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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怎麼不行,”譚錚捏捏他掌心,“我太重了,怕你累。”

他隻比任昭遠高五六公分,身型乍看也相差不太大,可實際要比任昭遠重很多,全是硬實的肌肉。

任昭遠食指勾著布條從他手裡抽出來,笑著說:“累了就把你扔半路。”

譚錚便沒再堅持,注意著鬆緊把任昭遠的眼睛蒙上,係好後問他:“有不舒服嗎?”

“沒有。”

他被三指寬的純黑布條蒙著眼睛,襯得皮膚更白、鼻梁更挺。忽然失去視覺有些不適應,任昭遠微張著唇偏偏頭:“譚錚?”

譚錚目光沉沉,喉結微動。

“嗯,我在。”

第68章 回家

謝容在網上發的那篇道歉文章任昭遠沒看, 譚錚說不用理,任昭遠就拋在腦後了。

他平時上網有大概固定的目標和範圍,除了定時關注時事熱點外娛樂性的上網本就不多, 直到接到紀霜的電話才知道謝容的那篇道歉聲明不是發過就沒事了。

謝容自曝得時間線和證據都夠齊全, 當時鄭鵟和紀霜來S城沒遮掩,查出來謝容的真實身份不難,有人動了心思。

背地裡動手腳的人鄭家會處理, 但謝容的事也要及時解決。

捏造事實、蓄意傳播、誹謗他人、擾亂秩序,謝容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真的無作為往重處罰足以判刑, 但畢竟不算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和國家利益, 如果被害人出具諒解書, 自然不了了之。

這件事本就愧對任昭遠,紀霜知道不該,隻是現在謝容因為被起訴沒辦法出國,鄭家雖然費些工夫能擺平, 可到底需要時間。

網上對謝容的那些謾罵攻擊紀霜根本沒辦法看下去, 他怕謝容好不容易平穩的情緒再受刺激,也不想讓謝容在臨走前是這樣的境況,於是沒通過鄭和鄭鵟, 再難開口也向任昭遠開了口。

說出請求後更是接連向任昭遠道歉。

“紀叔叔,我理解您尋回孩子疼愛心切,”任昭遠把手邊的沙漏倒置, 看著玻璃瓶內的鑽沙簌簌落下,聲音裡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在這件事上我已經做出了最大讓步, 其他的事, 恕我不能。”

譚錚就在任昭遠的工作室裡坐著, 他今天忙完得早過來接人,任昭遠手裡還有事要做,他就在旁邊等著,順便光明正大地偷看偷拍。

之後就聽到任昭遠接起來電後說了剛剛的話。

譚錚起身到他身邊去,問:“紀霜?”

“嗯,謝容在網上的道歉影響不小,他想讓我出一份諒解書。”

謝容那篇文章鬨開的後續譚錚知道得清楚,他一直讓人關注著,沒鬆懈過一時半刻。

隻是沒想到紀霜居然能提出讓任昭遠這個受害者為謝容出具諒解書。

即便人多為己,也實在得寸進尺得過分。

任昭遠拒絕得乾脆,譚錚就沒再多說,隻在他耳側碰碰,輕聲哄他:“彆不高興。”

“沒有,”任昭遠側轉回身,把譚錚肩上落的一絲不知哪裡飄來的細毛拈下來,“你彆緊張,我也不能成天不高興啊是不是。”

“當然還是天天高高興興的好,不過不高興也沒事,我哄。”

任昭遠真的沒覺得有什麼,甚至連譚錚在知道紀霜要求後覺得過分的第一反應都沒有。

他聽著一位長輩為了孩子放低姿態接連道歉,為了孩子費儘心思事事周全,既生不起氣,也說不出重話。

記得閒聊時鄭和說過,他小爸被老爹護了幾十年,比他還細皮嫩肉,說十指不沾陽春水半點不為過,最近卻一天到晚往廚房裡鑽,隻因為他做的飯謝容會吃的多點。

天下父母心罷了。

譚錚一直用著任昭遠之前選的香水,冰雪,竹林,在夏日裡帶著再舒服不過的寧靜清朗。

任昭遠在方寸之遙,像置身其中:“沒有不高興。”

譚錚沒再回之前的位置,就在旁邊坐著陪他完成手頭的工作,清淡的香氣一直縈繞在任昭遠身側。

離開時助手遞過來一個準備好的首飾盒,任昭遠打開看過後帶著走了。

裡麵是條從中間一顆向兩邊由大漸變至小的珍珠項鏈,顆顆飽滿圓潤,白色中顯出淡淡玫瑰紅,隔著些距離都能看出珍珠亮麗奪目的光澤。

“給舅媽的禮物嗎?”

“對,你媽媽喜歡珍珠嗎?我那裡還有一條淡紫的。”

珍珠項鏈沒什麼稀奇,可這樣好的珍珠本身就已經貴重到要以顆為單位收藏,再由大到小均勻成串就更貴重,任昭遠手裡也不過隻這麼兩串而已。

他說得輕巧,譚錚卻知道其中難得。

“她平時戴首飾不多,真要送什麼的時候你從保險櫃裡隨便拿個最常見的就行。”

任昭遠抬眼看他:“哪有你這樣的。”

“我怎麼了,”譚錚一臉無辜,“你不要用你的標準去對待不常接觸珠寶的人,隨便拿個最常見的分量就夠重了。”

“那也不行。”

“那就等到時候再說,”譚錚把衝著副駕的冷風口撥到中間,“我給舅媽的禮物比較緊急。”

任昭遠舅媽馬上要生日了。

“你不是買好了嗎?”任昭遠想到昨天送去家裡的冬蟲夏草人參燕窩,“還要買?”

