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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都對她產生了幾分同情。

不僅同情,還略有點兒八卦。

就在金秋抓了兩隻雞去大隊算工分的時候,跟著一道走的一個下放的老太太,就一臉八卦地小聲問她:“你真的以後絕對不搭理你那爺爺了啊?”

金秋點頭:“嗯,不搭理了,搭理了就跟自殺沒差。”

“喲嗬!”老太太的臉都有點兒發光了,眼睛亮晶晶的,“姑娘,你做得對。”她竟然沒有如一般的老太太那般勸說她去和解,“我跟你說,姑娘,你這不是能在村子裡過一輩子的人,你聽我的,以後你得往城裡走,做工人,在工會裡做事,去做婦女工作,你這樣子的人品,不能埋沒了。”

這老太太的話,像是一盞燈,掛在了金秋的麵前。

她想要光,就得看著這盞燈。

兩個人一哼一哈的搭著話,到了大隊,誰知道正巧看見一個穿著軍裝的中年男人,身邊帶了兩個警衛員,正在跟支書說話。

“哎!首長,您看,正說著金秋呢,這人就來了!”支書鋼子連忙滿麵堆笑地引著男人走到金秋麵前,“這就是金大民的女兒金秋。”

第7章 .第一個世界(7)

第一個世界(7)

這個領導並不是上輩子後來照顧金秋的叔叔,但是她也還是認識他,據說是她爸爸當兵時候的戰友,也有人說當年她爸爸救的就是他,但真是如何,她並不知情。

她上輩子也見過這個人,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領導又是什麼首長的,但是她上輩子是向他求助過的……雖然她那時候確實有點兒像是功利了一點點,但是彆說是她了,這個年代裡,哪個人不想要去城裡當工人吃上商品糧?

而且她也沒有過多要求,隻是想要當紡織廠的女工而已,還沒說要做正式工人,就是想要當個臨時工。

“我說小秋啊,你爸爸可是個烈士,是為國犧牲的偉大的人,你怎麼半點兒沒有你爸爸的這份舍己為人的精神?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提什麼要求不該提什麼要求,你自己怎麼就沒點兒想法呢?”——上輩子,就是這個首長,對她這樣說。

到現在為止,可以說已經活了六十幾年的金秋還是不能理解這位首長的這些話……甚至是關於這個首長的這個人,她就覺得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她見過那些十分厭惡彆人找自己辦事兒的人,這些人就是跟親兒子辦事兒都不樂意,那他要是真的就是這樣的人,她倒是覺得他很厲害,算是個有本事的男人,但事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這位之前也是要她叫叔叔的首長並沒有拒絕幫其他人辦事兒,他甚至親自安排了她堂哥大學畢業後的工作,聽著他一口一個“叔叔”,也對他一口一個“大侄子”,兩個人叫得特彆親切,也根本沒有拿她爸爸說事兒的時候。

他們之間,就好像是默契地不提起她爸爸的事兒一樣。

金秋對此事本來心裡有著很多的疑問,但現在,她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

“你就是金秋?”領導上下打量金秋,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來點兒什麼。

金秋點點頭,沉默不語,表現得一點兒不像是之前的那個潑辣的她。

支書鋼子也隻當她是靦腆。畢竟這姑娘再怎麼厲害也是個大姑娘,沒見過外人的,現在這表現才是正常的,所以他並沒有什麼懷疑,隻是對領導露出歉然的笑來:“金秋這孩子才十六,還小呢,她之前就挺有脾氣的,不過也是彆人惹了她才有脾氣,不然啊,是個頂好的姑娘咧!”

他原本看不上金秋跟自己家的爺爺鬨矛盾的,但是現在因為知道是那金老憨想要不做人,那姑娘反抗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自然就沒有了對金秋的惡感,甚至還覺得金秋挺好的,一個大姑娘有這樣的本事能保護好自己,這是多大的能耐啊!就是那麼多男人也沒這個本事呢!

正因為他看好金秋,也就言語上帶出來對金秋的讚揚來,臉上自然也表現得非常明顯。

領導的臉色一僵,最後也隻好拍了拍金秋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挺好,沒給你爹丟臉,你得繼續努力,好好做農民,在這片土地上發光發熱。”

這話說得好聽,但也讓人心裡不舒服。

金秋表現得靦腆,小聲說道:“我想要做工人……等過段時間我就去鎮上考紡織廠……”

“考什麼紡織廠!”領導的臉這就撂了下來,“你怎麼這樣子!一點都不進步!你知道你爸爸是個多麼進步的人嗎?他是多麼牽掛這片土地!你作為他的女兒,竟然想要做工人,想要離開農村,你是怎麼給他做女兒的?金大民同誌可是一個英雄!你不能給他丟臉!”他的聲音越來越高,說得特彆有底氣的樣子,越說越來勁,“你這姑娘,你認真想一想,你到底要不要繼承你爸爸的遺誌做一個好你農民,做一個勤勤懇懇的安分守己的農民!”

金秋小聲問:“那我做工人就不是為了國家做貢獻了嗎?”

“那能一樣嗎?”領導的臉陰沉沉的。

金秋又問:“我堂哥借著我爹犧牲這事兒就去工農兵大學了,那要是這樣說的話,我堂哥也應該回來,他該把機會讓給更適合的人,這村子裡的人比他進步的有太多了,正好他是趕上放暑假回來了,那就彆讓他再去了,”她轉頭看向支書鋼子,“鋼子叔叔,不然就讓你那個遠房堂弟去吧,他又進步又是初中生畢業,字都認得比我堂哥那個寶貝蛋子強呢!”

