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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的宋岸坐在羅夫人對麵,也是周雙的下位,一邊稱讚菜色|誘人一邊解釋說:“日日相處的師姐突然變成昌夷的公主,我倒是接受良好,但我這師兄性子古板,心裡還不舒坦著,您見諒。”

羅夫人柔聲說:“事發突然,一時無法適應是人之常情,你們在望青山裡一起長大,情意是在的,你們來看她就說明關係深厚,我為她感到高興。”

孟瑾點頭:“有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說著他見周雙坐在那裡沒動筷,下意識拿起筷子吃了幾道,然後低聲說:“吃吧,味道不錯。”

宋岸倒是習慣這一幕,對麵的羅夫人多看了幾眼,孟瑾被這幾眼看得驚覺自己做了個什麼事,還是當著周雙師姐的麵!

他放下筷子略顯不自在地輕咳兩聲,也沒解釋,轉移話題問菜如何做的,然後開始聊自己走南闖北吃過的美食。

坐在首位的邯雪枝見了這幕,抬首望向談笑自如的孟瑾,隨後察覺另一道視線落在身上,她裝沒看到低眉用膳。

周雙目光始終關注著邯雪枝,見她姿勢優雅地用膳,真如傳聞中的“毫厘”公主那般,行為舉止精細如同精致木偶,再望向這些美食,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桌上唯羅夫人和孟瑾相談甚歡,開始聊美食,又談路上見聞,聽到的傳聞等等。

羅夫人道:“你們千裡迢迢來看昌和,必然是有許多話要說,不如多待些時日,有你們陪著她我也放心許多。”

邯雪枝忽然放下筷箸,朝羅夫人道:“姨母,我吃好了。”

羅夫人笑道:“那你們慢慢聊,我去準備房間。”

說著她起身將空間留給幾人。

羅夫人一走,孟瑾自覺走開,站在門口做守門人。

宋岸沉默地盯著腰間長劍。

那些不確定在見到她的那刻塵埃落定,她為什麼突然消失,為什麼寄來分手信,為什麼說斷情就斷情,此時此刻,一切都有了緣由,她是昌和公主。

那些想問的已經有答案,他竟一時說不出任何話。

最應該開口的周雙,卻因為邯雪枝脖頸上不曾消失過紅色細線而出神。

空氣陷入長久的沉默。

最終還是邯雪枝率先開口:“小幼,不給我介紹下你的同伴嗎?”

周雙頓了下,先是看向宋岸,然後指著門口的錦衣男子說:“他是孟家孟瑾,一路上幫了我許多。”

孟瑾朝邯雪枝點頭說:“師姐好。”

邯雪枝看著他淺笑,隨後將目光轉向宋岸等著介紹。

周雙看出她裝作不認識宋岸,正欲開口就被宋岸先一步打斷,就聽他冷然沉聲問:“在下宋家宋岸,不知公主真名是什麼?”

邯雪枝麵色笑容不變,頷首道:“你是小幼同伴,既然此時作望青山二弟子,便喚我一聲師姐或昌和公主。”

宋岸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是昌和公主還是邯雪枝?或者該叫你襲淇?”

邯雪枝:“宋公子說笑了。”

宋岸:“你究竟……”

然而對上邯雪枝彎眸平淡的笑,剩下的話就問不出口了。

他沉默看她許久,理解了她的意思,那些念頭終於不再搖擺,隻是一直下沉,落到不見天日的黑暗裡。

宋岸起身往外走,孟瑾擔心他在昌夷地盤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也跟著上前,卻見他隻是出了門站在附近,抱著劍沉默靜立。

孟瑾隨手帶上門,讓裡麵的兩人說話。

周雙捏了下邯雪枝的手:“師姐……”

邯雪枝似沒被宋岸情緒影響,柔聲說:“能在山下看到你,我還是很高興的,隻是小幼,你不該來的。”

周雙卻道:“知道師姐在這裡,如何我都會來。”

“來了,才知師姐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

她說這些時視線不自覺又落到她雪白脖頸上,那條血一般的紅線一直都在,她抿著唇忽然問:“纏絲是不是收不回去了?”

邯雪枝笑著誇獎:“小幼真聰明。”

可周雙笑不出來,師姐說過,感覺到殺意纏絲才會顯形,如果纏絲收不回去,就說明她的殺意從沒停止過。

對誰的殺意?崇旌大軍?還是身邊的人?

周雙問:“師姐,你會如何?”

邯雪枝被她擔憂的目光逗笑:“纏絲是‘技’,不是病,放心,我不會痛。”

邯雪枝伸手幫她擦掉臉上灰塵,又看到她裂開的裙擺,那是周雙為了方便走路撕的,她現在的樣子不算乾淨,畢竟一路走來他們碰到的都是流民和廢墟,外表也不能太好。

“先去洗漱,有什麼等會兒再說。”

說完她又讓人給宋岸和孟瑾安排洗漱和休息。

周雙洗漱打理好後去找邯雪枝,被告知她和將士正在議事,被引入公主住處等候。

這座城是從崇旌手裡搶回來的,城裡還活著的百姓早走完了,隻剩行軍打仗的士兵,公主的住處是城主府中的一間,其他地方用來議事或辦公。

周雙見過望青山上師姐的房間,和她表現的性格不同,她的房間打理得很整潔,便是隨手的東西也有專門的地方,那時她覺得師姐生活很講究。

可這間屋子,周雙隻看了幾眼就停住。

屋裡布局十分對稱,左邊牆壁掛一副山水圖,右邊同樣的位置就掛一副題字,每隔同樣的距離一張花台,上麵放著品種形狀一樣的綠植,再往前,烏木桌上的白瓷茶具整齊,花鳥魚蟲的水墨屏風,屏風後也是烏木白帳的床,就是足下地麵也是烏木地板。

屋裡隻有黑白兩色,所有擺置拿尺計量過般,方向距離一模一樣,整個房間隻有壓抑二字。

唯一的綠色作為點綴,卻因為外形修剪得完全相同,沒有絲毫緩解,反倒更加壓抑。

她心裡悶悶的。

在來的路上,周雙打聽過昌夷,她聽到最多的是皇室如何荒|%e6%b7%ab無度,皇帝大臣四處網羅各色美女,大臣向上送女人,皇帝獎勵賞女人,窮人家渴望生出漂亮女孩,富人家卻害怕女兒生得漂亮。

周雙聽到這些時不由想,這樣的國家為何還在?

