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佑我們雪兒平平安安,健康長壽。”
他說著,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一塊半月形玉佩,係到小女孩的裙子上。
那玉佩上團著層卷的流雲紋,中間是一條盤尾夔紋的龍。
帶窩窩的小胖手把玩著那塊玉佩,小女孩撅著嘴,似是不太滿意:“隻有這一個禮物嗎?一點都不好玩。”
一雙大手把她抱起來,讓她站在石桌上,男人嗬嗬笑著,給她整理毛絨絨的頭發:“雪兒已經六歲了,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要玩具,該好好練劍了。”
“爹爹請大師看了星盤,雪兒的道號是霽英,以後我們雪兒就是霽英仙子了。霽英仙子就要好好練劍,努力修煉,等以後長大了鋤強扶弱,保護天下。”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鼓起胖嘟嘟的小%e8%83%b8膛,舉著雙手開心地蹦跳:“雪兒是霽英仙子嘍!雪兒是霽英仙子嘍!雪兒要好好練劍,以後保護爹爹,還有娘和哥哥!”
畫麵一轉,下雪了。
長大了幾歲的小女孩和她父親在雪地裡練劍,另外一個端莊貌美的婦人坐在旁邊廊亭裡看著。
小女孩練的不好,招式總是用錯,沒過幾招就被父親把劍挑飛了。
圓圓的包子臉垮下來,小女孩扁著嘴,委屈地哭了,抬腳踢著滿地白雪,發脾氣道:“什麼破劍,一點都不好,我再也不要練劍了!”
旁邊亭子裡的婦人站起身,責備道:“這麼點苦都吃不得,還修什麼劍道?你爹親自教你,你還練成這樣,不該好好反省嗎?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懶,讓你練劍就耍脾氣,我看你通不過試煉可怎麼辦!”
“阿娘好凶……嗚嗚……”
小女孩想哭又不敢哭,捏著兩隻小手,臉上的金豆子掉得更凶了。
男人連忙走過去,笑容溫和地將她抱到懷裡哄著,抬手給她抹眼淚:“小雪兒乖,不哭了,是爹爹教的不好,不怪我們霽英小仙子。”
“還有這破劍,又醜又笨,怪不得一直練不好。爹爹給小雪兒換把好劍,換把聽話的劍,好不好?”
小女孩抽抽嗒嗒地靠在父親懷裡,撅著小嘴點頭,委屈巴巴地說好。
廊亭中的婦人看不下去了,瞪了男人一眼:“你就好好慣著她吧!”
說完便氣哼哼地甩手走了。
小女孩歪著腦袋,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哭花了的小臉上又露出笑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男人慈愛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一把將她抱起來,笑道:“走,爹爹帶小雪兒找劍去。”
……
那個備受寵愛的小女孩,原來她也叫“小雪兒”。
看著那個高大頎長的背影,玉冠束發和銀灰的袍角,還有掛在小女孩裙子上那塊半月形玉佩。
赫連雪木然地站在那裡,像被厚厚的冰雪凍住了一般,心裡涼涼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小時候也不喜歡練劍,吃不了練劍的苦,三天兩頭發脾氣。不是嫌棄劍不好,就是怪彆人教的不好,總是想方設法偷懶。
若是被阿娘發現了,就會挨一頓數落。數落得她蔫頭耷腦的,撅著嘴委屈地哭。
隻是她哭了,沒有人哄。
沒有人敢在阿娘麵前護著她,沒有人手把手教她練劍,沒有人送她玉佩做生辰禮,也沒有人去請大師看星盤,為她求道號。
大概是點在戚若雪眉心的手指太過用力,把她按醒了,戚若雪含糊地唔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
然後是驚恐的一聲尖叫。
赫連雪也嚇了一跳,倉惶間來不及念閃身咒,她連忙衝到窗邊,一掌推開窗扇。
就在她飛身躍出去的時候,戚南行已經閃現在房中,幾個箭步騰空而起,踏著窗台追了出去。
第010章
夜月如鐮,懸掛在天邊。
赫連雪腳下踏著粼粼千瓣的屋瓦一路飛奔,在聽到兩聲低低的鷓鴣叫後,快速折向北。
幽暗的夜色是最好的遮掩,她倒懸在一處簷角下,眼看著烏蘇引著戚南行一路向北去,這才飛身折回客棧。
一進房門,快速換下夜行衣,赫連雪連忙將自己的頭發撥亂,然後將烏蘇那條淡藍長裙變成她的模樣,帶著“她”出門,急匆匆趕到樓上的天字二號房。
天劍宗那些弟子正將戚若雪圍在中央,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小師妹有沒有看清那賊人的長相?是否眼熟?”
“他有沒有偷東西,你快點點你那些寶貝!”
“什麼細鬼這麼大膽,連我們天劍宗的人都敢招惹?”
……
戚若雪坐在床邊,小臉蒼白,驚魂未定:“已經點過了,東西沒少……我隻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不知道是誰……”
“你的眉心怎麼發紅?”有人關切地問,“在哪裡磕到了嗎?”
“沒有呀……”戚若雪一臉茫然地搖頭,又猛地瞪大眼睛,“那個人好像在按我的眉心,力氣很大,按得我很疼,我是被疼醒的……”
“按你眉心?”眾人紛紛詫異,“他按你眉心乾什麼?”
“出什麼事了?我們聽到有尖叫聲?”門外麵圍著一些被吵醒的人,頭發蓬亂衣衫不整,探頭打量著,好奇地詢問。
柴良作為二師兄,出來維持場麵:“對不住,我們小師妹剛才做噩夢,嚇著大家了。抱歉抱歉,沒什麼事,都回去休息吧。”
“原來是做噩夢,嚇我一跳。”
“嗐……沒事就好。”
“散了散了,困死了……”
赫連雪打著哈欠跟在其他人後麵,也沒再多言,拉著“烏蘇”轉身走了。
回到房中,一直等到後半夜,烏蘇才回來。
右臂帶傷,滲出血跡。
赫連雪連忙過去扶她:“受傷了?”
