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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午的酷暑天兒,街邊樹頂上的知了發了瘋的亂叫,掉在那樹下圍欄裡,偶爾飄到街邊上,被來往的行李箱哢嚓壓成了標本,車輪在石子路上硌的嘎吱響。

零散的行人路徑一致的朝左手邊的地鐵站裡衝,進門被空調的冷風吹的抖了肩膀,最近大學都在報道,人多。

2號線地鐵角落裡的深黑色行李箱,突然哐的一聲響,撞在了扶手欄杆上了,旁邊的少年迷迷糊糊哼唧了一聲,微微抬頭,半夢半醒的伸手將行李箱拉過來,迷糊夾在了兩腿中間。

“前方到站,濱海路,請下車的乘客....”

“柏雲軒!!”車廂內突然一聲叫喊。

“啊!”少年猛地抬頭,嚇得一個激靈,茫然的環視了一圈。

“雲軒!你不記得我了?”手邊身材微胖,臉上架著黑框眼睛的男生瞪圓眼睛彎腰看著他,看著憨憨的模樣。

“馮立?”柏雲軒坐直身子揉了下眼睛,手背上還留著紅色壓痕,整個人看起來懵懵的,腦子半天沒緩過勁兒。

“你今兒報道?”馮立低頭看著一眼他行李箱,手在柏雲軒肩膀上捏了一下,“城大的?”

“嗯,今天報道,我現在....”柏雲軒抬眼瞄見了腦袋上的站牌,猛地竄了起來,“我坐,坐過站了!我們後麵聊,我我我先走了!”

話沒說全,他拉著行李跌跌撞撞的衝下了地鐵,額頭上的軟毛極其突兀的翹著。整個人睡懵了,望著地鐵四五個出口暈頭轉向。他手腕上掛著一塊兒新表,前幾天他哥,柏沉鬆送的生日禮物。

就是這表沒有數字,柏雲軒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原地懵了半天。褲子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連續震動。

“喂,哥,我到了,但是。”柏雲軒尷尬的小聲咳了一聲,不好意思的撫著腦袋上炸起來的軟毛,軟著聲兒說了句,“我....我坐過站了。”

電話那頭停頓了很久,極其明顯的長吸了一口氣兒。

柏沉鬆估計也是習慣了,平靜的回了一句,“打個車過來吧,彆繼續換地鐵了,我怕你直接給我坐到郊區去。”

柏雲軒低頭嘿嘿一笑,“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哪兒有那麼.....”

他突然不說話了。

“小軒?怎麼了?”柏沉鬆聽著沒聲兒,問了一句。

“我手機沒電了,哥,我.....嘟..”柏雲軒話都沒說完,關機了。

他提著行李,張嘴呆愣的站在地鐵口,一陣熱風猛地吹過來,腦袋上的頭發全亂了。

“您好。”柏雲軒轉身問了保安,“請問城大怎麼走呀?”

“前麵直走,紅綠燈左轉,兩站路,也不遠。”

“謝謝。”柏雲軒開心,從口袋裡搜出來一個糖,笑嘻嘻的硬是朝保安手裡塞了一個,轉身拉著行李跑了。

正午的太陽還是烈,柏雲軒剛開始還哼著歌,心情不錯,後來走到紅路燈那邊,一瞬間耷拉了腦袋,口乾舌燥,哼了兩句歌,調全跑了,嘴裡從小情歌換成了□□,硬是給自己打了一路的氣。

他皮膚被陽光曬的發痛,一個夏天沒出門,臉又白了。額角的頭發被汗水黏在側臉上,脖頸上發濕,整個人可憐的像從水裡撈出來的。

轟————————

十字路口那頭突然一陣摩托聲,嚇得柏雲軒猛地抬起頭,又好奇的朝後看了一眼。

一道黑影風似的在馬路上竄了出來,柏雲軒後背的衣服被風掀起鼓起。

他愣在原地嘴裡小聲感歎了一句好酷,看著黑影消失後,被嚇的不困了,不累了,小牛似的繼續拉著行李朝學校門口奔。

“小軒。”在快靠近學校大門的時候,柏雲軒聽到遠處角落裡有人喊他,很熟悉的聲音。

他頭都沒轉,一瞬間變了臉色,委屈巴巴哭喪似的,轉身閉著眼,小鹿似的就朝榕樹底下衝過去,一把抱住了靠在樹上的高高瘦瘦的男生,腦袋在人家懷裡一個勁兒的蹭。

“行李箱不要了?”柏沉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低頭拍了兩下傻弟弟的後背,“快拿過來,等會兒人保安給你扔了。”

