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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絲遞給他,半點沒理解他的羞怒,還大方和他分享:“還吃嗎?”

孟瑾:“……”

“直接去賀家舊宅看吧。”孟瑾轉身朝著老人指的方向去,走出一大段距離後忽然停住,微仰了下頭說:“那……再來點。”

周雙盯他片刻才聽懂,舉著兩根空蕩蕩的木棍說:“你應該早點說,我吃完了。”

孟瑾緩緩吸口氣,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發現人生氣了周雙才記起她是請人吃來著,結果自己全吃完了,便跑來說:“你要想吃回來我再請你吃,這次你一個人吃,吃幾個都行。”

孟瑾:“不吃。”

周雙拿出哄人的態度:“那不吃糖,我看見還有山楂和鍋盔,聞著也好香,我請你吃。”

孟瑾:“不了。”

周雙:“那你陪我吃吧,我買兩份,一人一份,還可以交換著吃,你覺得如何?”

孟瑾回頭看她:“那麼想吃?”

周雙老實說:“其實還好吧,我是想哄你來著。”

孟瑾瞬間就心軟了,剛才的惱怒也沒了,其實也不是氣她,就是覺得丟人,可她這樣直白說在哄他,反叫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周雙看他態度軟化,便抿著小梨渦問:“不生氣了?”

孟瑾看她一眼,扭頭繼續走,嘴裡說著:“沒生氣。”

周雙瞥他:“噢,那還吃嗎?”

孟瑾無奈:“吃。”

周雙:“其實這裡的北象街上有家餅店,他們家的鮮花餡餅很好吃,不知道有沒有桂花餡餅。”

孟瑾望向掩映在樹木間的房屋,回頭看她神色平靜,掩下心底的擔憂,點頭應:“那就晚點去看看。”

第47章

◎歸途◎

這片除了山石草木外沒什麼人煙, 從前倒是有條大道路過這裡,可自從賀家被殺後,大家都不敢往這邊走, 十多年過去,賀家宅徹底荒廢,全被草木掩蓋。

賀家宅邸原來的占地麵積大,整個用圍牆圈起, 如今圍牆不是倒塌就是裂縫攀爬, 被藤蔓和樹木占領。

再往裡, 野草遍地,滿園荒涼。

隱約可見木質的長廊蜿蜒在草叢中, 木板早已被雨水日光腐蝕,一踏上去就會化成碎木, 房屋也爛的爛塌的塌, 壓根沒有人的足跡。

他們甚至還看到兩頭鹿在低頭吃小樹嫩葉, 見了人也隻是優雅地邁著步子離開。

孟瑾撥開草叢往裡走,隱約看到破敗牆壁上的暗褐色斑跡,是賀家人被殺時飛濺的血,由此可見當時的慘烈。

他們尋找了大半個賀家宅也沒發現什麼, 孟瑾問:“應該沒有人來過, 還要繼續找下去嗎?”

周雙站在樹下環視了圈,師姐說師父是在賀家地下室找到小師兄的, 她說:“這裡有個地下室,我想去看看。”

於是兩人尋了許久才找到這間地下室, 原本的房間隻剩下兩麵牆, 不知道之前是用來做什麼的, 地下室的入口就被倒塌的牆壁覆蓋, 他們廢了好大的力氣打開入口。

等地下室味道散去不少,空氣重新流通他們才下去,相較其他地方的殘破,這裡隻有些發黴,倒是比其他地方保存完好。

地底黑暗無光,孟瑾舉著點燃的術法觀察四周,發現這裡似乎是一個牢籠,隻是牢籠並非用木質柵欄圍起來,而是用黑色鐵牆包圍。

牢籠隻有一間,還被暴力破開過,躺在地麵的門板上積了層厚厚的灰塵。

周雙直接進了這間,孟瑾帶著火光也進來,就見黑色牆壁上用石頭畫了淩亂的痕跡,開始是稚嫩的亂畫,然後變成歪歪斜斜的三字經,再往前就已經可見未來的字跡雛形。

周雙說:“這裡關過小師兄。”

