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的風聲。
作為大明開國以來屈指可數的六元及第,那位回故鄉姑蘇開辦書院的女翰林身後究竟有多麼大的交際網,林平之哪怕沒有參加過科舉也略知一二。
不說彆的,林平之和當朝錦衣衛指揮使打過好幾次交道,除了合作辦案以外,前段時間因著傳送陣為軍隊輸送物資,他與賈指揮使交流些許,偶然得知原來瀟湘居士是賈指揮使的表妹。
怎麼想都不可能身邊沒人保護,石觀音想對對林瀟湘身邊人動手,約莫等於得罪天下文人。
現在的文人可不是宋時的文人柔弱,不說個個能如武將上馬安天下,隻說佩劍彎弓也很有昔年盛唐之風。
何況他們最厲害的武器是筆杆子,一筆驚風雨,點墨攪山河,石觀音單人再強,對上朝廷千軍萬馬也不過如此。
再加上,朝廷早就想整頓大漠西域了。
等等,朝廷?
思及偶觀得之的朝廷動向,林平之看向巽風。
少年懶懶散散窩在躺椅上,脊背卻是挺直的。他舉著琉璃牌在麵前點擊著什麼,光影之間還是那般俊俏眉眼,隻臉龐原有的圓潤削了幾分,初見時的稚氣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消失不見。
林平之恍然,其實看不清的或許隻有自己而已。
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曾經不太靠譜的小老板好似一切都明了於心。
*
不久之後,帶著友人前來客棧的四條眉毛把石觀音的消息帶給了林平之。
彼時正是黃昏,林平之送走白日裡的最後一波客人,回頭看他家老板還窩在白玉台後看琉璃牌,些許繽紛光彩打在少年冷白麵容上,將他眉眼襯得格外詭豔。
好看是怪好看的,但如果沒記錯,小老板今天一天都是保持這個姿勢,從來沒有動過。
就連讓客人們在登記冊上簽名都是他負責的。
遂,林平之大膽了一回——他轉身回去,試圖將小老板從躺椅上撈起來。
“眼下客棧不忙,老板何不與我出去走走?”
琉璃牌後不情不願挪出一顆毛茸茸的頭,巽風抓了抓自己頭發,想了想還是決定要適當滿足一下客棧員工的願望。
他道:“去哪。”
林平之道:“山穀裡轉兩圈唄,小老板,你今天一天都沒出過門。”
巽風斜睨了他一眼:“你越來越囉嗦了。”
說是這麼說,他還是收起三千界,起身單手撐著白玉台跳了出來。
“我去問問連城賓娘,看她倆去不去。”見狀,林平之想著兩位姑娘也忙了一整天了,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她們大概不會出來。”巽風搖搖頭,“我昨天給她們雕了一塊水晶牌,錄了不少電影進去呢。”
她們倆在林平之送客人出門時就收拾好東西,跑到房間裡窩著看電影去了,現在去叫她們鐵定叫不出來。
所以剛剛他順手點了幾個外賣。
林平之聳聳肩:“成吧。”
隻不過他想要拖巽風出去放風的願望折戟在奈何橋畔。
清溪水潺潺,林平之和巽風站在與陰間之橋同名的金碧小橋邊,瞧見穿著大紅袍的熟客從小道那邊走來,身邊還跟著一個錦衣公子。
“好巧,小老板,林公子,都在啊,是來迎接陸某人的嗎?”
來人正是陸小鳳,他遠遠瞧見橋對麵兩道玄色身影,興奮朝他們揮揮手。
哎呀,其實自林家事了後,他往返黃泉客棧好幾次,除了為確認某些猜測,就是為那每一次都會奉上的不同品種的美酒了。
林平之眼皮一跳,他默默看向身邊的巽風,果然見對方黑了臉。
“怎麼又是他。”巽風咬牙切齒,“每次他一來,準沒好事。”
陸小鳳來了好幾回,每次他走後都會有不少人偷偷來探查,雖說隻是好奇來打探的不少,但也不乏不懷好意的。
客棧門口的花叢埋了不少花肥,開得愈來愈豔,弄得路過來收魂的鬼差看他眼神都不對了。一個兩個那欽佩模樣,都以為他留在人間是親自出手為地府減輕負擔創收去了。
“小老板這話說的,這不是您和朝廷的合作麼?”陸小鳳幾下掠過橋,攤開手相當無賴道,“我可是把六扇門掛的那些通緝犯都不想法子給您引過來了。”
林平之一臉迷茫:老板,您和薛大人談傳送陣時我都在,怎麼我不知道您還提過這個?
巽風:“我是讓你引給王小花,沒讓你引給我。”
陸小鳳:“王公子不是栽您手裡,給您辦事了麼,沒差。”
巽風:“嗬嗬。”
陸小鳳尷尬地扭了扭脖子,轉頭看到身邊的人,忙道:“小老板,不說舊事了,我今日可是帶了朋友過來,不請我們進去坐坐麼?”
巽風抬眸瞥了那錦衣公子一眼:“ 他看起來和你不是一路人。”
陸小鳳滑不溜就的,是唯一一個來了黃泉客棧三次以上,卻從未在往生池裡抽過獎的人。
唔,這個人看起來倒是挺好忽悠的。
第58章 名字
看起來挺好忽悠的錦衣公子察覺到巽風的目光, 朝他的方向點點頭。
他生得煞是俊朗,小小幾個動作看起來都賞心悅目。
“這位便是巽小老板?”
