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樹吊死去。
半月後,放榜的時間到了。
林真顧凜還有黃玉文陳幸王欽等人全都擠在人群中。
經曆過顧凜考童生還有秀才的林真這會兒才發現自己實在是低估了放榜時的盛況,放榜的府衙前頭全是人,彆說走了,就是動都動不了,隻能隨著人流烏泱泱地往前擠。
而且不止是學子以及學子的家人,還有城裡麵抱著其他心思的鄉紳富豪,他們手裡有錢,但是沒有聲名,就希望能在這兒找個合眼有才華的舉人做女婿。
而且這些人算盤打得好,不招惹那些士族子弟,士族子弟眼高於頂,看不上他們。
但是寒門舉人就好說話多了,就算是娶了糟糠妻,也能想辦法讓糟糠妻下堂,重娶他們家裡的女兒。
林真被身體兩邊有顧凜的手護著,還是擠得滿頭大汗,他正想讓顧凜把自己帶到人少的地方去,好叫顧凜一個人方便些,府衙的人突然走出來,重重地敲了三下銅鑼。
“都不許再往前擠了,府君大人有令,未免學子擁擠造成損傷,故由在下唱讀中舉名單,大家肅靜。”
聽到這話,剛才還吵吵嚷嚷的考場一瞬間靜了下來,大家都怕錯過自己的名字。
林真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府君會看苗頭,連榜都還沒張就這麼擁擠,等榜張貼好說不定會造成踩踏事故。
見人群隨著自己的聲音靜了下來,府衙的人清了清嗓子,從托盤裡取過寫著中舉之人的榜,高聲念道:“第一百名,澤州府汪漢興。”
人群裡瞬間有個四十來歲的秀才欣喜若狂,差點兒蹦了起來:“我中了,我中了,我中舉了!”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望向他,羨慕的,嫉妒的,還有悵然若失的。
四十歲又怎麼樣呢,至少這秀才已經中了,正式地邁入中層士子的行列,就算不能在明年的院試上考中進士,但至少可以捐個偏遠地方的官身,從此改換門庭。
中了舉就是舉人了,念榜的人也不敢隨意嗬斥,停頓了一下等那中年中舉的秀才聲音小了些,繼續念:“第九十九名,廣順鎮付文明。”
“第九十八名,平壩鎮陳祖佑。”
他每念到一個名字,就有一個人為自己中了舉而欣喜若狂,就算那些平日裡稱得上穩重的,臉上也帶著滿滿的笑容,在周圍人的恭維聲裡說著謙虛的話。
但是漸漸地,隨著名次慢慢靠前,已經到了七十多名,許多自覺名次不可能在前麵的學子的身體都顫唞著,目光幾乎要把榜看穿。
站在顧凜和林真身邊的黃玉文和陳幸就是,尤其是陳幸,他在家裡估算過,自己就算僥幸得了舉人的名次,怕也是七八十名開外,可馬上就要到六十名了,還是沒有他。
難道,他這回真的……
黃玉文和王欽都忍不住看了看他。
“第六十三名,安遠鎮陳幸。”
他們站的地方離府衙門口還有段距離,這句話像從天邊飄來的一般,卻仿佛驚雷砸在陳幸的頭上。
黃玉文還有王欽也呆住了,舉人啊,安遠鎮的縣令就是一個舉人,現在他們身邊竟然也有人成為舉人了。
這感覺就像做夢一般。
陳幸更是,他口齒都不太清晰了,問黃玉文王欽還有林真顧凜他們四個:“我,我中舉了?”
王欽攬著他的肩膀,嘴巴咧得大大地,啪啪啪地拍著他的手臂:“對,中舉了!以後你就是陳舉人了!”
