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巴巴的合同, 顫巍巍展開放在桌上。
安饒逐字看了一遍,目光落在還錢的賬戶上, 賬戶人姓名:朱祺;
中間是個星號並沒公開他真名,隻需保證轉賬時不會轉錯就行。
“爸,你有債主的聯係方式麼?”
“有……”
“給他發個消息,說你的賬戶被警方凍結, 問問他能不能用現金支付。”
原主爸詫異地看著他:“為什麼啊……”
“您就照我說的做唄,如果可以,明天下午五點, 約他在海軍公園前麵的咖啡廳見麵。”
安饒又看了眼原主爸, 即便穿著西服, 貧窮感還是顯露無疑。
他又改口:“還是約在你家附近的餛飩攤吧。”
原主爸雖然不明所以, 但既然兒子發話肯定義不容辭。
消息發過去, 那邊很快回複:“行,明天隻能你一人過來, 彆給我耍什麼花樣。”
這人, 看樣子還挺謹慎。
原主爸看著消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可是我現在沒那麼多錢。”
安饒歎了口氣,把參加節目的出場費全部轉給了原主爸:“明天您早點把錢取出來, 提前半小時到約定地點, 到了給我發消息。”
翌日一大早, 安饒從沙發上爬起來,洗漱完,戴上帽子剛要出門。
楚觀南換了運動服下來打算晨跑,在門口和安饒撞了個正著。
“去哪。”楚觀南問道。
安饒捏著帽簷,揚起嘴角:“買衣服。”
“不是剛買過。”楚觀南皺起眉頭,明顯不信。
“誰會嫌衣服多啊,我出門了,老公你乖乖等我回來哦。”安饒戴上口罩,掙脫開楚觀南的手,一溜煙跑出了家門。
出了小區,他打開手機錢包。
餘額:402.3元。
明明一直在賺錢,怎麼還這麼窮。
安饒乘車來到一處偏遠的服裝批發市場,放眼望去,原本就不寬敞的小路被衣服攤子擠得水泄不通。
而且這裡賣的衣服看起來就非常廉價。
他轉了一圈,在一間小店前停下,摸著門口懸掛的粉色假皮草,詢問價格。
“我們剛開張,算你便宜點,二百拿走吧。”老板道。
“不能再便宜點?”
“你這小夥子怎麼回事,送女朋友的衣服二百都不舍得花?”
“一百塊,能賣就賣,不能賣我再轉轉。”
“你玩我呢?!一百進價都不夠,哪有你這樣對半砍的!”
安饒扭頭就走。
“算了算了,咱實誠點,一百五你拿走。”
安饒非常堅定:“一百不能再多。”
“行行行一百一百!真是的。”
安饒在市場轉了一圈後,提著幾隻廉價的包裝袋走出來,找了個公共衛生間鑽進去。
出來時——
一個男人吹著口哨走進來,看到安饒,愣了下,趕緊抬頭看看門上的性彆標誌。
半晌。
“啊!有女流氓!”
……
人頭濟濟的大街上,路人或聊天或看手機,忽然眼前飄過一道黑影,他們好奇抬頭,一瞬間,眼珠子瞪得像銅鈴。
身材纖細高挑的女人穿著皮質超短裙,漆皮深紅高跟鞋將兩條腿無限拉長,粉色的皮草映襯著落雪般的肌膚,栗色大波浪颯爽卷彈,巴掌大小的精致小臉被墨鏡遮擋半分。
“這身材……”路人情不自禁感歎一聲,目光隨著那道身影轉動。
“好高,是模特吧,這腿。”
甚至有小地痞悄悄掏出手機,調到前置攝像頭,在女人過來時偷偷把手機往她裙底探去。
「啪」的一聲,手機被人按住。
小地痞緩緩抬起頭。
那個女人,被墨鏡遮住眼,嘴角是寒如利刃的笑容,正死死捏住他的手。
“疼疼疼,錯了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女人甩開他,從小挎包裡掏出紙巾擦了擦手。
穿過一片好奇色眯眯的視線,女人轉進一條小巷子中。
安饒長長鬆一口氣,抬手提了提厚重的%e8%83%b8墊。
做女人好辛苦……
但債主那麼精明,他要是就原來的樣子在附近亂竄,保不齊要露餡,化個女裝好行事。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拿起一看,是楚觀南給他發了消息:
【在哪,還不回來。】
安饒回了消息:“買完衣服了,和我爸吃飯呢,晚點回——”
【不是昨晚才見過。】
【見爸爸哪會嫌多,彆擔心,麼啾——】
【知道了,注意安全。】
收起手機,安饒對著一旁的玻璃整理下假發。
下午四點半,他來到了原主爸的家附近,一搭眼就看到原主爸坐在餛飩攤前低著頭,對著他那按鍵老式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找。
不大一會兒,安饒收到了消息:“饒饒,爸爸已經到了。”
【嗯,你附近有其他人麼?】
【除了小攤老板,好像還有個風俗站街小姐。】
安饒抬頭環伺一圈。
除了他空無一人。
所以那個站街的……是他?
