邊的座位一沉,有人坐了過來。

那人頭發稍長,劉海遮住了濃密的眉毛,他的皮膚極白,隱隱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過於冷的膚質讓他看起來有些陰冷。少年在空座上落了座,纖長的手指在扶手上扣了扣,敲出一段奪命符似的砰砰聲。

“季總。”於明摸了摸額角的冷汗,問候道。

季寧懨懨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人見到了麼?該說的話說了麼?

於明雖然什麼都沒乾,但也要誇下海口:“一切順利一切順利,隻要等‘無憂’遊戲他們的人出現,我們就贏了。”

季寧自然知道下屬的話七分隻能聽三分,冷哼了一聲,不悅地查看了一眼腕表,似乎希望這破交流會趕緊結束,好切入正題。

見季寧這麼不耐煩,於明便說:“交流會一個小時就結束啦。就一小姑娘來講,水得很。您要是不想聽,也可以不聽,我來,主要是為了等‘無憂’的人。”他憂心忡忡地說:“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是下雨了還是怎麼,他們到現在都沒來。”

季寧對這種學術交流會當然是沒興趣地,尤其是一看標題——《關於網絡交互式遊戲與社會責任》,已經要打瞌睡了。

“無聊。”季寧自大又輕狂慣了,認為這種假大空的講座都是水時長。

他睨了於明一眼:“你在這裡待著,等‘無憂’他們的人來了,你知道怎麼做的。”

於明殷勤地點頭:“知道知道。”跪婖嘛,這他熟。

季寧正要離開,這時大廳正門大開,幾位業內鼎鼎有名的教授和研究員走了進來。

而這些牛氣哄哄的大佬們今天卻表現得異常謙遜,謙讓得體,默契地對C位推三阻四:“您先?”

“不不不,您先。”

“這怎麼行!當然是您先了。”

在業內大佬們眾星捧月般的簇擁下,一名亭亭玉立的女孩兒走了出來。

她有著一頭宛若黑色雲朵的蓬鬆卷發,看似隨意但又恰到好處地垂在肩頭,襯托得那張小臉如同剝開的蓮花。她穿著簡單的白色絲綢襯衣,極富直墜感的布料勾勒著她姣好的身材曲線。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闊腿褲,延長處露出一雙尖頭%e8%a3%b8色高跟鞋。

季寧英俊多金,身邊圍繞的鶯鶯燕燕也是不少,見過許許多多的美女,但絕沒有哪一位有這一位這般優雅有氣質。

這身白襯衣戰袍……

也太頂了吧。

季寧看了好久,一句話都不說。

於明奇怪地望向季寧,嘴上說著要走,結果半天就沒見腳挪窩。大哥,您到底走不走啊?不決定下,我不好玩手機啊……

“季總?”於明小聲問道:“您還有什麼事嗎?”

季寧明明已是起身的姿勢,看見唐棠後又突然坐了回去,並且兩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端正,如同三好學生。

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女孩兒,說:“來都來了,就勉強聽聽吧。”

於明:“……”

他信個鬼!

和季寧一樣被驚豔到的來賓不在少數。因為下雨航班延誤的緣故,許多來賓昨晚根本沒趕到,今天是第一次見唐棠。

“怎麼是個女孩兒來講啊?”有男人不悅道。這種大型學術交流會,主講人怎麼都應該是個男性才對吧。

“就是啊,還這麼年輕……”科研也是越老越吃香,唐棠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這麼一個年輕小女孩兒,進場時居然被這麼多教授眾星捧月,究竟是什麼來頭?

眾人八卦的目光探尋地在唐棠身上照來照去。

在座的除了像於明這樣抱有其他目的的人士之外,大部分人都是衝著學術交流來的。他們有的甚至特地請了假,坐了很久的火車,就是為了聽一聽業內教授對他們正在研究的選題特彆的見解。一看來的是個小女孩兒,心中難免有非議。

“這是怎麼搞的?現在學術會也看臉嗎?”

“越來越水了,什麼人都能往台上站了。”

“唉……我是聽說這次講座是武教授主講才來的!現在搞得我可真生氣……”

甚至有人實在氣不過,直接起身退場了。

“她看起來比我還小呢!我才不要聽一個小丫頭在上麵講。”

“走了走了。”

“站住。”這時講台處傳來清亮的一道女聲。

這聲音絕不凶巴巴,甚至細聽起來還有點軟甜,讓人天生自然的想去親近。可這兩個字卻又擲地有聲,毋庸置疑,一下就把躁動的會場給鎮住了。

“坐下。”

這幾人停住後,唐棠又是一聲命令。

好像學生對老師的訓斥已經練成了膝跳反應,人對某種聲音會下意識服從。已經起身的來賓頓在了中途,一時不知要不要走,要不要走。

“本次交流會已經開始了,”唐棠麵帶微笑,自然而然地繼續說道:“所以請站著的來賓不要打擾其他人。”

