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反問您,羅隊長,野性之力的非法藥物有很多,誰能保證未來他們不會找到霧氣的替代品,到時候他們一樣可以繼續生產出源源不斷的製劑,而你卻錯過了可以將他們一網打儘的機會,誰又將對這一切負責?”
“一網打儘?”羅冰搖頭,儘管極力掩飾,仍流露一絲對眼前少年的嘲諷,“你跟著黑白和李倦混了這麼久,除了他們倆,你還認識組織裡的誰?他們到底是什麼架構,有多少層級,除了被端掉的那個據點,還有哪些活動場所,你知道嗎?你不知道。”
不知什麼時候,天色完全暗了。
路燈和霓虹點亮街道,遠眺彙成璀璨光帶,像銀河。
“算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羅冰情緒緩和,嘲笑變成自嘲,“其實剛才說的那些,我這個行動隊長也不知道,所以有時候很無力……”
路祈:“我知道。”
“你理解就好,”羅冰拍拍他肩膀,“剛才口不擇言了,羅哥在這兒跟你……”
路祈:“我是說你問的那些,我知道。”
行動隊長的自我反省戛然而止,一臉懵:“啥?”
“架構,層級,重要骨乾以及還有哪些據點,”路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薄如蟬翼的存儲片,“都在這裡。除了主謀仍然不詳,但這些已經足夠讓他的組織覆滅了。”
羅冰震驚:“你從哪裡搞來的?!”
“這你彆管,”路祈說,“裡麵的那些人你們都可以監控起來,有些已經在組織裡了,有些應該還在加入組織的路上。”
羅冰:“路……上?”
路祈:“有潛力,有傾向,有被組織接觸的可能,目前還沒違法亂紀,但以後肯定會。”
羅冰:“這你也知道?”
路祈:“……嗯。”
羅冰拿著存儲片,在手裡翻來覆去,幾次險些讓過於袖珍的存儲設備從指縫滑落。
路祈忍不住提醒:“彆擺弄了,好好收起來,純手工錄入,很辛苦的。”
羅冰還是難以置信:“你和我說實話,究竟怎麼搞到的?”
路祈沉默。
羅冰:“那你拿什麼保證這些資料的真實性?”
路祈還是沉默。
對視半晌,羅冰泄氣搖頭:“你這樣,讓我怎麼相信?”
就在行動隊長以為要僵持下去時,卻聽見路祈緩緩開口:“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想抓到那幫家夥。”
羅冰一愣。
路祈看向行動隊長:“你問我拿什麼保證,拿我父母的命夠不夠?”
周遭仿佛安靜了。
羅冰忽然明白了路祈冷然麵孔下,濃烈而洶湧的情感。
“現在可以了吧?”梅花鹿不知何時,又恢複成往日模樣。
羅冰沒反應過來:“什麼可以?”
路祈:“讓大霧樣本在覺醒紀念日那天展出。”
羅冰:“你還沒死心?”
路祈朝他手心看一眼:“這個還不能讓你重燃鬥誌?”
羅冰握緊存儲片,思索良久,終於抬眼,下了決心:“我回去就看這些資料,距離覺醒紀念日還有兩個月,如果這裡麵的東西真像你說的,我願意賭一把大的。”
路祈沒有行動隊長那樣激動,因為他很清楚,兩個月後,冷靜下來的羅冰會選擇收益最高、但風險最低的方法。
昨夜,犬科宿舍外走廊,監控死角。
路祈:“前陣子你一上課就奮筆疾書,是在弄這個?”
胡靈予:“一開始我隻是想把所有記得的涅槃檔案都寫下來,但我權限低,很多重要案卷都不經我手,結果假死一回,收獲巨大。而且上輩子我一直以為你們行動隊拿涅槃沒辦法,隻能發現一點線索,追查一點線索,運氣好了端個據點,沒想到你們已經掌握了這麼多。不過……藏在最後麵的那個人,還是不知道。”
路祈:“是老鼠,遲早露出尾巴。”
胡靈予:“不是都說狐狸尾巴嗎?”
路祈:“狐狸那麼可愛。”
胡靈予:“對,他不配!”
路祈:“羅冰拿到這個,估計要興奮得幾天睡不著覺。”
胡靈予:“哦,還有一件事。”
路祈:“什麼?”
胡靈予:“我上輩子在覺醒日之慶那天看見的霧氣樣本,和今天看見的好像不太一樣。”
路祈:“不一樣?”
胡靈予:“記憶太久遠,我現在說不上來太具體,等展出那天再去看一眼,就能確定了。”
小狐狸還要去看一眼,但此刻,在獸化醫院的天台上,梅花鹿已經有了答案。
隻有彆無他法,才會絕地一搏。換他是羅冰,在掌握絕對信息優勢的情況下,也不會再去拿真的霧氣樣本冒險。
不過誰又敢說,李倦他們沒有預判羅冰的預判呢?
都以為自己是獵手,最後就看誰的槍裡多一顆子彈。
第146章 半獸課堂
黃衝發現,最近的室友又開始反常。
起因是某天晚上小狐狸遲遲未歸,待到後半夜,黃衝睡得半夢半醒,朦朧間好像聽見走廊有聲音,第一個念頭就是胡靈予回來了。
然而等半天,宿舍門並沒有被打開,經過與睡意強烈的對抗,偵查犬本能最終獲勝,黃衝漸漸清醒,起身將門打開一道縫,探出三分之一腦袋低調而謹慎地觀察。
意外地,走廊並沒有人。
但是在走廊儘頭的樓梯間裡,透過門上的一小塊玻璃,依稀可見兩個人影。
除了路祈和胡靈予,還能有誰。
那地方是監控死角,兩位同學又是深夜才歸,田園犬的思想很難不往難舍難分卿卿的深淵裡滑。
萬萬沒想到,兩人說完話就散了,更令田園犬費解的事,路祈走後,胡靈予又在樓梯間裡待了一會兒,似乎給誰打了個電話。
“給誰打?”翌日秋鶩湖畔,跟男友甜蜜散步的丹頂鶴,聽完這些,步也不散了,晚風也不吹了,一把將田園犬拉到人跡罕至的偏僻小徑裡。
黃衝:“不知道。”
賀秋妍:“打電話之前他倆說的什麼?”