“好。”柏雲軒慢慢鬆開手,極其不情願的拖著燙手的行李箱,“你都不來接我。”

“剛才有課,實在脫不開身兒,哥改天請你吃飯。”柏沉鬆揉著他腦袋。

柏沉鬆就這麼一個弟弟,從小粘著長大的,什麼苦都沒讓他受。如果生活是個井,柏沉鬆就是拚了命也能把柏雲軒托起來,他在暗麵,柏雲軒得在陽光底下才行。

“我等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先帶你到宿舍。”柏沉鬆插兜的手伸出來,把行李箱接了過去,“等會兒去把手續辦了,認識一下新同學。”

“哥你不是租了房嘛。”柏雲軒抬頭看著他笑。

“對。”柏沉鬆點了下頭沒反應過來。

柏雲軒睜圓眼睛看著他,心裡生出了心思,眨巴兩下眼睛,手指著自己鼻尖一臉期待,“我,我呐,我能和你一起....”

“沒房了。”柏沉鬆無情打斷。

空氣沉默了半天,柏雲軒委屈巴巴耷拉著臉,低頭不說話了。

“怎麼了?”柏沉鬆笑。

旁邊人委屈,“我心碎的聲音,你聽到了嗎?你把我一個人扔在宿....”

“大一不能出去租房。”柏沉鬆在他臉上使勁掐了一下,“等會兒輔導員給你記上一過怎麼辦,明年吧。”

柏雲軒乖乖點頭答應了。

男生宿舍去年剛翻新過,環境很好,兩個人一間,柏沉鬆把人帶到樓下,接了個學院的電話就走了。

柏雲軒拖著行李一路扛到了三樓,喘著氣兒輕輕推開了房門,人都沒看清就張嘴。

極其熱情的喊,“你好!我叫柏.....”話沒說完,他愣著和對麵還在換內褲的%e8%a3%b8.體小子大眼瞪小眼。

“我....我等會兒進來。”他嚇得轉頭迅速退了出去。

現在退宿來不來得及?哪兒有人大白天一到陌生宿舍就換內褲的啊。

隔了半分鐘,房門突然被人拽開,嚇了柏雲軒一跳。男生揚著嗓子,“你好!我叫楊威!”他猛地拽了一把柏雲軒的手,“你叫什麼?”

“柏雲軒。”他發愣盯著手,“你好。”

“我剛走路上被灑水車澆了個透,內褲衣服全濕了。”楊威轉身仰頭喝水,下巴上掛著水珠,“你辦手續沒?”

“還沒,我等下就去。”柏雲軒轉身把行李箱拖了進去,蹲在地上整理衣服,轉頭笑,“你吃糖嗎?”

“吃!”楊威靠在桌邊,“晚上新生聚會,對了,你也是新聞傳播的是吧?”

“嗯,你剛說新生聚會?”柏雲軒下意識搬了把椅子坐下,好奇的看著他。

“嗯,在隔壁小酒館裡,聽說是學生開的,好像我們班都會去。”楊威繼續,“哎,對了,加群了嗎?”

柏雲軒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趕緊把腦袋湊過去,手機插了電,拽著人袖子要微信號。

“二十三個人?”柏雲軒有點兒驚訝。

“對,這屆人少,一個班就這麼點兒人,四個班。”楊威單手顛著瓶汽水,“喝嗎?”

