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讓人過來撤掉。
轉身一句話的工夫趙琛早沒了影。
酒會臨近尾聲,許多賓客陸續和康家人道彆離場,佟州趙琛和任昭遠三個不順路,佟州已經走了,如果不是忽然看見趙琛在譚錚這邊,任昭遠也走了。
這塊區域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麵麵相對,空氣愈凝愈濃。
“趙琛他..”任昭遠輕歎了口氣,對譚錚說,“我代他向你道歉,以後不會這樣了。”
譚錚直直看著他:“你不用和我道歉,沒什麼。”
——“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用和我道歉。”
任昭遠垂下眼:“彆這樣,譚錚,你不需要因為我在誰麵前..”
“昭遠!”趙原青喊了一聲,大步走近,“你在這兒,讓我好找。”
早一點的時候就答應過婚宴結束後找地方談一談,任昭遠不意外他過來,剛想開口趙原青又說:“以前我們常去的酒吧翻新了,一起去坐坐吧?還是那個大叔在管理。”
“嗯,”任昭遠沒多說,“我去和康總道彆。”
趙原青噙著笑點頭,目送任昭遠走遠後轉向譚錚,眼裡帶著不加掩飾的勝者的得意。
譚錚開口卻是趙原青想不到的話:“趙總,他胃不好不能喝酒,今天已經喝了不少,就彆再去酒吧了。”
“那是我們初遇的地方,想去睹物思情還要經過譚總同意?”此刻周遭無人,趙原青不必裝什麼友好,“再說,譚總哪怕嫉妒也找個好借口,他胃好不好,我比你清楚。”
譚錚冷然回視,不再多言,拿出手機點了幾下把相冊裡的報告單給趙原青看:“慢性胃炎伴糜爛,你如果真在乎,起碼彆再讓他糟蹋胃了。”
趙原青愣了愣,定睛看過後想伸手拿,譚錚已經收起來了。
“他以前沒有胃病..”
譚錚聞言握著手機的手忍不住攥緊。
他記得當時醫生問起什麼時候感覺到胃疼,任昭遠說去年,重煙酒也是去年。
全部都是因為趙原青,而趙原青不知道,還在說任昭遠以前沒有胃病。
沒什麼好解釋的。
譚錚漠聲開口:“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了。”
趙原青側頭看見任昭遠已經在往這邊來,扔下一句「不勞費心」轉身離開。
譚錚手機裡有任昭遠的報告單和譚錚說的「那是以前」都足夠讓趙原青氣惱,任昭遠堅持不和他同乘一輛車更是雪上加霜。
兩個人還是去了酒吧。
到點酒時趙原青才平下心緒,對任昭遠說:“這邊果飲新上了幾款,今天喝了不少酒,不如彆點酒了。”
任昭遠自顧點了一杯,趙原青一時啞然。
那是從前他們最常點的酒,隻這家酒吧有。
“我要一樣的。”
趙原青點過單後轉頭看對麵的人,這麼多年,他好像一直都沒變。
待人接物總是溫潤有禮,骨子裡又自有一股清冷和傲氣,最隨和的是他,最固執的也是他。
“昭遠,你都記得,對嗎?”
“記得。”
趙原青一下挺直腰,動動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笑出來:“我就知道..昭遠,是因為婚禮嗎?隻要你點頭,我們會有更盛大的婚禮,我保證。還有,之前給你鑰匙你沒要,我已經都布置好了,全是你喜歡的..你不是一直想做一個交流學習的地方嗎?我已經把你之前說不錯的那個地方買下來了,想弄好再告訴你的..”
任昭遠坐在原處一動不動,沒有打斷,直到趙原青說完後察覺不對試探著喊他名字。
“你做什麼,都和我無關。”
“昭遠?”
樓下有一群小孩在慶祝成人禮,有兩個人在起哄聲裡被簇擁著抱在一起,其中一個紅著臉高聲喊:“我——這輩子!永遠愛你——”
任昭遠側頭看著,輕輕笑了下。
真奇怪。
人們在十八歲時說永遠,又在八十歲時說當年。
“趙原青,我今天來,不是想追憶以前。”
“是想做個了斷。”
“徹徹底底的。”
“誰愛我,愛了我多久,做過什麼,我都不需要和你解釋。我愛誰,愛多少人,或者不愛任何人,也都與你無關。”
“這樣的質問我聽夠了,你是最沒資格質問我的人。”
“你和我之間早就沒有可能了,那十年是你親手扔掉的,除了你,和任何人都沒關係。但如果你一定要說是因為彆人,推脫責任也好,減輕負罪感也好,怎麼想都隨你,和我無關。”
“最開始是因為什麼,酒精、情藥、衝動,都不重要,發生就是發生了,持續了半年的出軌也是事實。”
“我不想拿那些證據出來,不想讓那些年沒了體麵,也不想再和你糾纏,但如果你一定要繼續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我不介意難看。”
點的酒送過來了,任昭遠喝水似的灌下半杯,卻感覺不到從前它吸引自己的地方了。
趙原青牙關咬緊,半晌才開口:“因為什麼?同意和我出來,來這家酒吧,點這杯酒,說這些話,為什麼?為了他譚錚嗎!”