巽風歪歪頭:“是我。”
錦衣公子從容一笑:“在下花滿樓,多次聽到陸小鳳提起過您, 今日冒昧前來,叨擾小老板了。”
巽風“噢”一聲,轉著有些發酸的手腕轉身走進客棧, 邊走邊道:“林平之,接客咯。”
“知道了老板。”
林平之扶額,您就是不想出門罷。
真是奇怪,老板之前可不是這樣,聽小貓說他可喜歡滿天下跑, 怎麼現在就隻想窩在客棧哪都不去?
仔細想想,似乎是從小老板那塊琉璃牌解鎖了不少功能後開始的。
他多少是有些明白為何最開始小老板的兄長要鎖掉那塊琉璃牌。
仿佛看到了小時候沉迷鬥蟋蟀不願習武的自己。
“天色已晚, 二位且隨我進來罷。”
林平之按下心上思緒, 招手示意陸小鳳與他的朋友往客棧內走去。
明月已然上山頭。
“林公子,可要給我和七童上彆人沒有的好酒。”
陸小鳳拍了拍林平之的肩, 拉著花滿樓大大咧咧走了進去。
“自不會叫陸大俠失望。”
不過幾個錯身的功夫, 巽風已經窩回了躺椅之上,那塊從不離身的琉璃牌正躺在他手心, 在暈黃燈光下流動著細膩光澤。
鑒於廚娘已經下班, 林平之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家叫出來, 便隻先從酒窖裡提了兩壇好酒, 又鑽進廚房簡單弄了點下酒菜招待客人。
和陸小鳳之前來時的待遇是不能比, 陸小鳳歎了口氣, 他走遍大明疆土, 吃遍大江南北, 也去皇宮蹭過禦膳, 也總覺得和黃泉客棧的膳食比起來差了點什麼。
還想著要七童也來試試,可惜今天來的太晚,廚娘休息去了,也罷,左右他們還要留上一段日子。④思④兔④網④
喝著美酒吃點小菜,陸小鳳一上頭,忍不住開口:“小老板,林公子,你們可聽見江湖上近來傳聞?”
林平之道:“江湖天天有傳聞,英雄美人豪傑佳話,不知陸大俠說的是哪一個?”
陸小鳳道:“自然是移花宮大宮主和大漠石觀音那個。”
林平之停頓片刻,轉頭去看巽風,見對方沒有反應,這才謹慎道:“發生了什麼?”
陸小鳳眼神端詳這兩位半晌,隻見得光暈下巽風麵色頗為冷淡,與常人迥異的眸子波瀾不驚,方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石觀音找邀月宮主麻煩,被神功大成的邀月宮主重傷,狼狽逃回大漠罷了。隻是她這一落難,大漠很是不安靜,加上西方魔教那邊動靜太大,連著中原也風起雲湧。”
林平之抿了抿嘴,道:“石觀音......前些日子在客棧住過一段時間,帶走了一麵鏡子。”
他嘗試去猜測陸小鳳的來意,最終隻有一點模模糊糊的想法。
陸小鳳道:“哎,陸某始終不明白,你家小老板為何這麼熱衷於送客人禮物呢。”
從黃泉客棧出來的旅客,有一部分人手上總會比進去前多了點東西。隻不過誰也不能從他們嘴裡撬出什麼,親身前來也查不到更多消息。可在那之後,總會有人明眼發現,那些人身上都發生某種難以言說的變化。
這就讓這座客棧在江湖人眼中更為神秘莫測。
紛至遝來的人大多沒有發現什麼,最多感慨一下客棧那過於富貴的裝潢,而於陸小鳳這等人眼中,這客棧處處都是破綻,卻也處處皆是神奇。
實在是太容易讓人生出探查的好奇心。
“不是送。”
進來之後,巽風終於開口了,“那是他們自願交換的,你要是樂意,你也可以去換。”
他從白玉台後探出頭來,不知是燈火太過明亮,抑或是確實好轉起來,在陸小鳳眼中,此刻的小少年麵色半點沒有初見時的蒼白,倒是帶上了暖色。
巽風重複一遍:“你也可以去換。”
陸小鳳笑而不語,坐在他對麵的錦衣公子便道:“看來,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在裡麵?”
巽風瞟了花滿樓一眼:“不是什麼特殊的事,你要來試試嗎?”
倘若陸小鳳願意,往生池裡的氣運差不多能達到當初地府設置的最低標準。隻可惜這小子每次都是岔開話頭,要麼就不接話,今天還帶了另一個人來。
花滿樓沉%e5%90%9f片刻,正欲開口時忽聽到一道清脆鈴聲,循聲望去,正是巽風手中的那塊琉璃牌發出來的。
巽風順手在琉璃牌上點了幾下,隨口道:“我的外賣到了,要不要嘗嘗?”
正在沉思的陸小鳳迅速回答:“當然要!”
不一會兒,在陸小鳳所坐位置能看到的正前方,那原本被很多人認為隻是老板有錢任性用幾大塊銀子鋪成的幾麵凹陷進去的牆,竟有一麵從中間緩緩朝兩邊自動移開,露出裡麵穿著奇特服裝的少女。
少女齊劉海下藍瞳淡漠,從頭到尾都籠罩在漆黑紗裙之中,陸小鳳瞧著很像是飄洋過海來的西方宮廷裝束。
林平之“啊”了一聲,他很眼熟這個少女,老板每次點外賣時,經常是這個姑娘送來的,印象深刻。
不印象深刻也沒辦法,相比起從這扇門裡走出來的千奇百怪的外賣員和快遞員,這個姑娘不說是什麼,好歹有個人形。
那少女沒有走出來,林平之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多謝。”
“還是你最快。”巽風攥著琉璃牌朝著冷麵少女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經點過確認。
“我正好在前輩的店裡,”少女點點頭:“祝您用餐愉快。”
她的身影消失在銀製的門口,陸小鳳接回自己下巴,歎道:“小老板,早知你這客棧很神奇,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