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雙晃了晃小珠子,隨口問:“若沒來得及吃會如何?”

柳不歸抬手敲她額頭,讓她認真點:“那你會溺死在幻境裡,若你死前心情愉悅,便死在美夢中,若死前痛苦悲傷,便在噩夢裡隕落。”

周雙摸了下額頭:“那我肯定是噩夢。”

……

耳邊響起師兄教她的聲音,周雙以為自己學得不怎麼認真,可看到十八籽串時卻能記起當時的每一句:“霧藍舌草,曳鳳紋蝶,車前龍紋蛇,無憂芥……”

她每說一種劇毒的名字,便用手指點對應的石頭。

這珠串她一直沒機會用,放在庫房置了灰,這次下山前去庫房拿法器,不知怎麼將它也扔進了乾坤袖。

周雙語氣平淡,然而那胡須男子卻越發激動,伸手要拿珠串,被她提前截獲,朝對方望去:“我記得蜃市的規矩是事成後收取酬金。”

胡須男子搓搓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沒錯沒錯,望青山的消息是吧……”

他刷刷在紙上寫下交易內容,寫到一半忽然問:“那骨鞭有名字嗎?”

周雙:“就叫骨鞭。”

胡須男子一臉牙酸,仿佛這名字玷汙了神聖的上品法器一般,隨即心思一轉,麵上又展開笑來,骨鞭到了他這裡什麼講究的名字沒有?

雙方達成交易,周雙被對方請著去右側的門,剛踏出去便出現在最開始的木屋門前。

這趟蜃市之旅仿佛一段短暫又光怪陸離的經曆,她回頭看向破舊木屋,若有所思,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周雙沒多做停留,從這片寂靜之地回到繁華熱鬨的街道,在附近找了間客棧,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逐漸平息的笑鬨聲。

前幾次她沒都走到弈城,不知道弈城會發生何事,能從幾次傳回望青山的消息窺見幾分。

八月初六師兄收到傳訊符下山,中秋十五在弈城被殺,而上一次重生裡,初六師兄未下山,十五師父發回傳訊符,讓師兄幫他修理弄壞的法器,十八那日師兄在弈城被殺。

所以是,師父在弈城弄壞彆人法器要師兄修,初六那日給師兄傳訊息,師兄未下山那次,十五又催了次?

難道是師兄沒法修複法器,所以被殺?

周雙立即否認這個想法,師父雖然不靠譜,卻不至於會坑死師兄。

那傳回師兄身死消息的又是誰?小師兄還是師姐?

此時正是修仙家族崛起的昌盛時期,門派反倒極少,作為少數幾個修仙門派之一的望青山,即便如客棧夥計所言在門派中數一數二,應當不會引得旁人覬覦。

況且望青山真是偏小門派,不怪她這麼想,他們這門派地方偏僻,隻有五人,其中就有三人不靠譜,不提什麼天材地寶,連個像樣的屋子都沒有。

稍稍讓她動搖一點的是,那個漏雨沒人願意進的庫房竟然全是中品法器高品法器。

這麼想來,望青山上最貴重的應是師兄。

所以有人嫉妒師兄的才乾將他殺了?被師門其他人看到,於是想要殺人滅口,順便滅了整個望青山?

周雙翻了個身,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

還有兩天。

接下來才是最為關鍵的時刻,此處是弈城最繁華的地方,黑衣人沒在官靈渡口殺她,便不會在此處埋伏。

她抱著香囊閉上眼,聞著花香緩緩進入睡夢。

“花琉殿?”

弈城方氏法器聞名,由此來弈城的修士隻多不少,茶樓小廝見得多了,麵對周雙也不怵:“那花琉殿可是男人去的地方,你一個女人也進不去啊!”

