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一點二十五。”
問過是哪個機場後任昭遠看了看時間。
現在剛八點,就算路上有雪車速慢,十一點半出發時間也足夠。
任昭遠自己握住大衣前襟,問:“進來坐坐嗎?”
直到房門在身後關上,譚錚都有些回不過神。
他居然..被任昭遠帶回家了?
“不用換鞋,坐吧。”
一樓的布局簡單空曠,抬頭環視一遭就能看全。
客廳連通著衣帽間、廚房、餐廳、書房、休息室和衛生間,除了衛生間關著門,其他房間都大敞著。
到處都很整潔,必需品齊全,裝飾的擺件和壁畫都精致昂貴。
隻是沒什麼生活氣。
像是不常有人在這層長時間待。
任昭遠一身西裝都浸了雪,到衣帽間換了套休閒的居家服,出來時譚錚還在玄關站著。
“有套沒穿過的居家服,我掛在外麵了,你這身西裝換下來可以烘乾之後走的時候再換。”
“好,”譚錚腳下挪動一點,又站住,“鞋不乾淨,我赤腳行嗎?”
外麵雪大,一路進來踩在木地板上一腳一塊水漬,可貿然脫鞋也不合適,譚錚就隻能站在原地問任昭遠。
這時候他又沒了剛剛在外麵時的樣子,甚至有幾分拘謹和無措,不聲不響的,隻等任昭遠點頭或者搖頭,一個指令才會有一個動作。
任昭遠一直很注重和人交往的界限感,他心裡有許多條條框框,主動開口讓譚錚進來已經不可思議,這會兒看著不知怎麼就又說:“我還有雙拖鞋,但是穿過幾次了,你不介意的話..”
“不介意。”譚錚立刻說。
“稍等。”
任昭遠上樓到拐角處拿來一雙居家拖鞋,彎腰放下時譚錚向一側讓了半步。
換鞋的時候任昭遠就一手放在褲子口袋倚牆看著,譚錚險些兩腳打架,好在多年的處變不驚在後麵撐著,才沒讓他舉止行為露出異常來。
進到衣帽間後譚錚才發現彆有洞天,隻拐角後的可視區域麵積就已經和他的客廳一般大。
任昭遠說的那套居家服掛在顯眼處,很簡單的款,是譚錚很少會穿的象牙白。
譚錚沒忍住湊近衣服輕而深地聞了下。
這裡到處都是任昭遠的氣息。
玫瑰木,鳶尾,還有獨屬於任昭遠的溫潤清冽。
像沒有任何攻擊性,又像自有武器高牆。
換下來的西裝任昭遠逐一用衣架撐好,掛起來低溫烘乾。
譚錚視線緊跟著任昭遠的手,喉結接連滾動,像整理的每一個動作不是在擺弄西裝,倒都著力在了他心尖上。
“怎麼了?”
“啊,沒有,”譚錚側過臉又轉回來,“是在想,那個,大衣要不要也掛進來。”
“羊毛含量太高了,不適合用這個。”
譚錚點頭,還沒說話肚子先輕響了一下。
任昭遠淺淺笑開:“是我考慮不周,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隻是肚子響了一下根本沒什麼,可任昭遠一笑譚錚就窘得燒紅了耳根。
平時家政阿姨每周過來兩次,打掃樓下衛生順便往冰箱放一些已經完成大部分程序的新鮮食材,隔水蒸或者放微波爐幾分鐘就好。
但年底這周知道任昭遠不常在就收走了沒再放,保鮮層隻有些酒水。任昭遠隻得放棄,按開冷凍區找出幾袋雲吞。
“鮮蝦雲吞,你想吃嗎?”
轉頭注意到譚錚神色微凝,任昭遠說:“不喜歡吃的話還有彆的,你過來看看?”
譚錚說吃,接過去說他來做,問任昭遠想吃淨雲吞還是雲吞麵,之後才忍不住似的看著冰箱保鮮層說:“你現在胃還沒養好,能不能不喝酒了?”
任昭遠看看冰箱又看看譚錚,半是意外半是無奈地笑了笑:“能,不喝了。”
他答應得這麼乾脆,譚錚因為話說得太直接逾越生出的幾分不安一下消弭,又補充說:“水也不能喝冰鎮的。”
“好。”
“你胃還疼嗎?要不要先吃點藥?水的溫度應該可以了你喝一點。”
“不太疼,等飯後再吃,”任昭遠一一答著過去端起水杯,“快做飯吧譚總,我肚子也要叫了。”
兩個人就用兩碗雲吞麵湊合了一頓,各吃各的沒太說話,飯後譚錚去洗碗,任昭遠讓他放洗碗機就好,譚錚已經把碗筷放到了水流下:“順手的事。”
再坐下時任昭遠給譚錚衝了杯薄荷水,正色道:“譚錚,我們聊聊。”
譚錚不意外地點頭,把玻璃杯握在手裡:“你如果有想問的,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問。”
“你..”任昭遠頓了一下,接著說,“你喜歡我,不代表在我麵前就低一等。我確實有些事情想問,但你不是必須要說。”
譚錚點頭答應。
“公平起見,”任昭遠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同樣,我也可以不回答。”
“好,”譚錚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你先問。”
“要先和你道歉..”