五點整,一個胖墩墩的身影東張西望做賊一般來到小攤旁坐下。
那人戴著鴨舌帽,墨鏡口罩捂得嚴嚴實實,比明星還明星。
但這身架,好像有點眼熟。
安饒倚在牆上,往下按了按墨鏡。
“這個月怎麼這麼早還錢。”那胖墩墩張口問道。
這聲音,也耳熟。
原主爸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用紅布包裹的布包,顫巍巍打開:“就剩最後幾萬了,不想繼續拖了,你點點看對不對。”
胖墩墩狐疑地打量他一番,扯過紅布包放在腿上,用身體擋住,爾後手指飛快撚過鮮紅的百元大鈔。
“行,正好。”胖墩墩把錢揣進懷裡起身要走。
“等一下,欠條可以給我了吧。”原主爸連忙喊住他。
“你這老東西這麼煩人呢,我還能騙你這點錢不成?”
“可是欠條要給的啊……”
“我說你……嗯?!”
胖墩墩的手忽然被人用力捏住。
他抬起頭,眼前是一張被墨鏡遮擋半分的精致小臉。
胖墩墩的目光從他頭頂看到腳,樂了。
“小姐,這才五點就出來拉客?你也太心急了吧。”
“當然心急,這麼條大肥魚,讓你跑了豈不可惜?”說著,抬手戲謔地拍拍他的胖臉。
胖墩墩反手攬住小姐的肩膀,抬頭仰視著她:“正好,爺今天收到了巨款,就帶你享受享受,你想去哪,說。”
小姐想了想,唇角綻開玫瑰般的昳麗笑容:“警察局。”
胖墩墩:“?”
“爸!幫我按住他!”
小姐忽然反手扭住胖墩墩的胳膊,擰到背後將他按在小吃攤上,一把扯下他的口罩。
謔,還真是他。
胖墩墩愣了下,隨即大力掙紮起來:“你是誰!你想乾嘛!”
聽到熟悉的聲音,原主爸趕緊閉上驚愕張大的嘴巴,小跑過來幫忙按住胖墩墩。
胖墩墩雖然體重不輕,但就是坨發麵,沒有一點反手能力,被兩人按著來到了最近的警察局。
安饒把他使勁往裡一推:“警官,幫你們抓了個放高利貸的。”
不光放高利貸,還是熟麵孔。
安饒怎麼也沒想到,債主竟然是林景溪的助理小朱。
那個曾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的小胖墩。
警察接了消息趕緊走出來,目光在安饒身上打量一番,半晌,驚叫一聲:“安先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小朱被戴上了銬子,坐在警察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沒等警察問他,先開始哭訴自己也是受人指使吧啦吧啦。
安饒和原主爸坐在後麵,原主爸看著安饒被劣質高跟鞋磨紅的腳踝,心疼揉了揉:“饒饒,腳疼不疼。”
安饒:“爸,疼——”
原主爸趕緊起身:“爸爸出去給你買雙平底鞋。”
不等安饒拒絕,他著急忙慌跑出了警察局。
看著他的背影,安饒笑出了聲。
心裡熱乎乎的。
警察被小朱哭得不耐煩了,猛地一拍桌子:“彆哭了!煩不煩。”
小朱立馬止住哭聲,頭埋很低,小聲啜泣著。
完了啊,怎麼偏偏被安饒給抓住了?!
還打扮成那樣,他一點都沒認出來,大意了!
安饒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拿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往桌上一架,翹起長腿開始看戲。
“說說吧,放高利貸騙賭的全過程。”警察冷冷看著他,聲音裡透著不可違抗的威嚴。
小朱捂著眼睛,身子抖得像篩糠。
“就是……領導交代我,專找那些急用錢的,告訴他們賭一晚就有幾十萬,然後……我就找到了安守義。”
安饒的笑容一點點褪去,緊緊攥起拳頭。
“安守義那時候需要錢給他兒子打點娛樂公司的高層,他又什麼都不懂,看起來很好騙,書也沒讀過,不懂法,所以……”
“所以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小朱縮緊身子,忽然沉默。
警察一拍桌子,指著他怒道:“你最好老實交代,不然我們不介意給你扣上主使的帽子,你交代了頂多算從犯,你要是繼續裝啞巴,自己好好想想。”
小朱嗷嗚一聲哭嚎:“是我老板!我老板讓我這麼做的!”
警察看了眼電腦中小朱的個人檔案:“你是說林昌明。”
“不是,我老板是……林景溪。”
兩個警察狐疑地對視一眼。
一瞬間,安饒忽然明白了,當初原主給林景溪發的那條消息是什麼意思:
【你做過什麼你自己清楚。】
但那個時候的原主人人喊打,他說話根本沒人信。
警察眯起眼睛:“金哲惠地下賭場的事你知道多少,我要一字不落聽你如實交代。”
小朱猶豫著,或許是不敢說。
畢竟以林景溪家的財權,捏死他跟玩似的。
見小朱沉默,警察也明白了。
難怪當初檢察院沒從林昌明那查到任何有關金哲惠地下賭場的信息,原來是交給了他兒子打理。
而且那個時候,林昌明剛好投資了一部電影,悶不做聲把贓款處這麼洗了一遍。
警察也不跟他繼續浪費時間,撈起大蓋帽站起身,對一旁同事道:“通知檢察院,著重調查林景溪。”
他斜眼看著小朱:“至於這個人,暫時拘留。”
安饒穿著柔軟的平底鞋和原主爸慢慢走在路上。
夕陽溫柔,染紅天際。
“腳還疼不疼。”原主爸擔憂問道。
“疼——”
原主爸聽到一聲疼,馬上彎下腰:“爸爸背你。”
安饒掩嘴笑笑,指指自己的超短裙:“會走光的。”
原主爸搓搓手,喃喃兩聲,抬手招了出租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