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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另一個念頭占據他大腦,並且越來越盛,心臟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如擂鼓般震得%e8%83%b8膛發疼。

“周雙她是不是……”他嗓音發緊,緩了會兒才繼續問,“她是不是叫星期二,在經綸堂的時候?”

這話問得語無倫次。

邯雪枝不動聲色看他,然後搖頭:“她從不說經綸堂的事,我們也沒在她麵前提過,是柳不歸下山調查後同我們說的。”

隨即她眉眼微冷:“你想通過她調查經綸堂?”

孟瑾平緩片刻,搖頭,接著又問:“那她有沒有說過她家人?是不是說她父母在等著她回家,她還有個哥哥,總使喚她,但又見不得旁人欺負她,她說她想回家。”

邯雪枝眉頭皺得更深。

孟瑾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儘量平穩道:“我在尋一個人,她也曾流落到經綸堂。”

邯雪枝卻說:“周雙不是你要找的人,她沒有等她回家的父母,她就是被她父母賣給經綸堂的,也沒有什麼哥哥,隻有個姐姐和弟弟,因為家裡窮將她賣了,還騙她說去親戚家,她信了。”

“這些事你彆在周雙麵前提。”

孟瑾激烈跳動的心猛地墜落,驟然的失落讓他悵然許久,才緩緩道:“是我唐突了。”

這樣的事情經曆多了,他也早適應了,孟瑾快速調整好心態,有些遲疑問:“望青山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邯雪枝示意他說清楚,孟瑾回憶片刻道:“我第一次見周雙時她說要解決私人恩怨,黑衣人,彎刀,通常三人以上,訓練有素,她提醒我怎麼對付這些人,後來方景生被刺殺時我看到這些黑衣人。”

當時邯雪枝也在現場,見到黑衣人時已經倒地,隻有個帶著黑色麵具的修士。

邯雪枝低頭沉思,她不確定黑色麵具是否針對望青山。

周雙說黑色麵具刺殺的是方景生,不是柳不歸,但這兩人是雙生子,柳不歸又藏得極深,若真有這樣的仇人,小幼會很危險。

如果是柳不歸的仇人,必然不會簡單。

這家夥,有這麼大的麻煩也不提前通聲氣!

邯雪枝望去的目光沉重,孟瑾看她似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隻沉默著等待。

此時坐著發呆的宋岸也趴著睡著了。

邯雪枝忽然朝孟瑾道:“我用一個消息和你交易。”

孟瑾沒說話,邯雪枝提醒:“如今崇旌皇室同家族關係岌岌可危,皇室暗中做的事你們不一定知,但你們做的事,皇室卻一清二楚。”

孟瑾問:“皇室的消息?”

邯雪枝點頭。

孟瑾:“你想要我做什麼?”

邯雪枝說:“幫我護住小幼,儘最大力量保護她。”

孟瑾皺眉:“就算沒有交易我也會做到,你換一個。”

邯雪枝卻搖頭:“不,就這個。”

她取出一塊石頭遞過去,同他低聲耳語一番,還不待他消化這消息的內容,邯雪枝忽然問他:“你覺得小幼如何?”

孟瑾目光微怔,被少女抱在懷裡的手忽然發燙般。

就聽她繼續說:“小幼對什麼產生執著就不會輕易放棄,柳不歸對她太好,她可能生出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感情,我怕她陷得太深。”

她神情鄭重道:“如果到了那時,我希望你能拉她一把。”

孟瑾被這個消息震得說不出話。

緊接著邯雪枝又扔出一記炸彈。

邯雪枝:“畢竟,柳不歸隻是將她當替身。”

孟瑾:“替……替身?!!”

聽到驚天大秘密的孟瑾沒來得及細問,邯雪枝準備好的馬車就要出發了,他隻能帶著滿腦子疑惑和另外兩人一同離開。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出川洹城門。

城牆上冷風瑟瑟,旌旗隨風而動。

邯雪枝站在城牆上安靜看著馬車出城門,然後一點點走遠,消失在土石叢林間。

她緩慢回過身,雙手交疊貼腹,麵上展現從容的微笑,恢複屬於昌和公主的優雅禮儀,目光悠遠地目視早已被瘡痍覆蓋的川洹。

城內即將上戰場的士兵汗如雨下地揮刀刺矛,房內擬作戰的將士在叱罵崇旌軍,更遠處,熬藥的爐火日夜不滅,旁邊房內病人痛苦呻|%e5%90%9f,口中念著妻兒。

這些是她看到的地方。

那些她看不到的地方,百姓流離失所,城池變成廢墟,黑色硝煙經久不散地籠罩在天空。

她是一個公主。

一個山河破碎國家的公主。

第42章

◎三千劍◎

宋岸在搖搖晃晃中率先醒來, 他按著額掃視一圈,車廂內沒什麼東西,但寬敞得足以容納三人, 揭開窗簾往外看,是一望無際的黃土山巒。

山巒仿佛潑了染料,是令人醒目的暗紅。

他們正坐在馬車裡前行。

孟瑾拿著塊石頭在研究,見他醒了將水壺送過去:“喝點水, 吃點東西嗎。”

宋岸搖頭, 接水喝了口:“我們離開多久?”

孟瑾將石頭收起來:“一天, 昌和公主說這條路正好避開崇旌行軍路線。”

宋岸垂眸片刻,想不起來後來發生什麼。

他將目光落在周雙身上, 她正睡得無知無覺,不像是算時間內會醒的樣子。

“她……做的?”

孟瑾應了聲然後抱著胳膊躺下:“我睡會兒, 你看著點。”

然而他還沒躺下多久宋岸就將他弄醒:“你什麼時候和她暗中合謀?”