周雙摸出幾塊碎銀放在桌上,那小廝拿了銀子背過去咬了咬,然後殷勤地幫她擦桌子,要倒茶時周雙抬手將茶杯倒扣,拒絕了。

“繼續說花琉殿。”

小廝便收了布巾:“花琉殿是弈城最大的花樓,裡麵的姑娘單獨拎出來,各個都是國色天香的角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少有錢有權的貴人慕名而來,跨越大半個崇旌就為了見見這些美人。”

師兄去花樓?

當著師姐麵燒了她一箱子小黃書的師兄,會去花樓?

周雙麵色古怪,就聽小廝繼續道:“姑娘若是想去花琉殿可能不太行,先不說您女子身份,便是男子也進不了。”

周雙見他故弄玄虛,配合問:“為何?”

小廝就喜歡這樣沒有架子的客人,當即笑道:“客人,今日十三,過兩日便是中秋佳節,到時候全城舉辦燈會,這是咱們小老百姓的過法,那些貴人則是另一種過法。”

“有人包了整個花琉殿?”

“那可不,有這財力和權利的,在弈城隻有方氏,”小廝一副以習為常的模樣,“不過這也是方氏傳統了,有什麼大事便會考慮去花琉殿招待一番,一來彰顯實力,二來嘛,美人哪有人不喜歡的,便是看看也賞心悅目。”

總算得到點有用消息。

周雙問:“包花琉殿的是誰?”

“看方氏邀請了哪些人,若是往年,像皇室皇子公主來,便是方氏子弟包下花琉殿招待,若是大人物或者長一輩,那就是方氏家主。”

“中秋這日子既可談正事,也可是普通清談,不好說是誰,”小廝覺得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又想了想道,“去年便是方氏方景生帶同輩子弟,不知今年是否一樣。”

小廝沒有頭緒,周雙卻有幾分推測。

既然師兄會出現在花琉殿,那說明是被邀請的,望青山能被邀請,便大概率是小輩聚會,不然哪裡輪得上他們。

師父弄壞的是方氏法器?

什麼法器方氏自己沒法修,要師兄下山親自修?

小廝見周雙起身,桌上泡好的茶水動也未動就要走,驚訝了下,喊了聲“客人”,再朝門口望去,哪裡還有人。

他見的怪人多了,搖搖頭將這些拋之腦後,收拾茶具桌椅,繼續招待其他客人。

周雙走在路上,周圍人聲鼎沸,不愧是弈城最繁華的地方,隨處可見的小廝招呼聲,呼朋喚友的笑聲,女子嬌%e5%aa%9a溫柔的說話聲,她一人也被這份喧囂熏出些溫情。

忽然,鼻尖飄過食物的香氣。

是她熟悉的。

周雙從駁雜的氣味裡循著一縷熟悉,穿過人群來到街道另一端,這裡全是小吃攤販,食物的香氣交織在一起,讓她無法分辨熟悉來源。

“呲——”

一大團白色水汽忽然衝天而起,引得不少人往那邊看,水汽之後坐著一位老人,他動作嫻熟地捏著一雙長筷在熱油裡翻滾,身前的食簍裡擺著各色圓形丸子。

水汽散開後,熟悉的香氣也跟著擴散。

周雙眼前一亮,就是這個!

她直奔老人食攤,被香氣吸引的人不少,她站在最外圍看老人不疾不徐地動作,眼見客人越聚越多,老人還沒有收錢包丸子的意思,幾人抱怨了聲,還有人等得不耐要走。

老人仍舊穩如泰山,等油鍋裡的丸子變色,撈起丸子顛了顛,慮了殘油後倒入食簍。

“老婆子,收錢了!”