從字跡變化看出,小師兄被關了很長時間。

孟瑾屈指敲黑色牆壁,發出沉悶聲響,想了會兒,他用靈力敲擊,瑩白的靈力攻擊仿佛被吸收般,暗藏在黑色牆壁內的繁複陣紋被激活,淺光紋絡蔓延開,最終在空洞洞的門口處收攏消失。

他詫異道:“果然是玄金玉。”

他又一次用靈力攻擊其他幾麵,搖頭歎道:“四麵牆均是玄金玉,大手筆啊!”

周雙不明:“那是什麼?”

孟瑾說:“玄金玉不常見,也很少有人知道,我在遊曆時曾無意聽過,它能放大人的情緒和欲望,遇惡極惡,遇善極善。其實隻是個虛無的傳說,沒人知道真假,不想今天在賀家這裡見證了。”

周雙瞬間明了,就和巫山月、經綸堂做的一樣,都是為了激活“技”。

孟瑾又探查了一番,搖頭說:“上麵刻畫的陣法已經被毀損,沒用了。”

周雙心想,那也挺好。

她環視一圈,發現這裡並非完全封閉,一麵牆最上方有個小口子,大概隻有兩個拳頭大小,透過小口隱約可見外麵豐茂的野草,是這裡唯一能見光地方。

周雙忽然說:“小師兄喝醉酒喜歡數星星。”

孟瑾正在看牆上的字跡,聞言回頭看周雙,就聽她說:“他沒有回來過。”

兩人走出地下室,將入口恢複成被掩蓋的樣子。

此時太陽開始下沉,鵝黃色圓盤斜斜掛在天邊,將周圍的天色染成橘紅,滿目野草被風吹拂,一派蕭條。

孟瑾看周雙情緒不佳,問:“不是說要吃鮮花餡餅?”

周雙搖頭,沒有說話,隻深一步淺一步往奉城走。

兩人到了奉城,孟瑾安排好客棧後離開了會兒,回來已經夜色彌漫,見到坐在屋頂的周雙也禦身落在她身側,將剛買的桂花餡餅攤開放在她身旁,伸了個懶腰,雙手背在腦後躺著在瓦片上。

周雙迎頭看著頭頂星星,看了會兒覺得累,也後仰躺下,將整片星空收入眼底。

今夜無月,無邊夜幕上藍紫色星辰交織成一條長長的星河,或明或暗,閃爍不定。

周雙從未想過要探尋師兄師姐的曾經,就像她也有不想說的過去,每個人都有秘密,師姐是昌和公主,師兄是方雲隱,小師兄是九皇子,她是周二。

可也正因為此,很多不經意透露的話語便不明了其中潛藏的經曆。

小師兄曾說過:“小時候的星空很小,隻能看到一兩顆星星,長大後就能隨心所欲地看,果然,這世間最好看的還是星星。”

師姐抬頭看滿天星辰,拿桌上的果乾扔他:“星星怎麼可能會隻有一兩顆?”

他反應沒師姐快,伸手沒抓住果乾,便拍拍衣襟認真辯駁:“我小時候就隻能看到一兩顆。”

那時師姐拉著她一同笑他眼瘸,他也不惱,拿條果乾塞嘴裡繼續和他們誇張地講下山遇到的事。

小師兄從不掩飾對星星的喜愛,可他詞彙匱乏得很,總是說過一遍又再重複一遍,還自覺描述得很生動,殊不知她和師姐已經在開小差偷偷說話了。

可也有些景色,他隻是簡單的一兩句就讓她們入神。

有時是遼闊無際草原,淹沒腳踝的嫩草被夜風吹倒,他嘴裡叼著根草葉躺在草叢裡,讓無邊星空填滿視野;

有時是寂靜深遠的森林,林間溪水叮咚,小動物出來覓食發出窸窣聲,他坐在樹枝最高處,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樹上,晃著腿看天寬地廣,看紛雜星辰;