孟瑾隻得睜眼:“你和她決裂後沒多久。”

說完宋岸還是不讓他睡。

宋岸直覺他要問些什麼, 又像被什麼堵住般, 每到嘴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隻能找孟瑾說話:“她主動找的你?”

孟瑾:“對。”

宋岸:“現在什麼時辰?”

孟瑾兩手擱在腦後,朝瞥了他眼:“這個時候兩軍應該打起來了。”

宋岸心思被戳穿沉默了會兒,又問:“後來發生什麼?”

孟瑾好脾氣道:“我和公主正在說話, 你和周雙都醉了, 麵對麵吵架,我們倆一人拉一個, 沒多久就上了馬車趕路。”

宋岸:“隻有這個?”

孟瑾點頭。

宋岸忽然低頭看他:“不對,一定發生過什麼。”

孟瑾就反問:“發生什麼?”

宋岸說不出, 孟瑾等了片刻沒見他思索出什麼, 又閉上眼道:“我守了一天沒睡, 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說。”

馬車搖搖晃晃前行著, 宋岸半倚著車壁皺眉回憶當時的事,他被邯雪枝敬了杯酒,後來又喝了幾杯,再然後……

總覺得有什麼不能忘記。

他無意識握緊見雪,可越是想要記起,腦海裡就越是一片空白。

宋岸就著這個姿勢想了許久,目光忽然掃過周雙,用這種強製手段將周雙送走,確實像是她的所為,隻要能達到目的……

宋岸心跳驟然變快,那他呢?她會不會也是在用同樣的手段對他?

但太子被刺殺是真的。

抱香姑娘和十八男子也是真的。

向來不曾猶豫的宋岸遲疑了,四周隻有馬車滾過不太平整路麵的車咕嚕聲回響在這片空曠中。

孟瑾沒睡過去多久,醒來時突然聽見宋岸問:“祁夙還沒醒?”

孟瑾摸著腦袋坐起來,揉了把臉:“對,還沒醒。”▽思▽兔▽在▽線▽閱▽讀▽

下秒就見宋岸提著劍衝出馬車,孟瑾一頓後連忙去追,但宋岸禦劍速度絲毫沒減,他隻能朝變小的身影大喊:“你去做什麼?”

宋岸的聲音伴隨陣陣回響。

“幫祁夙找解藥!”

孟瑾看著不過片刻消失在山巒儘頭的身影,回頭望了眼仍在前行的馬車,還是掉轉頭回去。

赤紅色山巒連綿不絕,翻過了這重又出現幾重,宋岸全力驅使禦劍術,化成一道虛影從綿延群山中一閃而過。

馬車一日半前離開川洹,宋岸趕回去最快也要明日清晨才能到,這片土壤不適合植物生長,除了%e8%a3%b8露的山石和偶爾鑽出的蟲獸彆無他物。

宋岸靈力快要用儘時不得不停下來休息恢複靈力,他盤腿坐在赤色山巒頂端,見雪放在身側,寂靜無邊。

此時月亮高懸,銀色華光如同流水般傾灑,勾勒出群山綿延的輪廓,也勾出廣袤的寂寥。

這短暫的路途中,他腦海閃過很多念頭,但細究起來,又似乎什麼都沒想,可若真要想,大概也是在想和邯雪枝有關的事情。

在雁城得知日夜掛擔憂的心上人可能是敵國公主時,宋岸有過短暫的放棄,周雙離開雁城後他同尋常一樣回了宋家府,去書房找他爹。

書房牆麵掛著一幅他爹寫的大字——忠。

四維八德,忠是八德之首。

宋鑄從繁雜的事務裡抬頭問他:“什麼事?”

那刻宋岸心中愧極,他不敢看“忠”,也不敢看維護雁城安定的宋鑄,可也在同時,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份情得理,理不清,就永遠有愧。

所以他立即叫上兩匹馬去趕周雙,和她同路去尋。

而此刻他仍舊有愧。

因為他深刻意識到,隻要有一絲可能,他還是會頭也不回地去找她,無關乎她是否是昌和公主,也無關乎她是否關聯祁夙的生死。

隻是單純地,無法放手。

就像此刻他仰頭望向漫天星辰,腦海裡浮現的念頭是——

這樣的星空就應該和她待在一起。

宋岸已經分不清這是失而複得的心理作祟,還是他在恐懼即將發生的事情而下意識逃避。

夜間寒意最盛時,宋岸靈氣恢複八成,起身拿著見雪時忽然一頓,耳邊仿佛回響著女子溫柔無奈的聲音——

“宋岸,我不要你的命。”

“你喜歡一人就要將劍送出去,你這樣容易被騙,幾條命才夠?”

“以後彆隨便送出見雪。”

模糊的畫麵一閃而逝,宋岸心頭陡然生出巨大的惶恐,身形如箭般消失在原地。

烈風吹動邯雪枝露出盔甲的戰衣,她站在城牆上看著嘶吼拚殺的戰士,鮮活的生命前赴後繼衝出去,卻又一個接一個倒下,她隔著相互搏殺的戰場同崇旌軍隊後方的將領遙遙相對。

戰鼓一聲比一聲激昂,是鼓舞士氣的聲音,也是催促死亡的號角。

一名紫衣女子跑到城牆之上,朝著最前方的邯雪枝跌跌撞撞跑來,還不到跟前就被旁邊的士兵攔住,她急色匆匆道:“昌和,你將我的人放了!”

邯雪枝沒有回頭,隻麵色平靜地盯著敵方將領的行動。

一旁的士兵為難道:“羅夫人,此時交戰緊急時刻,昌和公主沒空見您。”

羅夫人絲毫不理,朝她怒吼:“你讓他們毀了我的礦還要抓走我的人,你還記得我是你姨母嗎?!”

“你母親臨終前讓我照顧你,我將你找回來,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