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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真正目的。

林平之深深看了一眼:“你早該坦白,小老板不會怪你。”

王憐花道:“從未看在眼中,自然不會怪罪。”

林平之為巽風所救,這個性格實誠的人就全心全意相信巽風。

便沒有發現在黃泉客棧那位小老板眼中,他王憐花與客棧外肆意開放的金燈花、和山穀中飛過的子規鳥沒有任何區彆。甚至於已經成為客棧一員的林平之、史連城、史賓娘,也不過多得他兩眼目光停留。

依王憐花看來,巽風來曆莫測,素日話語跳脫,思維與常人迥異,所行所為似乎皆出於某種他無法觸碰到的規則,且牢牢遵守著那種規則,絕不會跨出任意界限。

若無要事,巽風素日鮮少踏出客棧,那條架著奈何橋的清溪分明將他與此世間分割開來。

那雙異色眸中映照著世間萬物,萬物生老病死、輪回往複都在他眼中,隻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公事公辦,一視同仁。

林平之已經走到客棧門口,回頭瞧見王憐花目光悠遠,隻無奈地搖搖頭。

第35章 變化

天邊隻剩下最後一抹深紅, 餘暉斜斜打在客棧的琉璃窗瓦上,一片流光溢彩。

林平之踏入客棧,沒在前方不遠處的白玉台後看見巽風的身影。

他隻以為巽風這時候可能是在寢居休息,畢竟他老板的作息相當不規律, 晝伏夜出常有的事。

隻是很快他便發現, 連原本被留在客棧看顧的史連城史賓娘都無影無蹤。

這就有點奇怪了。

巽風無事一般不會離開客棧, 史連城和史賓娘為鬼身, 哪怕巽風允許她們在外以人身白日出行,她們也頂多在夔州城中逛幾個時辰, 不會到這時候了還沒回來——比起小老板, 兩位女鬼姑娘依然遵守為人時的作息。

“小老板還沒回來?”

王憐花熟門熟路去廚房, 翻出自己帶來的茶沏了一壺,又取了幾盤點心出來。那些點心都是他離開前借用廚房自己做的。客棧有特殊的保存方法, 是以王憐花把它們取出來時都與剛做出來的沒什麼區彆。

“顯而易見。”

林平之坐回白玉台前的高腳凳上,原本在瀾園繃緊的姿態放鬆下來,整個人都顯出幾分隨意。

“看來這件事情有幾分麻煩,連小老板都不能輕易解決。”王憐花端著茶杯,目光在浮動的茶葉中打轉。

林平之道:“老板並非無所不能。”

王憐花不言,林平之便也將眼神投向彆方, 隨意看過周圍。

他隱隱約約猜到王憐花一直留在這裡並不隻是為了他, 定然是有自己的某種目的, 而且和巽風有很大關係, 但既然王憐花之前沒說,現在也沒打算開口,他便不會去問。

任他想去。

茶杯升騰的熱氣模糊了林平之的視線, 飄忽的目光掠過在白玉台內側的多寶閣, 在最外側的一個格子裡停住了。

那麵多寶閣是林平之初次來到客棧就見過的, 那時裡麵隻零零散散擺了不少雕像。木雕的玉雕的金銀雕的都有,還有許多他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的,不過現在他好歹知道雕的是什麼了。

之前的林平之初見時沒有認出那些造型古樸奇怪的雕像都是什麼,等到他成了客棧一員,想著好歹要多了解一下神鬼之事,便在出門時買了幾冊誌怪異聞回來,其中有一本《山海經》。

再路過這裡時,林平之後知後覺,那些雕像都是《山海經》中的生靈,夫諸、鸞鳳、九尾狐、鹿蜀、縈芑......山川草木、鳥獸蟲魚姿態各異,栩栩如生。

林平之總覺得那些雕像看久了心裡發毛,似乎下一刻它們就要活過來。

除了各種神獸草木的小雕像以外,這組多寶閣原本隻剩一些不知道什麼作用的瓶瓶罐罐。

現在那上麵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樣東西。

以林平之看來,那應當是一副“畫像”,但比尋常畫像要清晰得多。

它不算大,一尺見方,整張都被透明至極的琉璃壓在下麵,四周以檀木裝幀,微微向後傾斜立著而不是掛在牆上。

畫中有兩個人。

著玄金圓領袍的少年黑發異瞳,林平之認出那正是巽風。他坐在一片開得茂盛的桂樹之下,身前似乎有個烤著什麼東西的火堆,他正伸手去接坐在他身邊的人遞給他的一把青色花朵,神情頗為委屈。

遞花給巽風的是一個林平之看不出年齡的“人”。

那人白衣金裳,在身前火光映照下眸色似琉璃點金,側臉是驚人明俊。分明可見得是少年模樣,卻有一頭霜雪白發,發間流動千年月光。

他望向巽風的目光裡帶著極為飛揚的笑意。

畫中人纖毫畢現,真實得就像是用什麼方法捕捉那一瞬間的畫麵,把它壓縮到薄薄一張紙上保存。

而畫像擺放的位置是巽風坐在白玉台內時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王憐花自然注意到林平之的動靜,循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神情微微一怔。

“叮——”

一道清脆的聲音忽而響在他們耳畔,林王二人頓時一震,尋聲望去,正好瞧見左側的亮銀色小門打開,巽風從裡麵走了出來。

“你們事情辦完了?”

巽風打了個哈欠轉進白玉台內,整個人陷進躺椅之中,語氣聽不出好壞。

“暫時告一段落。”林平之瞧見他這困極模樣,語氣急促起來,“老板,你要不去房間裡睡?”