也有水澤蘆草旁,萬物仿佛被寒冰似的銀色月光凝固,唯有沾了月華的蘆花點點似雪,被送去未知之地,以及被風驚動飛開的螢蟲同漫天星辰交相呼應。

這些都在無人觀賞的角落,卻被他儘收眼底。

他的每次遊曆隻在人煙罕至的地方,隻身一人走荒漠,穿深林戰狼群,在綠洲草原上馴野馬,像是這世間最自由的風,不落人間,隻停在水上、樹間、山頂。

自由且孤獨。

周雙覺得小師兄是最吵鬨的,卻也是孤獨的。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可這種孤獨卻不是令人畏懼抵觸的孤獨,像是……

周雙眨著眼看漫天星辰,一時語塞,想不出合適的詞。

藍紫色星辰璀璨閃耀,清光皎皎,這是小師兄一人時無數次看過的星河,四周人聲逐漸遠去,隻餘風吹樹葉的聲響和連綿蟲鳴,仿佛有那麼一瞬間,她同那個追逐星星的少年共感。

也豁然開朗。

小師兄是孤獨的,卻並不孤單。

孤獨是因為他在尋求內心世界的平衡,尋求自我的人注定是孤獨的,可他並不是一人。

原來他們是一樣的啊。

從前周雙固執地不下山,等著他們從繁華塵世回到僻靜的望青山,執著守著她認為唯一美好的地方。

可她不是一個人。

他們也將望青山當做歸宿,不管去到多遠,在如何的險境,同怎樣的人共處,都會掙脫一切回望青山和她一起。

在周雙貪念萬青山的溫情時,他們也在想念這種溫情。

原來不是我需要你們,是我們在相互需要。

那一刻,她明白了守護的意義。

周雙忽然說:“最近很多時候都在想,我像是一根線,線的一頭連接著在外遊曆的師兄師姐,線的另一頭係在望青山,以前我以為是我強行拉住他們不讓他們走遠,所以一麵享受著,一麵自責著。”

她輕輕晃了晃腦袋:“其實不是的,這是大家共同選擇的結果,他們也會在心裡寂寥孤單時順著這根線回來,尋找內心的歸宿。”

孟瑾側頭看她,少女臉上不再是難過傷心,那股子執著到偏執的堅定好像蛻變了,仍舊是堅定不移,卻是篤定的,釋然的。

似乎不一樣了。

兩人頭頂星河燦爛,暗幽天幕被撒上無數鑽石寶石般。

不遠處時而傳來客人用膳交談聲或者小廝招待說話聲。

孟瑾笑問:“你們在放風箏?”

周雙彎著眼笑著說:“嗯,放風箏。”

然後緩緩問他:“你要做那根線嗎?”

少女明亮的眸子裡盛滿星光,讓他挪不開眼,以至於周雙向他問出那句話時,他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這反應在周雙看來就是委婉的否認了。

於是她自然地換了話題:“小師兄死前是怎樣的?”

這話果然立馬將孟瑾從方才的呆愣中喚醒,他認真觀察周雙神色,確定她心緒平靜後語氣悵然:“賀兄替我擋了一刀,沒堅持到最後。”

從接近周雙開始孟瑾就在想,他要該怎麼將這件事告訴她,後來周雙拒絕排斥的態度讓他閉口不提,他以為周雙會一直不聽不言到底。

“我爹娘一日突然收到匿名提醒,說有不明勢力計劃暗中謀殺孟家人,但他們沒有太過在意,當天中午又有匿名信件,這次點名黑衣人的數量和地點,我爹娘起了疑,派人去查看,發現是真的。”

孟瑾緩緩坐起,手臂搭在曲起的膝上,另隻手按著眉眼說:“開始我爹娘以為是黑衣人起了內訌才來提醒孟家,後來發現黑衣人不僅準備攻擊孟家,還在追殺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