“恭喜你,陳幸。”黃玉文在旁邊道。
林真和顧凜也送上祝福。
陳幸突然用手蓋住眼睛,嘴巴緊緊地閉在一起,考了童生試,他就回家去,在徐夫子那裡念書。
後來考上秀才,他繼續在徐夫子那兒念書,徐夫子不止一次跟他說,在那兒是耽誤他的前程,叫他來府城找個好夫子,以後說不定還能有所進步。
可是家裡的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沒人知道他去年因為不能來府城參加鄉試而捂在被子裡哭了一場。
但老天爺是善待他的,讓他遇到了黃玉文王欽,遇到了從不藏私的顧凜,才有了他今日。
捂在眼睛上的手放了下來,陳幸眼眶有點紅,並不如何俊氣,隻稱得上清秀的眉眼上帶著笑:“玉文,顧凜,等你們的好消息。”
又過了一會兒,黃玉文的名字出現了。
“第三十五名,安遠鎮黃玉文。”
“三十五名……”黃玉文喃喃道,圓圓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和他從小玩到大的王欽高興得不行,激動地揉著他的圓臉:“玉文考了三十五名,玉文真厲害!”
林真和顧凜在旁邊也高興,黃玉文又努力又刻苦,拿這個名次一點兒也不虛。
現在隻剩下顧凜了。
念名次的人似乎也有些累了,想早些完事兒,語速比一開始快了多,很快就念到二十名往前。
十幾名裡有好幾個淮山書院的學子,都是甲班裡的,然後是第十名,第九名,第八名。
這些學子已經是此次鄉試裡的佼佼者,明年院試的有力爭奪者,說不定離進士隻差一步。
舉人要有門路捐官,還要從小吏做起,進士卻可以被朝廷直接派到地方磨資曆,磨不磨得出來另說,但起點已比舉人高出一大截。
那些盯著年輕舉人的鄉紳富戶眼睛都亮了,全看著人群裡中了舉的。
“第四名,洛州府城安宇。”
“第三名,洛州府城杜成祥。”
一直站在人群裡的林真顧凜等人在念到前十名的時候就豎起了耳朵,深怕錯過顧凜的名字。
但是第九名不是,第八名不是,第五名第六名不是。
直到第三名還不是。
王欽黃玉文陳幸幾人的腦中出現了一個想法,他們是知道顧凜的學識好的,但這可是上千個從洛州各地趕來的學子,能走到這一步的無不是有天賦又付出努力的人。
在這麼多人裡,第三名竟然還不是顧凜。
念得口乾舌燥的府衙的人%e8%88%94了%e8%88%94嘴唇,精神頭終於上來了,高聲道:“第二名,馬陵鎮歐陽江。”
“第一名,安遠鎮顧凜。”
王欽黃玉文陳幸已經說不出來話,隻是呆呆地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顧凜。
他們想的成真了,顧凜得了第一名,此次洛州鄉試的解元。
一直沒聽到自己的名字,所有名次都念完才死心的學子的哭嚎聲,中舉的學子的歡呼聲,以及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大聲喊顧凜的名字。
念完榜,府衙的人把榜貼上去,轉身離開。
還是有許多人圍了上去,一遍遍地確認。
林真望著已經比自己高出十厘米左右的顧凜,真心地為他感到高興:“顧凜,恭喜你考了第一名。”
如夢初醒的王欽等人也連忙道喜,“沒想到,我們安遠鎮也出了解元了,你要是回去,怕是許多家都等著你辦賀喜宴,好在你麵前刷個臉熟呢。”
洛州解元啊,大禹也就九個州,三年一回的鄉試也就九個解元,誰不眼熱,誰不心動。
而中了解元的顧凜跟王欽他們說了同喜,然後便望著林真。
林真突然想起來,之前自己答應顧凜的事,要是他考過了鄉試,就考慮與他之間的事。
林真突然覺得身邊的空氣稀薄得厲害,%e8%83%b8口就像揣著一麵小鼓,被顧凜敲得叮咚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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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突然,就在林真心跳如鼓,王欽黃玉文陳幸都沉浸在中舉的欣喜裡,有許多膀大腰圓身強力壯的男人從邊上湧過來。
