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手捧皇絹走到殿門處,展開皇絹。
不管下邊的朝臣皇子們心懷何種心思,都懾於顧凜手中的兵馬,跪在地上。
顧凜目光落在皇絹上,念道:“詔曰:朕登大寶三十七載,勤懇親政,日夜無懈怠,今感大限將至,遂留下此聖喻。”
“皇十一子子文聰慧仁厚,天性純然,宣即皇帝位。皇四子皇六子皇七子謀逆之罪不可赦,奪其親王之位,斬立決,與其犯事主謀者,斬立決,禍不及親族。”
“昭喻天下!”
下麵跪著的不少人在聽到賢親王榮親王和宣親王竟然被判了斬立決,脊背發涼。
那可是屹立多年的幾位親王啊,竟然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誰敢相信。
當即就有人含糊其辭地質疑這份聖喻的真偽,說恒王秦子文曆來不得帝心,皇上怎麼會突然傳位給他。
且皇上怎會駕崩得如此快,當場除了顧凜,其他人都不在,保不齊……
話沒有明說,但意思到了。
拿著皇絹的顧凜看了那個官員一眼,走到跪在地上的秦子文跟前,明擺著站在恒王秦子文那邊。
秦子文恍惚得很,他抬頭望著眉目寡情的顧凜,從地上站起來,接過那道皇絹。
突然,甲胄碰撞的聲音和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殿外傳入,領兵的將領走到顧凜身前,給顧凜行禮。
眨眼之間,宮殿裡裡外外都站滿了軍士,許多有異議的人也把話吞下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可不想死。
乾坤顛覆,不過一夕之間。
因先皇剛剛駕崩,還未葬入陵寢,宣親王等幾人暫且關押在牢中,宮中上下則操辦起先皇的喪事。
不過秦子文發下話來,說平州戰事吃緊,一切從簡,朝官隻哭靈三日,京都百姓哭靈一日,其餘各地不停嫁娶,還是過自己的日子。
對比曆朝曆代皇帝,這樣的喪禮實在是過於簡陋,可秦子文的說辭誰也挑不出錯處。
於是掌權三十餘載的秦仲靈柩僅在宮中冷冷清清地停靈十餘日,就拉到皇陵,秦子文也擇日繼位。
*
“皇上,定國將軍已到宮門外。”內監走進來稟報。
秦子文立刻道:“宣。”
“是,”內監不敢耽擱,連忙走出勤政殿,再恭敬不過地對顧凜道,“將軍,請。”
顧凜抬步走入殿中,還未跪拜,秦子文就親自走過來,“朕已免了顧愛卿跪拜之禮,顧愛卿不必如此。”
顧凜不置可否,坐在秦子文命內監搬過來的椅子上。
秦子文把數份快馬加鞭送來的邸報遞給顧凜,眉間皺起數道紋路:“昨日最新送回來的,雲州已儘失,燕國大軍裹挾著周邊幾個小國,勢如破竹地往與平州毗鄰的通州去,若通州再失,就要入昭州,及雍州,大禹半數江山危矣。”
秦子文夾縫中生存數年,心智堅定,自有謀算,可於軍事上實在不通,對著一份份邸報最先想到的便是去歲擊退車羅國十萬大軍,今年又殺入車羅王庭的顧凜,連天色已晚都顧不上,連夜叫人把顧凜召到宮中。
顧凜接過邸報,一份接一份地看完。
這些邸報連接起來,就是平州落於燕國的經過,燕國已快騎突襲平州邊境,在平州的軍士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迅速占領三五處郡縣,然後以此為據點,逐步蠶食平州。