黃衝:“不知道。”
賀秋妍無語望蒼天,微卷長發在微風裡憂傷地飄。
黃衝連忙解釋:“離太遠了,他選的那個地方又‘易守難攻’,我隻要出門肯定被發現。”和丹頂鶴一起望天,幽幽歎息,“都怪杜教授課講得太好,偵查與反偵察算是讓他學明白了。”
田園犬的臉上,五分懊惱,三分遺憾,兩分驕傲。
“你昨天就應該等在門後直接問。”賀秋妍恨不得時光倒流,自己去犬科宿舍現場。
“直接問能問出來,他就不是胡靈予了,”黃衝提醒道,“你忘了上學期,咱們旁敲側擊問他倆為什麼襲擊案都破了還要去獸控局,被他倆七繞八繞就轉移話題了。”
丹頂鶴當然記得。
那次他們跟五大貓一直跟蹤到獸控局,差點讓門衛逮了,弄得現在離校到外麵玩,都儘量避開獸控局區域。
這也是為什麼說胡靈予跟路祈“又”反常的原因,實在是從上學期開始,兩人時不時就出現一些神神秘秘的行跡。
仿佛印證丹頂鶴和田園犬的懷疑,幾天之後,賀秋妍偶然從醫學院的閨蜜那裡得知,最近經常在醫學院樓裡看見路祈,大部分時候跟莫雲征一起,儼然一個熱愛獸化醫學的編外同學,興趣盎然地跟隨莫學長,走遍醫學樓裡的每一個科普室,每一個展覽廳。
四月下旬,校園裡最後一株海棠樹也盛開了,到處花團錦簇,芬芳爛漫。
距離覺醒紀念日還有五十天,學校並沒有傳出任何要舉辦慶典的風聲。
但看路祈一臉篤定,胡靈予相信,天台一麵,梅花鹿已經將行動隊長拿捏了。戰場遲早會搭建好,他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儘可能成為一隻打得了硬仗的狐狸。
一場春雨過後的上午,二年級偵查班半獸化小班,開課。!思!兔!網!
據說任課教師來自獸控局,精英中的精英,學校幾番努力才把人請到。
七名同學早早來到訓練場,提前集合等待,足見對新課程的期待。結果上課鈴響,新老師連個鬼影都沒露。
又足足等了十五分鐘,一個晃晃悠悠的身影才從訓練場入口走來。
原本的期待已經變成鬱悶和不滿,美洲豹更是直接把“老子不爽”寫在臉上。
新老師毫無所覺,還雙手插袋,邁著他的優哉遊哉步,仿佛整個訓練場上最靚的崽。
好脾氣如歐陽澤,都微微皺了眉,來人終於抵達七位麵前。
三十五歲左右,身材頎長,隻可惜站沒站樣,單眼皮,吊眼梢,看誰都好像不用正眼。
“老師來了,不知道說老師好?”
……去掉“好像”。
七人深吸口氣,默念忍字訣:“老——師——好。”
“一個個呆頭呆腦的,”男人把“嫌棄”寫在臉上,比美洲豹的“不爽”寫得還明白,“我叫穀樹,稻穀的穀,大樹的樹,不過彆叫我穀老師,我不習慣。”
“那叫什麼?”彭天舉忍不住問。
穀樹看向他:“讓你說話了嗎?”
幾乎沒挨過老師批評的偵查班班長,一時不知所措。
穀樹:“我不喜歡上課的時候,有人接話茬,該說的,你不問我也會說,如果我沒講,那就是你們根本沒必要知道,懂?”
彭天舉有些難堪地點點頭,就此沉默。
男人卻沒再提該怎麼稱呼他這件事,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打印紙:“現在開始點名。”
不讓叫老師,又不給其他稱呼,擺明了“我說,你聽,閉嘴,彆問”,再加上現在連教學平板都不用,敷衍的態度簡直毫不掩飾。
彆說傅西昂,胡靈予都開始冒火了。
獸控局任職三年,他從沒見過或者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雖然很多在外麵長期出任務的精英,他一個行政辦公室的小科員不知道也正常,但胡靈予還是打心底裡希望,沒見過或者聽過的原因,是這家夥已經在他入職之前被獸控局開除了。
“平原狼。”穀樹點的不是名字,而是科屬。
潘昊愣了兩秒,才應聲:“到!”
穀樹仿佛沒覺得有何不妥,繼續:“亞洲象。”
彭天舉:“到。”
“美洲豹。”
沒人應。
穀樹抬起半邊眼皮,漫不經心掃過一排,又喊一遍:“美洲豹。”
傅西昂總算開口,比老師還懶洋洋:“到……”
穀樹輕蔑笑了:“下次再讓我喊兩遍,直接從這個半獸化班除名。”
傅西昂忍無可忍,想上前,被旁邊眼疾手快的尼羅鱷拉住。
穀樹繼續:“尼羅鱷。”
“到。”歐陽澤一邊拉著傅西昂,一邊還得忙活自己。
新老師卻在點完四個科屬後,停住了,費解地盯著名單:“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能混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