譚錚一副當然要買的樣子:“那是給舅舅家的,舅媽生日當然要單獨一份。”

之後任昭遠負責選花樣,買了件真絲緞披肩。

“記得在舅舅舅媽麵前多給我說說好話,爭取早點帶我回去給家長過目,我一定好好表現,嘴甜勤勞有禮貌,絕對不給你丟人。”

任昭遠被他說得忍不住笑:“這次就可以去啊,我說帶你去你又不願意。”

“過生日不合適,我第一次去和大家不熟悉,都拘束。”

見家長沒什麼好著急的,譚錚覺得生日不合適以後再見就是了。

可譚錚著急,到了生日當天早上任昭遠出門的時候還囑咐:“如果舅舅和舅媽問什麼時候帶我回去給他們看看,你就說這個月隨時有時間。”

“下個月沒有嗎?”

“有,”譚錚按著任昭遠親他,“理解一下醜媳婦著急見公婆的心吧,好嗎任老師?”

東西譚錚已經收拾好放到車上了,兩人各自出門,任昭遠臨分開在譚錚下頜撓了撓,說:“你是帥媳婦。”

都專門帶著譚錚買的禮物來了,舅舅和舅媽肯定要問起。

“聽聞顧說,那個小孩去你那裡住了呀?”

雖說任昭遠常鬨譚錚說他像小孩似的,可心底畢竟知道他穩重可靠,從沒真的把他當小孩。

現在聽舅媽這樣問起,語氣像譚錚真是個小孩一樣,任昭遠沒忍住露出笑來:“對,在我那邊方便點。”

和譚錚在一起的事沒瞞著誰,很早之前家裡就知道了,舅舅和舅媽估計從聞顧那裡了解過一部分情況,沒追著任昭遠問過那些最基本的。

“那孩子性格怎麼樣?”

“挺好的,他沒什麼脾氣。”

“我聽聞顧說他工作很像樣,”舅媽指了指聞顧,“不像他似的。”

“媽,你說話就說話,不帶人身攻擊的啊。”

舅舅在功夫茶幾上煮茶,樂嗬嗬笑著:“你媽說的是實話,我那天還找人問了,他公司做得相當厲害,不是滿大街那些充門麵的。”

“要我說,這些都是次要的,還是得看人,”舅媽又轉回頭問任昭遠,“他在你那邊用你照顧嗎?住在一起他乾活嗎?”

舅舅「嘖」了一聲,說她:“短見,男人不看事業看什麼,家裡的活都有家政乾,他倆合得來就行唄。”

“在一起生活還能24小時都有家政在身邊跟著啊?單獨相處的時候才見真章呢,比聞顧還小半個月,才這麼大能知道體貼人嗎?聞顧到現在連個麵條都煮不熟。”

聞顧在一邊拖著調子抗議:“媽——”

“他畢業早,經事多,”任昭遠說,“平時很體貼我。”

舅媽點點頭,又和任昭遠聊了幾句彆的,沒再問什麼。

任昭遠是個大人,有自己的主見,而且畢竟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哪怕想象不出一個和聞顧差不多的年紀的人能怎麼可靠貼心也不好追著多問,更不能說覺得哪裡不合適。

下午離開時舅舅拿來一個盒子,讓任昭遠帶去給譚錚。

沉甸甸的,任昭遠打開一看,裡麵是個純金的招財金蟾。│思│兔│在│線│閱│讀│

“舅舅,這個你留著就好,不用給他。”

舅舅擺擺手:“你給他拿著,做生意的擺辦公室也行。”

“之前他還給聞顧買了車,”舅媽看看屋裡的一堆東西,說,“這次又破費,不回禮不像話。”

任昭遠笑笑:“沒什麼,我也給他妹妹買東西,你們不用放在心上。”

“你給他妹妹花錢是你的,我們是我們的。”

任昭遠指尖微縮,把招財金蟾拿穩:“好,那我帶給他。”

實心的招財金蟾很沉,任昭遠走得不快,路上換了個手拿。

正想著要不要給譚錚打個電話,手機先響了。

不是譚錚。

是個陌生號碼。

路邊有個小孩邊哭邊斷斷續續說著什麼,他媽媽蹲在身前給他擦眼淚,又指向不遠處賣糖人的地方,哄他:“讓爺爺給你做個孫悟空好不好?”

任昭遠看著走遠的大人小孩按下接聽,下一秒就換了神情。

沒了處變不驚,沒了從容穩重,他先把耳邊的手機拿下來看了毫無作用的一眼,而後又放回臉側,近乎試探地喊了一聲——

“媽?”

第69章 會麵

很奇怪, 人居然可以記得一個聲音長達十多年。

而這個聲音甚至隻在生命中出現過一天,不,僅僅半個小時的時間。

明明在最開始的一兩年後, 在他努力走出來之後, 反複重播那半小時內容的夢都不再有了。

——“你好,是任昭遠嗎?”

一句話而已。

可他還是能隔著手機,在第一時間分辨。

人總是渴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越是知道自己注定沒有, 渴望就越是侵蝕滋蔓。

哪怕在日複日年複年的自我催眠裡遮覆出平整無異的表象,可地麵以下的塌陷隨著時間越腐越深, 某天一個石子從天而降, 正中紅心。

嘩。

枯葉薄土輕易崩坍, 偌大空缺驟然呈現。

將落的日頭未收斂熾熱,照在任昭遠身上,生出一層汗。

媽媽問了他現在的居住地址,問方不方便過來見麵。

任昭遠回來得很快, 車子沒開進車庫, 就在路邊。

他明明已經不是二十剛出頭的年紀,一歲歲一步步走到現在,可等父母真的出現在視線裡, 三十三歲的他似乎也沒有好過從前。

“爸,媽。”

還是變了很多, 他聲音平穩, 舉止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