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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法光華斂儘,林平之率先走出幾步,站在島畔回望。

陸小鳳如夢初醒,立刻蹦起來:“江南之處,先去鬆江府擲杯山莊,我給無情傳個消息。”

原本他是沒有預料到能這麼快就到,無情那邊不知準備好沒有。

“可。”林平之頷首,轉身去尋船過湖。

他來時穿著貼身的玄色衣衫,衣擺上以同色絲線繡著細長花瓣。

他本就生得好看,這樣一身皂更顯得俊秀非凡。

陸小鳳搖頭晃腦:“林公子好模樣,不知日後會傾倒多少小姑娘哩。”

林平之道:“陸大俠莫要開玩笑。”

他們所在島嶼正處湖中央,下橫著七八條小舟,船夫戴著鬥笠披著蓑衣蹲在船頭談笑。

陸小鳳付了渡資後領著林平之上了船:“船家,此處離秀野橋遠否?”

船夫笑言:“近的很嘞——”

擲杯山莊的大小姐左明珠不久前終於如願嫁給了世仇薛家莊的二公子薛斌,此事一出江湖皆驚。當初隻是聽過大小姐左明珠罹患相思病命不久矣,可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解決辦法。

擲杯山莊莊主左輕侯與薛家莊莊主薛衣人是江湖皆知的死敵,一朝聯姻還是為了這麼個原因,怎不讓人唏噓?

陸小鳳倒是知道一些內幕。左二爺實在心疼女兒,見女兒茶飯不思寧肯假死作出一場換魂戲碼也要與薛斌在一起,如何不會讓女兒如願以償?

隻是半生明珠托與死敵之子,左二爺難免心情不虞,何況那薛二公子不如其父遠矣。

他也擔憂自己去後擲杯山莊後繼無人,女兒無人撐腰,便常會邀江湖至交友人前往山莊一聚。

靜心培養年輕弟子是一著,聯絡友人感情也是一著,終歸是拳拳愛女之心。

陸小鳳自然也在那為數不多的受邀之列。

薛笑人之事,他確實不能確定薛衣人半點不知,那作為薛衣人次子的薛斌呢?

此案瞧無情的意思,朝廷是想要大辦以殺雞儆猴,主事的是薛斌的叔叔,一姓之家難免會受影響。

那麼嫁與薛斌的左明珠……

陸小鳳認為這事有必要透露給左二爺知曉。

其實由與左二爺關係更好的楚留香去說更好,但楚留香和朝廷的關係並沒有陸小鳳來得密切,這些隱秘的動作反不如陸小鳳清楚。

新皇登基後,在朝中亦有不少相交友人的陸小鳳已經提前嗅到某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下船之後,陸小鳳尋到六扇門據點傳信給無情,便帶著林平之前去擲杯山莊。

當然,沒忘了給林平之找一頂幕帷掩蓋一下,以防途中有人認出林平之,徒增麻煩。

林平之對陸小鳳的決議並未有所反對,他全程都相當沉默,令陸小鳳都有些擔憂他的精神狀態。

哪怕他這樣的局外人,在看到福威鏢局總局的人接二連三莫名驚懼慘死的紙麵記載都難掩心中憤怒,更何況直麵那種慘狀的林平之本人呢?

殊不知,林平之的沉默隻是在想留在客棧的巽風。縱有傳送陣,他這次出去也得好些日子,老板獨自留在客棧是否能習慣?

史連城和史賓娘雖說回來時已找回了她們丟失的記憶,可她們此前畢竟從未涉足江湖,不了解江湖是何情況,無法給老板更合適的建議。

不過,應該問題不大。

林平之暗暗想到,以老板的實力這裡沒人能傷他,客棧名聲也隻在小範圍內流傳,至少在他重新出現在江湖上前不會有太多人知道。

老板性子……隻要他不開口,麵無表情時還是很能糊弄人。他自己倒不會吃虧,實在不清楚的可以把王憐花放出來一陣子。

擲杯山莊果真跟船夫說的一樣離得很近,在秀野橋下了船,以幕帷掩蓋身姿的林平之跟在陸小鳳身邊一路暢通無阻。

他自然不會以為是自己的緣故,隻對陸小鳳的人緣再次有了深刻認識。

擲杯山莊內,左輕侯左二爺收到陸小鳳暗示之後又驚又怒,他本就是心疼女兒才無可奈何把她嫁了過去。現在薛家莊出了這種得罪朝廷的大事,他怎能不發火?

隨之而來的是對女兒的擔憂,陸小鳳不會無的放矢,薛笑人扮豬吃老虎蒙蔽江湖這麼多年究竟想做什麼?朝廷又會怎樣處理這件事情?

左二爺想得很簡單,卻比尋常江湖人想得透徹。朝廷若要動真格,大軍壓境之下,薛家莊是東武林之首又如何?

非謀反大罪朝廷不至於連坐三族,隻是牽扯進福威鏢局大案,薛笑人結局可想而知,焉知不會連累到他女兒?

左二爺摔碎了那套精致名貴的茶盞,就要動身前往薛家莊,被陸小鳳連連勸住。

開什麼玩笑,他的信還沒有到無情手中,若是就這麼任由左二爺打上門去,擾亂了無情的計劃,那他可就倒黴了。

暫且勸住左二爺後,林平之在客房之內,把今日見聞寫在明信片上。

將這一路所為,儘數說與泉下諸親聽。

第43章 天策

今日薛家莊很是熱鬨。

薛二公子喜得美嬌娘, 大宴賓客流水席擺了十天十夜,莊內張燈結彩,紅綢燈籠足足一個月也未撤下。

其實他生性風流, 並未想過要就此綁死在一個女人身上, 但如今他與左明珠正是情濃之事, 妻子陪嫁又是連他都難以忽略的豐厚,他再沒腦子也不會在新婚沒多久就出去尋花問柳打左明珠的臉。

那場堪稱盛大的婚禮結束後,來吃酒的客人陸陸續續離開薛家莊,但依然有不少人為了討好薛二公子留下來。薛二公子心情好,加上他老爹在他婚禮後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總跟那楚留香在一處喝酒論道,並不怎麼拘著他, 他也算做得了主, 不在意這些人留下來混吃混喝。

這日薛斌在朋友們的攛掇下, 風光滿麵準備帶著左明珠出去賞玩初荷,忽見下人急匆匆來報:“莊主,莊主,不得了啦!”

