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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醉酒的周雙和醉酒的宋岸在爭執什麼,具體因何而起他已經不清晰了,隻記得周雙氣憤地拍桌子怒道:“你怎麼這麼沒用!師姐都要和你廝守終身了,你怎麼還讓她做回了公主?!沒用!”

喝醉酒的宋岸想起自己被拋棄被騙,也怒:“她是為了祁夙接近我!”

周雙生氣:“巧合,那是巧合!”

宋岸又道:“她是抱香,有十八個男子,我一個都不是。”

周雙糾正:“謠言,都是謠言!”

宋岸:“那她……”

“她喜歡你!”周雙壓低聲音悄悄說:“喜歡得不得了,天上地下最喜歡,不對,第二喜歡,我是第一喜歡!”

後麵兩人接著爭執邯雪枝最喜歡的是誰。

可隻有這些就足夠讓那團火將他燒得理智全無。

宋岸理智克製時,邯雪枝有無數辦法讓他理智出走克製不起來,同樣的,宋岸失去理智時,邯雪枝也有辦法讓他恢複正常。

一根纖細的紅線纏上了她的脖頸。

宋岸瞬間猜到她要做什麼,失聲喊出來:“停下來!”

可邯雪枝隻是朝他虛弱淺笑,嘴唇張合,無聲吐出兩字——

“夫君。”

時間似乎停滯下來。

宋岸看到她緩緩倒下,回望時眼裡帶著不舍,還有閉眼時眼角落下的一滴淚。

他怔然落地,卻沒再前進一步。

纏絲消失,三千劍的十一道劍光沒了目標,被宋晨驅使著在戰場上方尋找還有活口的昌夷兵,直到最後一劍消失。

宋晨朝宋岸道:“宋家長子宋岸,久仰大名,今日你出現在兩軍交戰的戰場,我有理由懷疑你目的不純……”

見宋岸盯著敵國公主不言,他神色一凜,長劍攜著靈力釘入宋岸身前一寸,淩厲的風勁兒拍打著他的衣袖。

宋晨見他無喜無悲望來,繼續道:“說明你出現在此地的理由,否則彆怪我不顧你身份萬軍圍攻,再向聖上稟明此事!”

宋岸轉頭又去看幾步之外的邯雪枝,嗓音乾澀:“太子被紅狐狸毒害至今不醒,我追蹤到此,發覺紅狐狸同昌和公主關係不淺。”

宋晨問:“昌和公主刺殺太子?”

轉念一想昌和公主在流落在崇旌的傳聞,竟覺可能性非常大。

他冷眉質問:“你知我宋晨派兵對戰昌和公主才有意隱瞞如此重要的消息?”

宋岸隻道:“她死了,太子就會醒。”

宋晨懷疑:“但你剛才不想她死。”

宋岸:“沒見到太子醒來前她活著最好。”

宋晨沒再懷疑,收劍欲走,宋岸卻忽然問他:“你為何投靠崇旌皇室?”

宋晨嘲諷笑了聲:“你是宋家長子,自然不會知道宋家旁支的處境,何況良禽擇木而棲,宋大公子不會也想對我頤指氣使一番?”

宋岸:“不感興趣。”

宋晨:“那是最好。”

等宋晨和所有崇旌士兵走後,宋岸如同被燃儘的焦黑枯木,風輕輕一吹,就散了。

他再也無法支撐地跪倒在地,也不敢再靠近她分毫。

同主人共鳴的見雪顫動不已,驟然出鞘直衝天空,發出悲鳴震顫,綿長至數息後驀地華光大盛,仿佛一閃而逝的驚雷。

見雪斷成兩截。

再次坐上回去的馬車,三人一路上都在沉默,一起的還有一隻精致的瓷瓶。

整個馬車裡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悲傷,孟瑾看向低眉撫摸瓷瓶的周雙,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快靠近崇旌邊境。

遠方忽然傳來連綿的琴音,琴聲悠揚綿和,仿佛天上仙樂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越是靠近,幾人心中的沉悶和痛苦消散得越快。

孟瑾撩開窗簾看了眼,回頭說:“是鐘複清。”

兩人透過車窗望去,就見一身白衣的鐘複清盤腿坐在山石下,膝上置一架古琴,手指在琴弦上撥弄,錚錚弦音而出,而他身前是十幾具戰死沙場無人斂骨的屍體。

這副場景不是孟瑾和宋岸第一次見,周雙卻是第一次。

她忽然問:“他在做什麼?”