“沒事,一點皮外傷。”烏蘇擺了擺手,走到桌邊,拎起茶壺仰頭就喝,一氣兒灌下一壺涼茶,這才順過氣來,“你不知道,戚南行那小子有多難纏,一直追著我不放,差點沒跑死姑奶奶!”
赫連雪有些不可置信:“是他打傷的你?”
烏蘇可是個煉虛期大能,是魔域四大護法中修為最高的人,戚南行不過是元嬰七重,竟然能打傷她?
“不過是一時疏忽,擦破點外皮。”烏蘇昂著下巴冷哼,“我把他打得更狠,估計傷了他的肺腑,那小子明天能不能爬起來還不一定呢!”
赫連雪擔心道:“你沒用魔功吧?”
“我又不傻。”烏蘇捏了捏鼻尖,雙手叉腰,又叮囑道,“你這幾天老實一點,可彆再惹事了,仙門中人不好對付。”
赫連雪點點頭。
夜色已深,烏蘇到隔壁客房去休息,赫連雪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她這一夜擔心忙碌,還沒來得及去想她在戚若雪那裡看到的那些記憶。
此時夜深人靜,四下悄無聲息,那種令人發酸的莫名情緒便如潮水一般不知不覺地漫上來,漸漸將她淹沒了。
戚若雪不愧是天劍宗的掌上明珠,當真受寵。
哪怕是金尊玉貴的魔族帝姬,從小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也不由得暗生羨慕。
原來有父親是這樣的。
戚若雪的父親,當真不錯。
赫連雪在黑暗裡閉上眼睛,不願去想戚若雪的父親為什麼會有那塊半月形玉佩,也不願去想那個男人的背影為什麼和她記憶裡父親的影子那麼相似,甚至連袍角的花紋都如出一轍。
“阿娘……”她在黑暗裡無聲地張了張口,忽然間有些想回家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月色清幽,宿夜靜謐,整個客棧陷入一片寂靜,隻有天字一號房還幽幽地亮著昏黃的光。
戚南行正在運功療傷,微微敞開的衣襟下麵露出少年人薄瘦的%e8%83%b8膛,左邊一片暗沉的淤紫,似乎受了很重的內傷。
“師兄,那人出手如此毒辣,到底是什麼來頭?”柴良像隻無頭蒼蠅似的走來走去,“會不會是雲無疚暗算你?他想贏你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保不齊會出什麼陰招。你看你現在傷成這樣,試劍大會還怎麼跟他對陣?”
戚南行麵色發白,嘴角緊抿著,神情有些倔強:“不是他,是個女修,至少已臻煉虛。”
“女修?煉虛?”柴良驚得合不攏嘴,“哪個女修這麼厲害?”
戚南行默了會兒,不答反問:“若雪說,她醒來的時候,發覺那人在按她的眉心?”
柴良沒好氣道:“把小師妹的眉心都按出個紫印來,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勁!”
狹長的黑眸一時間沉如墨色,戚南行問:“剛才那一番動靜,過來探看的都有誰?”
“風清門林師姐,蒼海閣顧玉山,合歡宗那個司徒雨,還有無極宗謝淮……”柴良皺著眉,仔細回憶著,“還有誰來著……”
戚南行抬起眼簾:“司徒雨那個師姐來了嗎?”
柴良想了想,點頭:“來了。”
“你懷疑是司徒雨她們?”柴良意外地搖頭,“合歡宗那些女修能煉成金丹就很不錯了,要是能突破煉虛,那還不把人給榨乾了?”
話剛說出口就發覺過於孟浪,哪怕素來輕浮的少年也尷尬地咳了幾聲做掩飾,轉過頭去到處亂看。
戚南行沒再多說什麼,讓他回去休息,明天還要比試。
翌日天還未亮,整個客棧就已燈火通明地忙碌起來。
今天是試劍大會第一天,各門各派都緊張又激動,紛紛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吃了早膳便開始上山。
和以往的試劍大會一樣,不論在哪個門派舉行,都會下禁忌法術的結界,青雲宗也一樣。
所有青雲宗以外的人無法禦劍飛行,要上山就隻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
試劍大會在辰時開場,必須趕早。
赫連雪不需要趕早,可是被周圍的動靜吵醒了。
從來她睡覺的時候都沒人敢聲張,她滿是不爽地睜開眼睛,很想把外麵那些嘈雜吵鬨的人全都丟到江裡去喂魚。
不一會兒,烏蘇過來了,叫她趕緊起床,一起去看試劍大會。
赫連雪來這一趟,不過是為了戚若雪身上那塊玉佩。她昨夜已經探得戚若雪的記憶,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不過來都來了,還是去試劍大會轉轉吧。
免得讓烏蘇起疑。
赫連雪滿心不情願地爬起來,和烏蘇下樓用早膳,然後跟著那些仙門中人一起去爬山。
青雲宗果然闊綽,上山的石階都是白玉石砌的,清幽幽地發著熒光,上麵刻著青雲宗的標誌山茶花紋,在樹影婆娑的山道上蜿蜒攀升,仿佛一條光明的通天大道。
試劍大會的會場擺在半山腰的演武場,眾人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正好太陽出來。
一時間日照金山,光芒萬丈,巍峨聳立的青雲山雲纏霧繞,氣吞山河,蜿蜒橫亙在天地間,頗有氣勢。
青雲宗少主雲無疚領著幾個師兄弟正在演武場門口迎客,與那些前來參加比試的仙家眾人一一寒暄客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