他揚聲朝長街深處喊了句,然後給人裝丸子。

不過片刻,一個銀發身著花裙的老奶奶笑著撥開人群,另一隻手上提著幾個食包和小吃,她朝著丸子食攤走來,嘴裡艱難咀嚼手上的肉串。@思@兔@網@

到了老人身邊,老奶奶坐在一旁看著食客付錢,有客人錢給少了便一口指出少了幾文,叫那些想占老人便宜的人吃了癟,拿了東西灰溜溜走掉。

周雙知道這吃食還是師姐帶上山的。

那時邯雪枝經過弈城,不知老人在食材裡加了什麼,聞著特彆香,硬是將衝出好幾裡外的她給拉了回來。

從弈城到瀾城,禦劍最快也要一兩日,到了望青山拿到周雙麵前時,這五彩丸子已經沒了酥脆,外麵裹著的醬也不新鮮,但咬開時丸子沁出的一縷清香卻讓人難忘。

“我去時那對老夫妻正在跟食客吵架,也不是,是那老奶奶在跟人吵,嘴皮子可利索了,將想吃白食還賴食材不新鮮的賴皮罵得滿臉通紅……”

邯雪枝就著周雙手上的竹簽紮了顆塞嘴裡,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將嘴角的醬汁%e8%88%94走後含糊道:“嗯,沒有新鮮出爐的丸子吃得香,也不知裡麵加了什麼,又鮮又嫩,外麵的酥皮還脆脆的!”

咽下食物後她又開始勸周雙:“要我說啊,這山下美食萬千,都是剛做好時吃最佳,你待在山上隻有殘羹冷炙,叫我吃見美食卻不見你也嘗,心裡不痛快得很,你同我下山一次,也不用去遠,就山下的瀾城久居齋如何,上次我帶回來的魚湯就是這家的。”

周雙不為所動,挑了顆橙黃的丸子慢吞吞吃。

邯雪枝勸說無果,便又提起這五彩丸子的事。

“那老奶奶當真有意思,她就是對著修士也照罵不誤,那吃白食的賴皮被罵走後又叫了幫手來,是個賴皮修士,我想,這下兩個老人要吃虧了……”

邯雪枝見周雙吃得慢,又插了顆紫色的放嘴裡,周雙聽故事也不急,不催她,望向山下雲霧繚繞的林木。

邯雪枝咽下了才繼續道:“我盯著那賴皮修士呢,他若動手我就出手攔一攔,這麼好吃的丸子怎麼也不能讓它消失啊,說不定我家小幼想吃了呢!”

周雙?唇角彎了下:“師姐想吃就說。”

邯雪枝也不反駁,笑著說:“結果哪輪得到我出手,那一聲不吭的老人家才是高手,都沒怎麼動作,那賴皮修士就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周雙有些驚訝:“修士賣丸子?”

邯雪枝一見她這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麼:“個人選擇罷了,有人窮極一生想要追求破鏡飛升,也有人隻想煙火人間,平淡度日。”

說到這裡她笑了下。

“那老奶奶是個凡人,老人家寵得很,什麼都不讓她做,但有人欺負老人,老奶奶第一個不乾,上前就一頓罵,”邯雪枝也望向山間雲霧,“真是羨煞旁人。”

周雙將最後一顆草綠丸子塞她嘴裡,隨口問:“師姐有喜歡的人了?”

原本隻是簡單一問,不想邯雪枝咬著丸子直咳嗽,偏偏她又不肯將丸子吐出來,硬是折騰好久才平緩下來,她笑哈哈說:“我差點成了第一個被噎死的修士!”

語氣還帶著莫名驕傲呢!

周雙現在還在想,這有什麼可驕傲的?

師姐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些奇怪的想法。

忽然,一包五彩丸子遞到周雙麵前,她沒接,抬首望向遞丸子的老奶奶:“我沒說要買。”

老奶奶臉上抹著胭脂,不濃,剛好將年歲在她臉上沉澱的暗淡遮住些,也不像普通老婦人身穿暗色衣裳顯沉穩,反而著櫻紅長裙,上麵繡著百花圖案,張揚熱烈。

她原本臉上帶著笑,聽了周雙這話不開心道:“你還擔心我強買強賣不成?”

方才聚攏來的食客已經買了丸子散去,隻剩黑衣少女站在食攤前不語,一雙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