柏雲軒笑著接過去灌了兩口。出門前還喝了一口,結果走路上打了個汽水嗝,衝的眼睛鼻子一起發酸。

今天報道最後一天,後天開始軍訓。柏雲軒抱著發燙的軍訓服,朝宿舍走的路上,抬眼就和趴在宿舍後門撅著屁股,從門縫裡拿外賣的楊威撞了個正著。

那人晃著外賣袋笑,“蛋糕吃嗎?還有彆的。”

“吃!”柏雲軒笑嘻嘻的湊過去,回宿舍兩個人一人分了一半的蛋糕。

柏雲軒含著最後一口奶油,手裡最後一口草莓包進嘴裡,轉身拿著衣服走進了浴室。

“對了,雲軒,我們專業學長學姐你有認識的嗎?”楊威靠在浴室門口還在吃蛋糕。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我哥大三,我們專業的。”柏雲軒放大聲音對著門外說,淋浴聲太大,聽不清。

“這樣啊,那還挺好,能有人照顧。”楊威懶洋洋的靠著牆,“聽說前幾屆有幾個學長不好相處。”

“什麼??”柏雲軒沒聽清,突然關了水耳朵湊到門麵前,“我沒有聽清。”

“我說我們學院有一個結對子的活動,新生和學長學姐有一個項目,好像是拍了一個微電影。”

“這樣啊。”柏雲軒笑著揉了揉腦袋上的泡沫,“那我找我哥好了。”

“那我....找誰啊。”楊威嘴裡包著奶油蛋糕愣了。

“他有室友,我到時候幫你問問。”柏雲軒笑著回,“肯定能找到。”

晚上八點半,微信群裡炸了鍋似的,手機一秒接了五六條消息,柏雲軒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子。

“雲軒你彆睡了!”楊威踩著鞋,使勁推了兩下柏雲軒,嚇得床上小子詐屍似的蹦起來。

這人洗完澡坐在床上玩手機,結果沒十分鐘的功夫就暈死過去了。

“啊,到點了啊。”柏雲軒緩了兩秒爬起來,差點一腦袋磕衣櫃門上。

最後打著哈欠被楊威推出門的。

晚上學校門口熱鬨,小酒館門口圍了一圈的人,柏雲軒跟著楊威也不敢亂跑,吉他聲混著嘈雜的說話聲,酒杯碰撞還混著一絲輕微的煙草味。

他被人拉著穿過人群,一路走到了靠裡麵的卡座上,那邊零散圍了十幾個人。

“你好,我叫柏雲軒,叫我雲軒就好了。”他笑著挨個把手握了,長得討喜,被人拉著攬著環坐在了中間的位置。

柏雲軒一直覺得自己性格算是外向的那種,平日裡倒也算陽光。班長端著酒杯起哄玩兒遊戲的時候,他笑著就答應了。傻乎乎的竟對酒杯裡的那玩意兒起了好奇心。

平日裡柏沉鬆管的嚴,長這麼大柏雲軒連酒味兒都沒聞過。越是嚴格越是好奇,幻想著自己萬一自己是那種千杯不倒的大牛人,沒試過誰知道呐,說不定天賦異稟,把全桌喝倒都不在話下。

桌上酒瓶慢悠悠的旋轉。

柏雲軒一臉期待,就差把我來兩個字貼在臉上了。

瓶子慢慢轉到他這邊的時候,周邊起哄聲此起彼伏,他笑著沒推脫,略顯興奮的拿起酒杯就乾了。

燙的喉嚨痛。他突然睜大眼睛快哭了似的,礙於麵子,偷偷掐著自己大腿,硬是把眉頭和眼淚水全憋回去了。

“談過幾次戀愛?”旁邊女生看著他笑。

柏雲軒老老實實搖了下頭,“沒有。”

主要是天天身邊粘著個柏沉鬆,把他桃花都粘沒了。彆說人了,方圓幾米連狗見他都繞道。

後來隨著起哄聲,柏雲軒迷迷糊糊的盯著瓶子,腦袋千斤頂似的越來越重。有點兒上頭了。

他小聲偷偷嘀咕:老天爺開眼,彆再轉到他了。那玩意兒真的難喝,比他哥做的苦瓜汁還難喝。

老天爺仿佛聽到了他的祈禱,接連三次,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