大禹武將匱乏,軍士少糧草少軍餉,對上早有準備的燕軍根本不是其對手,甚至還出現畏懼敵人,不戰而退的事情。
所以短短一月不到,偌大平州儘失,燕國大軍兵臨通州。
通州是平州和昭州之間的一個狹窄之地,區域不及兩州一半大,按照燕軍的速度,怕是半個月就要殺到昭州了。
顧凜將看完的邸報放在桌案上,對秦子文道:“皇上,臣可帶兩萬離州軍士直奔通州,然糧草之事不可拖。”
“朕知曉,庫房中尚有查抄官員時所獲得的金銀,可解燃眉之急。”
“隻是要換成糧草,需要些許時日。”
秦子文之前在戶部任職,對朝廷有多少家底十分清楚,庫房空得能跑馬,要不是自己上位後查抄了幾位親王和與他們謀逆的官員府邸,彆說糧草,一根毛都拿不出來。
可現在金銀有了,糧草卻還要以金銀購買,這麼大的數量不是一兩日能籌集到的。
顧凜道:“臣請皇上下一道征旨意,沿途以銀錢征糧,既不耽誤時日,也免去運送之勞。”
“此法甚好,就依顧愛卿所言。”
顧凜道:“軍情緊急,臣明日就領兵去往通州。”
顧凜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第二日便清點好從離州帶來的兩萬軍士,再加上離京城不遠的三萬邊軍,一路向通州疾馳而去。
且率先命騎兵騎快馬到前方的州府,言明征糧之意,命當地州府官員速速籌備糧食,大軍到時直接交付比市價略微低幾文的價錢拿過糧食,繼續向通州而去。
位於昭州的安遠鎮也接到了官府籌糧的消息,而且最近村子裡邊不少人家都有親戚來投靠。
來投靠的人多是通州的,林阿爹聽他們說,燕國的賊人凶悍得很,一旦破了城,不管男女老少,連沒有馬車車輪高的孩子都不留,全都屠戮殆儘。
他們逃出來的時候通州雖然還沒有被燕國的賊人攻破,可看樣子也不遠了。
林家人不得不憂慮,通州與洛州隔得不遠,要是通州真的被賊人占領,他們這裡哪能安生。
林父和林大哥林二哥正在把裝滿糧食的麻袋捆在騾車上,看見麵色不好看的林阿爹走進來,林父道:“聽縣令說,這回籌集的糧草是給去殺燕賊的軍士準備的,價錢雖然比平日少一些,但咱們也多出一點。”
“隻盼著趕緊把那些燕賊趕出去,讓咱們安安生生地過日子。”說著,林父和林大哥林二哥已經把糧食綁好,叫上林柱子林鐵蛋幾兄弟,去鎮上送糧食。
他對林阿爹道:“我帶著他們幾個去去就回來,你們在家裡關好門窗,小心一些。”
林阿爹點點頭:“都知曉,快去快回。”
林父點點頭,坐在騾車上麵一甩鞭子,拉著幾車糧食去鎮上。
有堆肥的法子,安遠鎮家家戶戶都有不少餘糧,林父他們的騾車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熟悉的鄰居也背著糧食來了,縣衙的人則在登記造冊。
突然,一陣隆隆的馬蹄聲驚得人抬頭往那邊看去。
林父他們來得比較晚,已經排到了安遠鎮外邊,已經挨著府城連接安遠鎮的那條路,幾人望著飄飛的旌旗和烏泱泱的軍隊,心頭凜了一下。
林大身體一頓,“阿父,前邊那個好像是栓子?”
眼神已經有些不太好的林父聽到這話不敢置信,把手擋在額頭那兒,遮擋住些許陽光眯縫著眼睛看去,隻見最前頭威風凜凜的大官不是顧凜又是哪個。
林父那心就跟放在雲朵上一樣,輕飄飄地差點飛到雲霄之上,有抓著林大哥的手臂:“真是栓子,栓子這麼威風啊!”
“嘿,還是我兒婿呢!”