黃玉文和陳幸還沒注意就被一些人圍住,像抓小雞一樣抓著兩人的手臂:“舉人老爺,小的主人有請。”
嘴巴上說著有請,這些人手上的動作卻不客氣,幾乎把兩人抬了起來。
周圍全是看好戲的調笑聲和自己府裡的下人沒搶到人氣急敗壞的聲音,每三年都要上演一次的榜下搶婿開始了。
林真腦袋懵懵的,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望著被鄉紳富戶家裡的下人抬起來的黃玉文還有陳幸,看得有滋有味,他倒是不擔心兩人的安危。
榜下搶婿,最重要的還是看被搶的舉人的態度,若是被搶的舉人對鄉紳富戶的女兒有興趣,那正合了鄉紳富戶的打算。
但要是舉人無意,鄉紳富戶拿舉人也沒辦法。
可林真發現衝著顧凜的人多得簡直超出他的想象,十幾幫奴仆齊刷刷地要他去赴約,而一看這些奴仆指著的方向,皆站著穿著富貴的鄉紳富戶,以及被丫鬟小廝圍著的僅僅露出些許衣角和身形的小姐們。
顧凜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林真的答案,半分目光都沒落到這些奴仆身上,拉著林真就要離開。
奴仆們哪能讓他就這麼離開,在圍觀者的起哄聲裡把手伸向他的肩膀,打算軟的不行來點硬的,反正榜下搶婿就在一個搶字,成不成另說。
就在這些奴仆手快碰到顧凜的時候,眾人根本沒看清怎麼回事,就見離顧凜最近的那個奴仆跟個陀螺一樣滴溜溜地打轉,還把身後的奴仆撞倒在地,嘩啦啦倒了一片。
另外一邊的奴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跟自己搶人的沒了,立即往顧凜跟前湊。
下一刻,他和他身後的人也跟前邊的人一樣,倒在了地上。
沒了他們的遮擋,圍觀的人看清楚了,是顧凜出的手,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四兩撥千斤一般把圍著他的奴仆全都撂倒了。
誰都沒想到顧凜這個文弱書生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直到顧凜拉著一個哥兒從府衙前邊走出來,往街道走去,才有幾個鄉紳富戶被仆人簇擁著快步走過去,站在他麵前對他行禮:“顧舉人,老朽想與顧舉人坐一會兒,不知道顧舉人肯不肯賞老朽這個臉。”
另外一個鄉紳更是直接地道:“我就不像這個老貨一樣拐彎抹角地說什麼坐一會兒了,顧舉人,我想給你牽一樁親事,我家那女兒出了名的生得好,且被教養得極好,還通些詩文,能寫會畫。”
“蓮蓮,過來見見顧舉人。”
說著,這個鄉紳竟然直接對著自己的女兒招手。
叫蓮蓮的女孩被幾個丫鬟簇擁著走到鄉紳身邊,隻見她肌膚白皙,柳葉眉,秀挺的鼻子,嘴巴小小的,真就如同這個鄉紳說的,是個生得很不錯的美人。
女孩自是知道自己父親叫自己過來是為了什麼,她原是有些抗拒的,但是剛才她就偷偷看了看這個顧舉人,沒想到年紀竟然和自己差不多,且生得格外俊氣,叫她心頭酥|麻。
她抬眼看著顧凜,屈膝行禮,臉上飛出兩團紅暈。
那個最先叫住顧凜的富戶沒想到鄉紳會這麼不要臉,咬了咬牙也對自己身後的女兒招招手:“慧兒,來見一下顧舉人。”
富戶擔心顧凜年輕,受不住美色的誘惑,答應了鄉紳提的親事。
叫慧兒的女孩跟叫蓮蓮的女孩比麵貌稍稍遜色一些,但是端莊大氣,臉盤猶如圓月一般,看著很是親和。
被顧凜拉著,同樣被攔下的林真已經被眼前圍得越來越多的鄉紳富戶,以及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年輕女孩兒們晃花了眼睛。
好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