巽風擺擺手:“沒事,我犯困是習慣,哪都能睡。”反正這裡也沒人能傷到他。

不過看著林平之有些黑的臉色,他這次學會把後麵這句話咽了下去。

林平之見他這樣隻得作罷,又道:“那僧道二人,莫非很難處理?”

當初分開時他就瞧見巽風臉色有些難看,估摸是件挺嚴重的事情,但沒想到巽風會比他們還回來的晚。

“他們算什麼。”巽風拍了拍自己臉頰,目光在多寶閣上掃了一圈,困意消了不少,“背後的警幻給地府找了不少事,處理起來稍微廢了些時間。”

巽風從天宮下來後先是把那幾個挑出來的草木花神送塞進地府實習,讓她們實習通過後擇日上崗。

這事本來不麻煩,他和負責這方麵的陰差打聲招呼就行。

隻是對接此事的陰差身後跟了個登記的小吏,甫一出現就讓史賓娘和史連城方寸大亂,執手相看淚眼,一時無言。

原來那做登記工作的陰世小吏,正是當年無辜死去的喬生。

巽風撩眼皮瞧了一眼,這喬生當初為僧道二人所害,生魂離體許久,陰差趕到時已無還陽機會,屍體起了斑斑點點,停了幾天後被城中友人尋到替他辦了後事。

在城隍廟中銷號後,喬生拿著鬼國路引懵懵懂懂跟著陰差走上黃泉路,進入鬼門關。

入了地府後他排了好久的隊接受審判,牽引他去的是賞善司,生死簿上記載其生平,竟無大惡,反有多次善行,本不該如此橫死。

賞善司主判官魏征在生死簿上查出他是為修行之人所害,仔細問過喬生便將此事轉交負責為冤者平反昭雪的察查司,令察查司陰差去人間查探此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因著這一遭,那僧道二人這兩三年到處躲藏,尚沒有機會為警幻帶回早早圈定好的人間風流豔鬼。

在探查期間喬生沒有去輪回,暫時留在地府居住。隻是他閒不住,見地府陰差來去匆匆一片繁忙,便湊上去出言自己可否出力,正巧被路過的一個鬼神隨手拎到自己轄司幫忙。令喬生驚喜的是,和他同在一司的同僚,竟有一位是他生前早逝的好友顧生。

喬生安心便在地府做個文書小吏,時不時會打聽一下當初那兩位史姑娘的消息。

直到今日巽風帶著史連城和史賓娘來到地府碰上。

需要知道的是,陰世疆域非常廣,四海列國的輪回都囊括在內,如果沒有特意去找,是很難發現其中都有誰的。

僧道既已伏法,喬生計算完功德後就可去輪回,來生能有個相當不錯的命格。

巽風瞧見這情況,乾脆把史連城和史賓娘暫時留在地府讓她們敘舊。自己則去找了地府四大判官中掌管生死簿的陰律司崔玨。

他雖一把火燒了那些薄命冊,終歸還是要看一眼這邊的生死簿才能放心。

結果這一看嚇了一跳。

那些被警幻遣入人間的太虛幻境草木花神原本都不是走的正規輪回道,是被司命簿掩蓋送的去的輪回

這也是警幻能篤定用司命簿改命的緣由,輪回來途不正,魂魄不穩,相較於常人而言更招陰惹病,極其容易英年早逝。這時候她隻消編上一個風月故事,送一味相思引,便能引得那些女孩兒們心碎而死,芳魂永逝。

這麼多年來靠自己能力跳出既定命軌的原本隻有金陵十二釵,但她們畢竟名在薄命冊上,仍會受到一些影響,反映在她們身上大約就是身體會相對柔弱一些。

不過現在,不管是金陵十二釵等太虛幻境草木花神,還是先天具有十二花相的人間女子,在巽風那一把紅蓮火下,所謂風月薄命都灰飛煙滅。

就是大抵那紅蓮火效果太強,隻燒了一小會兒就燒過頭了。

那些女孩們因前半生不自覺受害,一朝得以解脫後自身迸發出來的生機和氣運都旺盛過頭了。加之紅蓮火或多或少對她們有了加成,不說那些先天具有十二花相的人間女子,下界渡劫的草木花神其中幾個更是超出氣運之子的範圍,幾乎可以媲美天命之子。

這幾人還與人間王朝有千絲萬縷聯係。

巽風翻著生死簿,心想我現在去搶崔玨的筆稍微改一改還來得及嗎?

他遲疑地望著生死簿上的文字,目光在得到加成最大的那幾個女子生平上停留片刻,心中天人交戰。

原本她們就是受害者,他一氣之下用紅蓮火燒了薄命冊,燒的是不屬於她們的薄命。她們因禍得福被激發出屬於本體仙藥草木的功德氣運,紅蓮火的加成隻是輔助而已,並不算強加因果。

而且......

巽風目光在“薛蟬”這個名字下停留許久,那頁上隱隱約約的字跡,是她可能會走的路,會做的事。

生死簿的功能之一,便是除了生死時間,隻會按照前生累計功德死後審判等等各種條件,將今生軌跡限定在審判結果對應範圍內。在這個範圍內做什麼,善也好惡也好,都是自己的選擇,它並不會在開始就定好生靈的一生。

譬如眼前的“薛蟬”,倘若她在人間真的做下決定並且去走那條路,生死簿才會在她的生平中詳細紀錄這件事的具體經過,善惡好壞功名成就皆一清二楚。

巽風想,這些過於旺盛的氣運本就是她們自己的,他隻不過稍微刺激了一下。

權當是他的地府代天庭給她們的補償罷。

要不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