跟著來的林柱子林鐵蛋們也聽到了大人們說的話,抬著頭看去,見那越來越近的人果真是自己熟悉的顧凜,忍不住心頭的澎湃。
顧凜也發現了前來送糧的林家人,跟身後的人打聲招呼,讓他們繼續趕路,自己一會兒追上去,然後騎著馬到林家的騾車旁邊,翻身下馬。
“阿父,”他沒有跟林父行虛禮,站在林父跟前,然後看向林大哥等人,“大哥二哥。”
他一身銀鱗盔甲,背後是兩根交叉點棱刺,神氣得叫林父他們心砰砰直跳。
林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好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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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凜道:“不用了阿父,我此行是領兵到通州,軍情緊急,耽誤不得,與你們說幾句話便要離去。”
林父他們剛才還為了打到通州的燕賊焦心,這會兒從顧凜口中得知他竟然是去通州,不由得提起了心。
林父望著從小就不怎麼愛說話的顧凜,有些疑惑:“上次回來,真哥兒說你是知州,怎的知州還要帶兵打戰?”
安遠鎮消息閉塞,顧凜在京都做的事,重新得封的官位林家人一概不知。
顧凜回道:“此次回京皇上封我為定國將軍,領軍打仗是我職責。”
“哦,”林父不知道定國將軍這個官兒有多大,隻覺得名字好聽,他道,“你的事情急就去吧,自己當心些,我和你阿爹等著你回來。”
“是,阿父。”顧凜對著除了林真以外的人從來都話少,林家人也差不多,隻有語氣與對外人說話有些許的不同。
旁邊同來送糧的人因為顧凜這個一看就威武不凡的大官往後退了一段距離,隻悄悄地往這邊看。
顧凜跟林父他們說了一小會兒話,便抓著馬鞍翻身上馬,策著馬身對林父道:“阿父莫記掛,待驅逐了燕賊,我帶著真真一道回來。”
“好。”林父仰著頭望著顧凜,對他揮了揮手。
顧凜在馬上對著林家人點點頭,騎著馬往軍隊的最前頭趕去。
他一走,那些跟林家認識的人就圍上來,拉著林父:“老林,那是誰,好生神氣!”
林父撫著胡須:“那是我三兒婿,先前在離州做官,這次帶著兵去通州。”
林真跟顧凜成親沒有遮著掩著,不少人都聽過編排的流言蜚語,都是些不怎麼好聽的話。
可今天親眼見著顧凜,好些人心裡頭都一個想法,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啊,這麼好的兒婿,要是他們也放不了手。
瞧瞧那樣貌,那氣勢,誰看了不豎起大拇指。
顧凜帶著的前鋒大多是離州軍士,半數都有馬,就是為了儘快趕到通州,以免通州淪陷,局勢更加糟糕。
這些軍士像一條沒有儘頭的巨龍,從安遠鎮旁邊經過,前來送糧的百姓們又懼怕又好奇,不少漢子還看了看自己,覺著自己要是穿上這麼一身,肯定也這麼好瞧。
安遠鎮的知縣被下邊人告知有將領帶著軍士從安遠鎮過的時候,連忙跑來拜見,但他到的時候顧凜已經離開,叫他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可惜。
前去通報的衙役悄聲對他道:“縣令大人,那就是顧大人的嶽父,旁邊兩個漢子是顧大人夫郎的哥哥。”
縣令才七品,之前顧凜與林真回來的時候對外隻說是離州知州,也比縣令官職高。
官大一級壓死人,縣令走到林父身邊:“林老丈好,你們這是來送糧食呢?”
林父一看到身穿官袍的縣令,連忙回道:“是,縣令大人。”
縣令望著林家比其他家更多的糧食,善意地點了點頭:“此次籌集軍中糧草,要比市價便宜些許,林老丈運來這些糧食,要損失不少銀錢。”
林父連連擺手:“大人說的是哪裡的話,能為打燕賊出一份力就行。再者朝廷也給了銀錢,不虧。”
“不愧是顧大人的阿父,林老丈這番話叫本官也汗顏,對了林老丈,本官聽下邊的人說顧大人隨著軍士一起來的,怎的走這般快?”
林父知道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