下人麵色張皇, 一路小跑帶起一陣風。

薛斌不悅道:“出了什麼事, 要你慌成這樣?”

那下人上氣不接下氣道:“二、二公子, 公子, 軍、好多軍爺圍上門了!莊主今日是否與楚大俠出門了,他不在可怎麼辦啊!”

圍在薛斌身邊的眾人頓時發出嘈雜聲音, 左明珠輕咬了咬唇, 疑惑道:“軍爺?怎麼回事?”

“什麼軍爺不軍爺, 這可是薛家莊!”薛斌冷笑一聲, “我薛家莊是東武林魁首, 我爹是天下第一劍客,四方武林哪個不給我們薛家莊一個麵子,你可是薛家莊的人,被外麵什麼爺嚇得屁滾尿流,丟臉!”

“二公子說的極是,駐紮在附近的軍隊怎麼會隨意圍著江湖大派山門,朝廷對江湖武林這些年可是很客氣的。”

“唉,二公子,你這下人可要好好再調/教調/教。”

“您可是薛家莊的少莊主,日後還是要在這上麵多費費心,不然過得不舒心的還是您哪。”

眾人見得此等場景,七嘴八舌說了起來。若薛衣人在莊內,他們也不敢如此作態。現在這般舉動,亦不過是投薛斌所好。

果不其然,薛斌聽見身邊人的話,原本就被下人這等模樣打落些許興致的薛斌麵色又好了許多,他看了一眼左明珠,對方麵上並無半點因賞玩荷花被打亂的不滿。

他道:“再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若敢騙本少莊主,你就不用留下來了。”

“可是二公子,外麵,外麵真的有好多軍爺圍上來了,”下人幾乎語無倫次,“好多,好多好多,有些看著是駐紮在附近的兵,但是,但是打頭的那一隊,那一隊,有一隊騎著高頭大馬銀鎧紅披風的的軍爺啊二公子!!!”

“我管他紅鎧甲還是銀色鎧甲,沒有理由朝廷軍隊憑什麼圍住我薛家莊!”

薛斌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抬腳就大步往前走:“我倒要看看誰敢在薛家莊造次——”

他話語尾音突兀一消,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身後其他人也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們現下終於反應過來了。

唯有左明珠尚還還在狀況外:“夫君,怎麼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銀鎧紅披風......?”薛斌張了張口,艱難道,“應當隻是普通的軍隊製式罷?”

那傳話的下人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哆哆嗦嗦道:“二公子,還是快請莊主和楚大俠回來罷。外麵的軍爺,隻有那一隊不一樣,小的瞧著,很像是...像是從東都來的。”

東都自是洛陽。

薛斌麵上肌肉微微抽了抽,回頭去看左明珠:“明珠,我們今日便不去賞荷花了。”

左明珠恍恍惚惚點頭:“東都來的,莫不是......天策府?”

這一句話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圍在這裡的眾人在把自己憋死之前狠狠鬆了一口氣,接著趕忙告彆。

“二公子,在下忽然想起家中尚有老母要伺候,先行一步!”

“二公子,在下前些日子約好和張兄去洛陽賞牡丹,這便告辭了!”

“叨擾許久,在下也要歸家了,請二公子見諒!”

......

原本熱熱鬨鬨的院子幾息之間冷了下來,人走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幾個素來與薛斌交好的人留在原地,反應過來後也不好意思再開口。

但左明珠怎會看不出來他們麵上的勉強之意?

“夫君。”她心中有些驚懼,小聲喚道。

薛斌猛地回過神來:“快去請我爹出來!”

“是,是!”

下人得到了話,匆匆去尋在彆處與那位楚留香楚大俠論酒談道的莊主。

下人腳步聲漸遠,薛二公子整了整自己儀態,硬著頭皮往外走去。

既然客人已經來了,那他作為薛家莊少主人,自然要前去迎客。

“夫君,我與你一起。”左明珠鼓起勇氣跟了上去,她是薛斌的妻子,不管發生了什麼,這時候自然要與薛斌共榮辱。

況且,還不知來的究竟是不是天策府呢,縱然是,天策府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朝廷機構,說不得有什麼誤會呢。

在心裡為自己打著氣,她迎上薛斌感激的目光,不好意思笑了笑。

明明離大門也不是很遠,不知為何薛斌覺得腳十分沉重,以至於他走出大門時,再無法往前踏出一步。

江湖赫赫有名的薛家莊,果然已被穿著軍服的將士包圍。

大門口,正肅立著一隊披紅底銀鎧血紅披風手橫長.槍的騎兵。

獵獵長風下,湛湛天光中,猩紅旗幟和軍士的披風交相舞動,向日甲光模糊了軍士的麵容,卻無損其巍峨肅穆身姿。

那隊軍士的鎧甲製式甚是眼熟,眼熟到哪怕薛家莊隨便一個下人都能一眼認出來。

時隔數十年,江湖也不會有人忘記這支軍隊的威名。

那是東都天策府,是直屬於皇帝的部隊,是大明開國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