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原先的大老板最後一麵不怎麼愉快，已經是板上釘釘的背叛者，以前的老朋友也不再跟他往來，沒有人脈就打探不出來那邊的消息。所以，也是到今天才知道！

手下左不敢置信：“這？難道我們之前看到的進度表，全是他們偽造的？”

丁勝輝臉色不好看的說：“進度表應該是真的，隻不過是改了一下地名而已。”

庇護所的位置是幾十位專家，包括氣候、地裡、農業等等學者反複考察分析，確定下來的。溫度和濕度常年保持在適宜居住，適合農作物生長的範圍。周圍並無險惡之地，也不會生存什麼難以應付的靈長類異能動物。交通便利，還有一個小機場。

所有能考慮到的，他們都考慮到了。他想不通為何高層會舍棄這樣的地址不用，非要在夏衍的老家建立庇護所。

崇天宇陷入自責中沒有說話，其他人摸不到頭腦，也隻有夏衍能猜到一些。他曾經在這裡修建庇護所，成功的保護人類幸存者在末世中生活。不僅有先例可循，還會是個好兆頭。

崇天宇悔恨得恨不得自戕，“我讓他們知道的太多了，丟了首領的根基。”

夏衍輕笑一聲，“你錯了。”崇天宇疑惑的抬頭，所有人都向他望去。笑容淡去，夏衍傲然的說道：“那座城能成為庇護所，不是因為得天獨厚的條件，是因為我。”

這話說得霸氣，崇天宇一下安下心，他問：“首領，沒有了原來的城，我們去哪裡建立基地？”

夏衍反問道：“為什麼要去彆的地方建基地？”

崇天宇張口結舌，說：“難道我們要繼續留在京城？”

夏衍不置可否：“有何不可？”

“可是……”太出乎預料，崇天宇一時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反對。

丁勝輝委婉的說：“北方城市，終歸不比南方。冬天要維持正常運轉，太費力。另外，我們現在吃的是儲備糧，等到明年將沒有足夠的口糧。北方氣候注定耕種的時間短暫，中部地區收獲的糧食不一定夠這麼多人吃。”

為什麼大家都搶著去南方，就是因為那裡一年能耕種兩次。

夏衍漠然的說：“你擔心的問題不會出現，明年的這個時候人口會大幅度的減少，隻有現在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不說耕種新糧，隻剩下的舊糧食也夠吃兩三年。兩三年時間，足夠他們學會在末世裡生存。”

活肯定是能活下去，隻不過質量大不如現在而已。

丁勝輝張了張嘴，頹然的放棄了說話。是啊，他完全是在杞人憂天，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呢。

整個京城隻有一個聲音，一切行動和規劃都在辦事處的統轄下。磕磕絆絆的誌願者結構磨合了幾日，如生澀的機器注入了潤滑油，高效的運轉起來。

很順利的完成當日任務，他下班回家，回想起白天的事情，一股鬱結堵在心口。丁勝輝在家中從來都報喜不報憂，他不想把工作上的煩憂帶到家庭中。

他的妻子是他的大學同學，漂亮又溫婉，心思細膩還敏[gǎn]。丁勝輝不想讓她過分憂鬱，很多苦惱隻能悶著，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找個地方喝酒消愁。

吃過晚飯，他借口要加班，回到主樓。從食堂那裡要了一瓶老白乾和一些花生米，就打算去辦公室。中途遇到因為白孟宸又忘了時間，過來找他的夏衍。

他舉了舉手中的酒和花生米，鬼使神差的說：“一起喝一杯？”

夏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丁勝輝縮了下脖子，以為他會拒絕，卻沒想到夏衍走了過來。他懶散的單手插兜，說：“好啊。”

過分震驚，讓丁勝輝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辦公室的。倆人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夏衍麵無表情的看他：“直接吹？一瓶不夠。”

丁勝輝大汗，趕忙從旁邊的小茶幾底下拿了兩個茶杯：“我酒量可不行，用杯子喝！”

也不知道夏衍今天哪來的閒情逸致，兩人不著邊際的聊著，半瓶子下肚，丁勝輝感覺自己有些醉了。他平常也就這些酒量，並不會醉這麼快，主要今天喝得急。

夏衍臉色微紅，卻還保持清醒，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覺得白孟宸那邊應該差不多了。他看了眼顯出醉態的丁勝輝，不確定是把他扔這裡不管，還是叫人來送他回家。

倒是真沒看出來，丁勝輝的酒品夠差的，平日謹言慎行，現在話嘮一樣。

一喝酒各種情緒就被放大，甚至會借酒裝瘋，發泄內心的情緒。丁勝輝拍著%e8%83%b8口，瞪著有些不能聚焦的眼睛，控訴地說：“你說！我是不是個好官？平日那點不稱職？！為什麼命運這麼對我——”

初時聽夏衍還以為他抱怨的他以前的大老板，可後邊越聽越不對了。

他簡直是聲淚俱下：“你能一直保持冷靜從容，那是因為你穩坐釣魚台！你不怕！我們呢？朝不保夕，誰知道會死在哪天！你太冷酷——你不能用你的標準要求我們，這是苛求！過分的苛求！我們都要死啦——死前還要為繼續活著的人安排的妥妥帖帖，這麼可憐，這麼不公平……”

他腦袋一沉，把頭紮進雙臂，趴到跟前的茶幾上。借酒壯膽，喊完內心話，丁勝輝就有點嚇醒了。他不敢看夏衍的臉，乾脆裝睡。

半晌夏衍都沒有動靜，就跟被審問遲遲等不到宣判，丁勝輝按捺不住的偷偷抬頭。一眼就讓他魂飛魄散，夏衍正饒有興致的拿著個手機對著他拍，也不知道多久了。

他張大著嘴傻眼了片刻，乾巴巴的吞咽了一下，“……你錄了多久？”