孟瑾解釋:“他在為死去的士兵奏曲安魂,鐘家修音律,其中安魂曲最出名,能讓活人喪失怨憎悲喜欲望,讓死人不帶仇恨怨氣前去往生。”

周雙聽著耳邊悅耳琴聲,清晰地感受到方才還令她痛苦和悲傷的情緒正在隨著琴聲緩慢消失,整個人仿佛墜入溫柔平和的雲霧,內心隻有一片安寧。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安魂曲。

周雙伸手撥開脖頸上越來越燙的黑玉珠,情緒陷入上次重生被黑色麵具殺死的那刻。

原來她在死前也被鐘複清的安魂曲安撫過。

“是送靈鳥。”

孟瑾和宋岸不明所以望來,周雙平靜道:“森林裡住著一群聽音鳥,隻喜歡聽悅耳的聲音,可萬物所有聲音在它們聽來卻十分不入耳。”

“有天它們遇到一隻鹿角會發光的梅花鹿,從梅花鹿口中得知佚神的存在,於是為了迎接佚神的到來,它們挖去眼睛,拔掉羽毛,砍掉兩足。”

“後來佚神到來,給了它們能治愈和惑人的嗓音。因為經常給森林裡死去的動物送靈,又稱送靈鳥。”

孟瑾若有所思道:“說的應該就是鐘家,我聽到一些傳聞,不確定真偽,但有些細節同這個故事對上了。”

“鐘家為了讓聽力時刻保持敏銳,鐘家的子嗣從三歲起就會蒙住眼睛,讓他們用耳力辯萬物,也因此他們能辨識極為細微的聲音,極善音律,鐘家激活的‘技’也都是同音律有關。”

他敲了敲車壁,示意車外的鐘複清:“他的‘技’是撫惡,能力很強,據說他的安魂曲威力無人能及,如果你們見到他遮住雙目就要警惕了。”

周雙好奇:“遮住雙目會怎樣?”

孟瑾說:“眼睛隻會削弱他們的聽覺,若鐘家人遮住眼睛,就是他們聆聽萬物音律威力最強的時候。”

說完他視線落在周雙用手指勾著項鏈的動作上。

聽過肖潤的話後,他一直想找周雙解黑霧人和定魂珠的事情,奈何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在邯雪枝說周雙來自經綸堂時,這個念頭達到巔峰。

即便周雙不是星期二,也必然和星期二有什麼聯係。

可後來發生邯雪枝戰亡的事情,他壓根沒法開口問。

孟瑾故作不解問:“你的項鏈有問題?”

周雙低眉看了眼,耳邊琴音未消,黑玉珠還在發熱,她點頭說:“它很燙,我等它冷下來。”

這個反應不在孟瑾設想內,他也沒料到對方這麼輕易說出來,頓了很久才問:“你不知道它是什麼?”

“項鏈?”她見孟瑾表情有異,問他:“是什麼?”

孟瑾神色十分複雜:“這是定魂珠,也是一個被困住的靈魂。”

“靈魂?”周雙皺眉:“師兄給我的時候什麼都沒說,隻告訴我讓我一直戴著。”

這下不單是孟瑾,宋岸也望向周雙。

先是這些映照現實的故事,緊接著是預知般早在三年前道出激活百知的下場,再加上世間唯一的一顆定魂珠。

這顆定魂珠還和十一年前的定魂珠不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讓他們意識到柳不歸的不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孟瑾心道,還拿自己的師妹做替身,再厲害也是個卑鄙之人!