領導的臉上更掛不住了:“我說的是你,你攀扯彆人做什麼!”

“我沒有攀扯彆人,我說的是我堂哥,他也是我爹的親戚,我爹又沒有兒子,他還主動上來給我爹摔盆兒呢!”金秋這回就據理力爭了,“他既然是我爹的親人,那就不應該占著我爹犧牲,國家給的優待,這是不對的,;領導,我說得沒錯吧,您剛才是這樣說我的吧?我甚至都沒有要借我爹的事兒呢,我隻是想要自己去考個工廠的工人您都說我是被腐蝕了,是不進步,那我堂哥他們,這村子裡的所有人,那些年輕的知青們,他們都一樣啊,他們都不應該想要出去,就應該守著村子裡的土地,就算是想要學農業也是錯的!”

她越說越順,“您是不是這個意思?您剛才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

上輩子她不敢問出口都問題,這輩子就這樣問了出來。

好就好在,她不僅敢問了,還敢跟對方硬剛了。

因為她根本就不再想要考工人了,所以問就問了,沒什麼所謂,對方不可能把她的事兒一直放在心上。

果然,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你這丫頭怎麼這樣,一點兒沒有你爹的好,整個人就是個刺頭!”領導指著她,憤怒極了,“你就等著吧,看看這鎮上的工廠敢不敢要你!”說完,他一甩袖子,帶著警衛員就走了出門上了車揚長而去。

“哎呀!金秋,你這不就得罪了人了!”鋼子支書很著急。

金秋倒是冷笑:“我爹救過他呢,他就這樣跟我說話的,不說是感恩戴德,至少看一眼就走也能做到吧,還非要裝大個兒扯大旗,這村子裡一百個人裡有九十九個想要去做工人,他就逮著我放屁,真是惡臭。”

這就是她不懂的地方了。

為什麼對方就非要逮著她盤算這些破事兒?

有勁兒沒地方使了?

全程觀察了這整件事的老太太忽然一旁開口:“也許,正是因為你爸爸救過他,他可不想看到你,看到你,他就得記得他是你爸爸救下來的,指不定他身上的功勞還有吃你爸爸的功勞來的呢,所以你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這種人,跟正常人是不一樣的,他是不允許自己有‘汙點’的,任何一個曾經不光輝的,沒有熠熠發光的,沒有讓人崇拜的過去,都是他的汙點,而你爸爸就是最大的汙點——但是你那堂哥不一樣,他會對你堂哥好,讓彆人覺得他又是個知道感恩的好人。”

支書鋼子一個哆嗦。

旁邊做計算的會計也是嚇得打翻了手裡的茶缸。

金秋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張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孫……孫奶奶,您……您怎麼知道這麼多啊!”││思││兔││在││線││閱││讀││

孫奶奶嘿嘿一笑:“我知道的比這可多得多了。”她把手裡的條子遞給支書,等著支書給她批複,“這種事,你們這些人不懂很正常,你們少見這樣的人,但我原來的工作就是跟人打交道,就是給人談話好讓人心情開闊……我這工作在外國叫心理醫生,但國內並沒有多少人從事這項工作……除了心理學,我的另一份工作也是研究社會,還得翻譯書籍……所以說,什麼樣子奇怪的人,書裡都有了,現實中見到就很容易找出類型來。”

這一下子,辦公室裡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這孫奶奶的身上。

大家雖然對下放的人不敢有好感,但是見識了這樣人的神奇,他們也想知道她之前的精彩經曆。

一個上午,就在老太太慢悠悠的講述中度過。

等中午往回走的時候,金秋終於找到機會提出要跟孫奶奶學外語。

“我不去看那些不好的書,孫奶奶,我就看馬克思的書!”金秋說得很認真,“各個國家的馬克思的書!”

孫奶奶笑得眼睛都沒有了:“好好好,咱們就看各個國家的馬克思的書!”

不過有趣的是,孫奶奶還是要求金秋在一個月後去參加了鎮上紡織廠的女工考試,當然,她沒能考上。

“老孫啊,那丫頭你看行嗎?”跟孫奶奶家住隔壁牛棚的老頭子端出一盆醃菜來,“吃飯吃飯了。”

孫奶奶長歎一聲:“不行也得行啊……她得好好學習,就算是不能考上大學了,她學得好,以後做彆的也有出路,不然……就去當兵嘛,不當海軍,當空軍,女飛行員,還能去研究造飛機哪!”老太太的眼光閃爍,像是有無數的星星落在了她的那雙眼睛裡。

幾個老家夥湊一起吃飯,談論的也是村子裡這一年來的忽然聰明了又忽然厲害了的金秋。

這姑娘出身是真好,真貧農,又是烈士遺孤,她要是有這個進一步的想法,那就再好不過了。

“等咱們勸勸她的!”孫奶奶是根本不放棄,“我就想要她能實現我的造飛機的夢啊……我翻譯的那些圖紙都不知道有沒有人看了,她必須得給我學好了!”

“還得學點兒防身的技巧呢!”有老頭更是有了更好的計劃,“教她打木倉!”

“對,明天就跟她說說,讓她去參加民兵訓練,好好連連木倉法!”

在家裡刻苦讀書的金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早就被一群鬱鬱不得誌的大牛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第8章 .第一個世界(8)

第一個世界(8)

趙自強氣得要瘋。

他當年在在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