還是歸功於昌夷的好運氣。

崇旌已經是最大國,周邊的小國自知不敵,不管是上貢還是朝拜,都十分溫順聽話,隻安靜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而崇旌的主要矛盾是內部,壓根沒時間和精力和小國打打鬨鬨,自然不會管昌夷的事,昌夷從前也有鎮國將軍狄榮掃蕩所有逆謀反抗之事,也就這麼安穩存在到如今。

同皇帝的荒唐行為相反的是,昌夷對女子十分苛刻的,在男孩爬樹搗蛋的年紀,女孩卻要學習各種規矩,還為此著作《女則卷》作為行為典範,她們不被允許奔走,不被允許讀書,直到合適年齡許配出去,一生困在四方天地間。

每到這時,就會有人提及女子典範昌和公主。

八歲的昌和公主將禮儀和規矩刻在骨子裡,皇帝笑著稱她天生是為《女則卷》出生的,就此傳開她的名聲。

周雙路燒毀的房屋時撿到過一本殘缺的《女則卷》,隻翻開一頁便再看不下去。

在聽說這些時,她沒法將這些同師姐聯係起來。

師姐是大膽的,張揚的,恣意妄為的。

昌和公主是壓抑的,本分的,被套在殼子裡生長的。

可來這見到師姐的每一刻,昌和公主的傳聞逐一在師姐身上被應驗,率性而為的師姐被打散,周雙似乎能看見那個用精鐵澆灌的殼子強行套在她身上。

她的師姐正在痛不欲生。

可這種痛是隱忍的,如何嘶吼也發不出一聲的。

“小幼,困了嗎?”

邯雪枝踏著夜色回來,見到門口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讓身後侍女退下後走上前問她。

周雙從臂彎裡抬首,見到她眼中疲倦道:“師姐,我們回望青山。”

邯雪枝隻是摸摸她的頭,將她拉起來,推開門牽著她往屋裡走:“在說什麼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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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公主◎

周雙下山前隻一心尋師門, 那時候她想,大家走散了她就一個個找回來,從未想過他們能不能回, 要不要回。

知道師姐是昌夷公主也不曾動搖她的想法。

可如果師姐不願回去,她該怎麼辦?

邯雪枝步伐輕盈往屋裡走,走到梳妝鏡前將發髻上繁複的發冠發釵取下,打開白玉匣子放進去, 她做完這些瞥見鏡子裡抿唇看她的周雙, 轉過身拉著她的手笑問:“怎麼, 這幅樣子是見到我不開心?”

周雙搖頭,換了個輕鬆的話題:“我在雁城聽完了抱香姑娘和十八位男子的故事, 許多人都愛聽。”

邯雪枝低眉笑了下:“你也信這些?”

周雙眨眼:“那不是真的?”

“半真半假罷了,我同他們喝喝酒, 聊聊天, 再笑一笑, 便是喜歡上了他們?”邯雪枝搖頭,“這些男人當真是可笑。”

邯雪枝讓周雙背對她坐下,取了象牙梳給她梳理頭發,語氣平靜道:“哪怕是我得了他們的喜歡, 那也不過是輕薄膚淺的, 這種喜歡又哪裡值得人歡喜。”

周雙好奇:“那宋岸是十八男子中的哪一位?”

邯雪枝給她梳發的手一頓,旋即道:“他哪個也不是。”

周雙就說:“難怪我找不到。”

周雙沒多想, 在她看來,師姐和宋岸之間已經了結。

宋岸因為襲淇的突然消失來昌夷, 隻是為了尋一個結果, 現在這個結果出來了, 而師姐的態度也說明一切, 宋岸的單相思該結束了。

況且他連十八男子都算不上,師姐還有個意中人,怎麼看都隻能到此為止。

周雙按住她的手轉過身望她:“師姐,你下山後發生了什麼?”

邯雪枝放下梳子,淺笑說:“也沒什麼,不過被尋到,決定回昌夷做回公主。”

她說得若無其事,仿佛是隨手就做了個選擇,可一邊是和愛人自由自在歡快度日,一邊是刀山火海大廈將傾,那樣艱難的決定,又豈是真的若無其事?

周雙緊握她的手:“那你喜歡的人呢?”

她輕淡道:“他啊……”

停頓了許久,萬般情緒化作一聲輕歎:“他啊。”

窗外傳來士兵巡邏的聲音,木台上的燭火發出輕微炸響,火光明亮一瞬又恢複正常,邯雪枝的神情也變得平靜,仿佛所有暗湧退回湖底,讓人看不清她的情緒。

邯雪枝問:“柳不歸還活著嗎?”

她不想提,周雙便不說,聽到問師兄她先是點頭,隨即一愣,意識到什麼般望向她:“紅狐狸是你?”

這話一出,許多不明朗的地方瞬間清晰。

方景生被黑色麵具刺殺那日,周雙誤認方景生為師兄,為救他也陷入危機,突然出現的紅狐狸阻止了黑色麵具,讓她和方景生逃過一劫。

事後她想起,師姐在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