準備給唐棠下馬威看看的來賓反而被唐棠的氣場壓製住,又被指控打擾了其他人,更沒有立場胡鬨,摸了摸鼻尖,紛紛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不過,他們即便坐下後也沒徹底服氣,兩臂抱在%e8%83%b8`前,兩腿岔開,擺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可說”的二百五模樣。

不走就不走,那就好好看看你這小丫頭片子能翻出什麼花。

“我始終認為遊戲絕不是洪水猛獸,它是一個工具,在善於使用的人手中,可以鍛煉思維的反應速度,磨煉心態的沉穩。但這一切的基礎是我們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引導……所以無論是‘無憂app’還是清明上河圖,我始終抱著寓教於樂的理念……”

少女溫溫柔柔但又絕不拖泥帶水的聲音開始在會場回蕩,唐棠按照她準備充分的課件開始授課。不急不緩,娓娓道來。

台下的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並不會影響到她。

躁動、不服的會議室越來越靜,最後徹底被她所掌控。當她拋出問題時,大家跟著疑惑;當她提出思考思路時,大家又跟著探究。這個看似空泛的選題,由淺入深,最後真真正正地觸碰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靈。

本以為會全程枯燥無趣的嘉賓們聽得津津有味兒,剛剛吵得最凶,鬨著要離場的,現在更是聽得最是入迷。

他們是因為想學到點東西才著急的,現在聽到的都是乾貨,非常有啟發意義。

“哎……我什麼時候能有唐老師這樣的思想境界啊!感覺自己白活了這麼大年齡,連點屬於自己的思維邏輯都沒有。”

“是啊,她講得真的好好。她是哪所學校的教授啊?”

“好像是A大的大一學生,武教授的關門弟子。”

“什麼什麼?還是學生?”

“什麼什麼?還是大一的?”

“我的天,我當時不該走……我特麼該跪下!”

說是授課,對於唐棠來說,更像是分享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學習和生活領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在遊戲裡經曆了很多,這些都不斷改變了她的性格和對事物的看法。

她講得很開心,雖然在場的來賓看起來每個人都很開心的樣子,但她知道他們是NPC,也謝謝你們,始終為我歡呼。

唐棠抬起頭,向台下看去,卻看見台下左翼側最外麵的位置上,有一個沉默著的熟悉身影。

商洲穿著黑色衛衣,黑色鴨舌帽壓得低低的,英俊的麵孔被陰影半遮半掩,如果不是眉間那粒小小的紅痣跳了出來,她還真認不出來。

可商洲為什麼會來?

他有入場帖嗎?他沒有工作嗎?

他……他覺得她剛剛說得有意思嗎?

她驚訝到微微停住了手中握著的粉筆,回頭直愣地看著商洲的方向。

這一幕突然讓她想到了第一次從遊戲中回到現實——那天在大禮堂,顧康時就是這樣站在台上,是啟明星一樣是絕對的中心,四周環繞漂浮由灰塵組成的小小星辰。

而她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恍然地抬頭看他。

商洲是她遊戲裡最熟悉的存在。雖然她一直沒弄清楚他是由什麼代碼組成的,但她有絕對的自信和必勝的決心,當遊戲結束,她將把他一並帶走。

但現在,她為什麼又突然想到了顧康時?

這個念頭一晃而過,唐棠意識到自己走神,竟然在黑板上寫了一個顧字。

她連忙回過頭,用板擦將那個顧字擦拭,繼續板書剛剛沒有寫完的內容。

台下,商洲壓低了鴨舌帽,讓那帽簷的陰影徹底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莞爾,淡色的嘴唇輕輕向上勾起,然後飛快落下。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展開,然後收攏,再次張開,再次握緊。通過這種方式,他不斷平複著自己體內沸騰的熱血和欲/望。

那次在會場見麵純屬是意外之喜,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會在遊戲之外見到她,更沒想到她比他預想的要更機敏狡黠,居然一直闖到了現在。

此時兩人位置倒了個個,她在台上,他在台下。

他的心也變了。

有的人喜歡被人仰望,享受那種站在世界之巔征服一切的筷感,但也有人喜歡去追尋星星,讓自己眼裡的光反射在它的身上。如果能安安靜靜地坐在路邊,為喜歡的人鼓鼓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前麵的關卡隻會越來越困難,越來越危險。從沒有人成功從遊戲裡通關。

她能嗎?

他不由默默在心中希望,希望自己能一直像現在一樣做一個安安靜靜的觀眾,為她喝彩,為她鼓掌。

隻要他還有機會。

“剛剛是怎麼了?”台下的來賓也注意到了唐棠的走神。

“好像是看見誰了。”大家議論紛紛。

“那個眼神不一般誒不一般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