夏衍滿意的看著他懵逼的樣子，關掉攝像，“該錄得都錄了。”

丁勝輝瞬間心如死灰。

夏衍把手機揣兜裡，冷冷的說：“忍很久了？怕死？覺得自己可憐，覺得命運不公？”

丁勝輝臉色漲紅，喝了酒他的臉本來就紅，現在更是紅的要滴血。

看他覺得難堪，夏衍的語氣緩和了點：“……你也不用覺得自己個彆，末世裡死掉的人都這麼想。”

丁勝輝崩潰：“您這一點都不讓人安慰！”過了片刻，那股恨不得當場去世的羞恥消退了些，丁勝輝厚著臉皮懇求：“能不能把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撒酒瘋一時爽，酒醒後火葬場！

夏衍冷笑，抱著%e8%83%b8說：“你覺得呢？”他憑什麼白白被抱怨？

丁勝輝捂著%e8%83%b8口，覺得要心梗，“……有的時候，您的冷漠無情，讓我覺得您身上一點人性也沒有。”反正也留下把柄了，他沒什麼不敢說。

“冷漠無情？人性……”夏衍意味不明的重複，露出一個複雜難懂的神情。

這神情丁勝輝曾經見到過。那時候他不明白，今天配合夏衍說話蒼涼的語調，他終於分辨出來，那是看透一切，對世間徹底絕望的空洞。

丁勝輝心驚，對著這樣的夏衍，卻什麼都不敢說。

夏衍側過頭，凝視著虛空中的一點，緩緩地說：“如果你曾經見過的未來，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所有人類都將覆滅，你還能剩下什麼人性？”

好半天，丁勝輝都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夏衍嗤笑一聲，似乎是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是啊，你想象不到。”他站起身，俯視著丁勝輝，“你想象不到！你所期盼的未來，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你以為你知道的就是真正的結局？什麼末世中的庇護所，也不過隻存在短短的幾十年！”

夏衍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說：“病毒感染，不止產生了變異細胞和變異器官！它會徹底改變人類的本性，讓人遺忘道德拋棄良心，變成沒有底線的野獸。隻知道暴力和嗜血，越來越瘋狂，最終摧毀了所有。庇護所不是烏托邦，也不是避風港，不過是空中樓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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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頑強

丁勝輝腦海裡空白一片, 壓根就不能思考：“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夏衍冷淡的說：“你不是聽不懂, 隻是不想相信。”

他轉身要走, 丁勝輝大喊：“等等！你不能走！把話說清楚！”他站起來衝過去，狠狠的抓住他的衣領，凶惡地說：“你把話給我說明白！到底什麼意思！”

夏衍垂眸看了一眼他用力到發白的手指，撥開他的手，把他推開。丁勝輝還想撲過來抓他衣領, 被冷厲的一瞪製止。

“你……把話說清楚。”丁勝輝近乎哀求的說。

這麼多次的重生, 夏衍早就已經麻木了，逼迫自己淡忘那慘烈灰暗的真正末日景象。可他此時發現，一旦被提起, 那些場景就照片一樣浮現在眼前，他從沒有忘記過。

異能者雖然不會感染而死, 卻會漸漸缺失人性, 變得殘暴、嗜血。曾經他以為自己創建的庇護所會逐漸壯大，形成新的國度，繁衍出全新的文明, 沒想到短短的幾十年，一切就成了泡影。

庇護所中幸存的人類自相殘殺, 異能者像發瘋一樣理智全無。第一次的人生，他正是因為全城大騷亂，為了鎮壓他們爆發異能而死。

隨後一次又一次的來到同一個節點, 每一次都會重蹈覆轍。每次重生他的時間異能都會增強, 直到某一次可以去到未來, 他親眼看到一百年後，失去了能維持種族的數量，人類覆滅了。

他嘗試過各種辦法，想要改變未來。

他曾經依仗過自身的異能，迫使整個高層聽令於他，集結全國的的力量去研究病毒的解藥。他也曾經掠奪亞洲的頂尖科學家，把他們彙聚在一塊為他工作。

可那都沒有用，他並沒能獲得真正解除病毒感染的藥物。

他以為是國內的科研力量不行，就隻身橫渡大洋挾持那裡的首腦。他像個真正的魔王那樣恐怖，命令世界上最先進的一流科研機構臣服，不然就把他們的元首送入地獄。

就這樣鑽研了幾十年，反複了他也記不清的次數，所有的可能都嘗試過，所有的發展都探尋過，仍舊是一無所獲。

他從抱著希望，到失望，再到最後絕望。他不再嘗試努力，也不再懷有期待。

他開始重複的回到末世發生前，用安寧的日子來麻痹自己。他回到雙親還健在的時候，甚至阻止那次讓他們死亡的意外發生。他回到白孟宸和趙馨嵐遭遇車禍前，用提前了解的喜好俘獲他的愛情。

徘徊在時光的長河中，無數次的輪回，他最終發現也隻有白孟宸的愛情，能讓他心靈獲得平靜，靈魂得到休憩。他一次次的回到他的身邊，就像是疲憊的旅人回到他的港灣。

對著白孟宸，他小心翼翼的掩藏起一切負|麵情緒，一舉一動都經過千百遍考驗。每逢有突發的狀況，都會讓他煩躁不安。他也討厭一切妨礙他平靜的不速之客。不過為了不讓白孟宸厭惡，他會收斂的脾氣忍耐。

白孟宸的感情就像是給他充電，而有他在，他始終不會迷路。

“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