“不用,”譚錚在任昭遠的短暫停頓中說,“不管發生什麼,都不用和我道歉,真的。”
任昭遠垂下眼,拿出手機點開一個下午接收的文件,調轉方向放到譚錚那邊。
“很抱歉通過一些途徑探查了你的隱私,我想知道,這些是巧合,還是有意。”
手機上顯示的是譚錚近幾年的部分航班信息,和任昭遠的部分航班信息做了對比。
目的地%e5%90%bb合,時間都在任昭遠之後。
短的幾天,長的數月。
再繼續向下滑,還有酒店入住信息的對比,絕大部分和任昭遠同一個酒店,並且房間號大都相同,不同時基本在臨近的房間,時間同樣在任昭遠離開之後。
趙原青言語間提到他查出的種種證據,甚至在氣急時脫口而出說譚錚早就和任昭遠有了超出正常關係的接觸。
任昭遠懶於爭辯,但留了心,之後打電話給鄭和請他幫忙。
鄭和手下的私家偵探最擅長這些,之前就被姚啟明和佟州要求查過譚錚,不過隻查了他的家庭背景創業史和感情史,最後給出來四個字,一清二白。
這次任昭遠說了想查什麼,沒多久鄭和的文件就發過來了,又給出四個字,深藏不露。
譚錚抵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用力到沒了血色。
他猜到大抵是發生了什麼,卻萬萬沒想到任昭遠知道了這些。
就像所有不可告人的、拚命層層遮蓋的東西上方驟然豁了道口,被迫攤開來在烈日下暴曬。
他偷拿任昭遠的筆,去舊書收購處翻找任昭遠的書,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觀察他,以陌生的身份和熟悉的本質靠近他,用謊言和欺騙博取他的信任,吃他吃過的東西,住他住過的房間,去他去過的地方..
說難聽一點,該被罵一聲變態。
任昭遠真的看不出這是蓄意而為嗎?
不是。
他隻是要告訴自己,這些事,他知道了。
適可而止。
譚錚重重吞咽幾次,閉了閉眼:“對不起,我..”
譚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辯無可辯。
這一切被揭開得太突然,他連直視任昭遠的力量都被抽得乾乾淨淨。
手肘支在膝蓋上仍舊借不住力,譚錚十指交叉緊握,垂著頭,良久才自暴自棄一般啞聲開口。
“不是巧合..”
“任昭遠..”
“我愛你,很多年。”
第23章 不公平
任昭遠不能不承認聽見這句話時的震動。
這樣的示愛, 像臨行前的訣彆,絕路下的遺言。
無望中剖出一片心甘情願的赤誠。
把最深最弱處的心意告訴你,不是一份請求, 不是要一個答複, 隻是在尚有機會的時候全部給你,要或者不要都可以。
像獻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任昭遠下午看到文件的時候,很意外。
他托鄭和查的時候心裡存疑, 疑的是趙原青,不是譚錚。
關於譚錚喜歡自己這件事, 任昭遠至多可以根據他的行為追溯到佟州莊園的開業宴, 從那之後接觸增多了解漸深。
但再早, 任昭遠從沒想過。
之前幾年他不是和譚錚毫無接觸,因為譚錚投資了他的工作室,任昭遠單獨接待過幾次。而且同在S城,商業圈子就那麼大, 許多陪同趙原青去的大型酒會也都可能碰到譚錚。
一直不過點頭之交而已。
任昭遠根本沒辦法想象, 在這麼多年裡,自己以為的泛泛之交居然無聲關注他的行蹤、追隨他的軌跡。
這太不合理。
縱然戲劇裡一個人可以僅憑一麵之緣對另一個人情根深種,就算譚錚真的在兩個人並無深交的情況下就愛上他了, 那為什麼這些年裡數不清的可以靠近攀談的機會,譚錚從沒有過?
他之前對譚錚印象裡的沉肅、傳統、不苟言笑, 就是源於每次見麵時譚錚的淡漠和距離。
所以即便這些證據擺在眼前, 任昭遠仍然不敢斷定。
也許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巧合。
而現在,譚錚明明白白告訴他, 不是巧合。
最意外的時候已經過去, 現在更讓任昭遠意外的, 是譚錚的眼淚。
譚錚垂著頭, 看不見表情,可任昭遠清楚看到水晶珠子似的透明液體落了下去。
屋子裡太安靜了,能聽見眼淚砸在地板上的細微聲響。
任昭遠在他無聲的眼淚裡嘗出酸澀。
緊接著,又是一顆。
“譚錚..”
“嗯,”譚錚含混應了,抹了把眼直起身,下意識想躲閃又強迫自己直視任昭遠,“對不起,我不該這樣,以後不會了。”
他眼眶有點起紅,不明顯,看不出哭過。
像個做錯事後被老師揭穿的小孩子。
驚慌,害怕,失措,恐懼之後強撐著讓自己麵對,承認錯誤,道歉,然後等待預想中的判處。
任昭遠心下升起一絲模糊的難以言明的熟悉感,就像這樣子的譚錚,他在很早的時候見過。
“你..”譚錚吞咽幾下,把聲音調整好,“你說的,我也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還算數嗎?”
“算數,你問。”
“我能做什麼,讓你消氣嗎?”譚錚動動唇,到底又垂下了眼,“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你消氣。”
停頓一秒,譚錚又輕聲補充:“消一點也可以。”
“我沒..”
話還沒說完,任昭遠自己先愣住了。
他想說什麼?
我沒生氣。
為什麼?
為什麼會沒生氣?
就連譚錚自己都知道做得不對,既不光彩也不坦蕩,哪怕這些事情克製且有分寸,沒有讓他察覺,沒有影響他的正常生活,但不對就是不對。
譚錚就是做錯了。
嚴謹來講,這是侵犯隱私的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