“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說,好,是為了譚錚。”
“在今天之前,我想和你談判,說服你收手。現在我隻想告訴你,以前他給我投資過五百萬,以後如果你們繼續鬥下去,我可以投資他五千萬,或者五億,你想怎麼做都隨便。”
樓下一群人忽然笑開,高聲的笑喊和歡快的音樂聲彙在一起,交織出另一個世界來。
“趙原青,不是一切已成定局後再從頭來過才算是機會。”
“你有無數次機會,從有想法起的每一天每一秒,每一丁點心慌愧疚,都是機會,是你自己不要,親手把無數次機會都毀了。”
“沒有就是沒有了,失去就是失去了。”
“最後一次,再見。”
趙原青又說了什麼,任昭遠沒聽。
另一杯酒被猛地揮下桌,“嘩啦”一聲碎了滿地,任昭遠也沒看。
他喝光剩下的酒,拿上大衣,走了。
外麵又下雪了。
表弟聞顧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任昭遠說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他討厭下雪。
車子扔在酒吧外,任昭遠沒再叫代駕,一個人沿著路走。
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覺得腳下的白越來越深,夜色黑沉得像無窮儘。
路上有堆雪人的小孩笑他像個雪人。
任昭遠討厭雪人。
雪也無窮儘。
燈光下的影子短了又長,長了又短,任昭遠終於走到樓下,一抬頭,恍惚看見了另一個雪人。
“..譚錚?”
第22章 揭開
直到手裡的大衣被拿過去抖掉雪裹在身上,任昭遠才有了幾分實感。
譚錚臉色難看極了,配合著攥緊大衣的動作,像是要動手打人。
任昭遠沒來由地有些心虛,眨了眨眼:“你不是應該..”
譚錚擰著眉給他拍掉頭發上的雪,好半天才沉聲說:“改簽了。”
他們白天的話題隻起了一個頭,譚錚對任昭遠的情緒敏[gǎn],當時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隻是在任昭遠有些異常的問話拋過來時下意識覺得非說不可。
沒有考慮時機,也沒有考慮後續。
但既然已經說出口,就要把話說清楚。
任昭遠的所有拒絕方式都在他意料之中,譚錚不怕被拒絕,隻怕任昭遠覺得那句愛說得隨意。
過來後才想到明天就是除夕,任昭遠應該回去陪家人過年了。
但又舍不得走。
這樣的時候於他而言太過難得。
有理由、有身份,可以正大光明守在任昭遠樓下的機會,以前從沒有過,以後也可能會沒有。
到夜幕徐徐落下,到大雪洋洋灑灑,譚錚站在路燈下靜靜仰頭看著始終沒有亮燈的樓。
他喜歡雪,尤其喜歡下雪的晚上。^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比現在更昏黃的路燈,比現在更大的雪,任昭遠在融融暖光裡踩著淩亂的臟兮兮的地麵,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半蹲下`身說:“沒事了。”
此後,每一個雪夜都值得紀念。
每一片雪都是任昭遠。
餘光看到任昭遠一步步走近的時候,譚錚有那麼零點幾秒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緊接著就是心口一緊。
任昭遠走得慢,腳步卻穩,高定西裝勾勒出優越的身形,肩背自然而然地保持挺直。
可譚錚卻感覺出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透著孤寂的倦怠感。
表露出的行為模樣越是得體如常,譚錚越是覺得難過。
落雪侵染任昭遠的發頂雙肩,仿佛他在某一刻不屬於這個世界。
如果可以,譚錚更想取代這件裹緊任昭遠的大衣。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有時候人受傷了反而會招來親近人的責罵,心疼有多少埋怨就有多少。
為什麼總是不知道顧惜自己?明明胃疼為什麼忍著?知道不能喝酒為什麼還要喝?知道受寒會讓胃病加重為什麼不乘車甚至連大衣都拿在手裡不穿?
分明可以避免的疼,為什麼就是要讓自己受著?
很多為什麼,又好像不用問為什麼。
任昭遠是去赴趙原青的約,上一次因為聽說趙原青的事反應格外強烈,這一次是因為誰更不言而喻。
對於任昭遠愛趙原青這件事,譚錚一直知道,並且接受了十年。
愛誰是任昭遠的自由,誰都無權置喙。
可譚錚看著任昭遠微仰起臉對自己眨了眨眼睛,沾了雪的睫毛緩緩扇動,恍惚間讓他覺得此刻的任昭遠正無比脆弱地依賴並信任著。
鬼使神差地就沒了分寸,抬手蓋住冰涼通紅的耳朵,拇指撥去眼睫處的白色:“就這麼放不下他嗎?”
“無論他做過什麼,都永遠有讓你難過的能力,是嗎?”
任昭遠說:“不是。”
譚錚驀地一怔。
“如果你覺得是,那就是。”
繞口令似的話,譚錚聽懂了。
他不質疑任昭遠說出口的任何一句話。
“我知道不是了,”譚錚說,“有點意外,沒有不信你。”
譚錚說得太認真。
這次換了任昭遠怔住。
他一直很厭惡反複解釋什麼,回答疑問、解開誤會,他都會主動做。可一旦說清楚了還要麵臨咄咄不休的質疑,他就覺得累了。
實在沒有必要。
經曆越多任昭遠越覺得,向已經認定一件事的人解釋剖白,除了消耗自己沒有任何意義。
可他甚至沒有說清楚。
譚錚還要返回來解釋說沒有不相信他。
任昭遠後知後覺地避開臉側的灼熱溫度:“怎麼等在這兒,沒給我打電話。”
“沒事,忽然想過來試試運氣。”譚錚後退一點,不願意再讓他在冰天雪地裡多待,“快回去吧,不舒服記得要吃藥,我去機場。”
“改簽了幾點?”
“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