第44章

◎辜負◎

“有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妻, 丈夫是個大夫,每日背著藥箱給人看病,妻子則每日在家縫補, 等著丈夫回來。”

周雙撐著下巴聽孟瑾講定魂珠的故事。

“但好景不長,大夫在采藥途中遭遇暴雨,暴雨衝刷山石形成泥石流,這位大夫就被埋在下麵。在家等人的妻子聽到噩耗不願相信, 仍舊每日守在門口等著她的丈夫背著藥箱回來。”

“若這是個普通故事, 那麼這位妻子日日守望丈夫, 於是變成望夫石,”孟瑾說, “但這個故事有點靈異,這位妻子等回了她的丈夫。”

“和她想象中的一樣, 這位大夫完好無損地回來, 身上背著藥箱, 向她解釋自己是被坍塌的山石困住,待雨過天晴泥水凝固,他就順著原路回來了。妻子喜極而泣,沒有多想。”

“這件事情平靜下來後兩人再次恢複正常生活, 然而很快妻子發現她的丈夫不對, 開始是很少出門,即便出門也很快就回來, 後來大夫也不想她出門,隻要她出門就暗中盯著, 謹防她同彆人說話, 不願她見人, 最後將她關在家裡不準出去。”

“一日大夫出門買東西, 妻子見到門口經過的修士,連忙同他們說明自己的遭遇——”

被驚懼日益折磨的婦人幾欲崩潰道:“他不是我丈夫,我丈夫死在了山石裡,他是個惡鬼,披著我丈夫的人皮騙我囚禁我,求求你們,殺了他,我永遠也不想見到他!”

忘拿錢的大夫回來見到這幕,悲痛不已:“是你說隻要能見我無論什麼都願意做,你日日守著家門等我,我被你執著感動才回來,如今你卻說永不見我?!”

大夫因憤怒變成半透明,一半填充著半透明的%e4%b9%b3白,另一半填充半透明的漆黑,帶著悲傷和憤怒又問:“你真要永不見我?”

婦人此時已經被嚇壞了,拉著修士一直躲,聽到這話聲音堅決淒厲:“不見!我想見的是我丈夫,同你有何關係?!你去死!你去死啊!”

孟瑾食指點著曲起的膝蓋:“這話一出,大夫的身體瞬間被黑色填滿,怨憤著要衝向婦人,卻被修士攔住,後來被鐘家的安魂曲洗淨恨意怨氣,化成定魂珠。”

周雙思索片刻問:“那不是他丈夫?”

孟瑾說:“她的丈夫已經死了。”

周雙瞬間明了:“是‘技’。”

孟瑾揚眉笑道:“聰明,那妻子擁有很強的‘韻’,她對丈夫的思念轉化成執念,執念激活‘技’,隻是不知回來的隻是‘技’,還是被‘技’招回來的靈魂。”

周雙驚訝:“‘技’還能是人?”

孟瑾說:“人的願望執念萬千,隻要‘韻’足夠強,什麼都有可能,畢竟連無視空間的六合都出現了,還有什麼不可能。”

宋岸忽然問:“既然那是她的執念,為何最終又永不願見?”

孟瑾回頭看他片刻,怕他變成故事裡的婦人,語氣嚴肅道:“人的感情會變,執念也會變,當一種被滿足,就會去追求另一種,到那時開始的執念便不再是執念。”

周雙抱著青色團花瓷瓶,看向宋岸的目光冰冷:“那些變出來的東西再怎麼像也不是她,你敢這樣對師姐我殺了你!”

周雙對替身這麼抵觸,若她知道自己就被當做替身……

孟瑾連忙打斷兩人道:“隻是一個故事不用這麼認真,這樣的‘技’從古至今也就這一例,而且宋岸沒有‘韻’,就算想也做不了。”

宋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