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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魂魄,便斬釘截鐵告訴她要換回來。縱貌若無鹽,那也是她自己的臉,且吳小曼枉死卻不能以全屍下葬,這是她丈夫的過錯。

二女達成共識後,便瞞著少容的丈夫朱爾旦私底下尋找遊方道士和尚打聽情況。這時吳小曼倒是想起早逝友人家中正聘有這類道士,便請少容上門前去詢問。

熟料那道士瞧見少容脖頸上紅線臉色大變,直說自己幫不了她。

少容並不甘心,她似乎心裡也存著什麼事情,要找道士問清楚。道士架不住她的哀求,便給了她們兩張黃符紙,一瓶牛的眼淚,指引她們前去夔州尋陰陽界,那裡有鬼差在人間的府邸,或能尋到鬼差相助。

這便是她們來到夔州的緣由。

史賓娘說完這一串情況,眼巴巴望著巽風,道:“老板,小曼這個事情該怎麼辦呀?”

巽風還沒開口,他膝上的貓兒倒是直接說道:“欲迫民女,按律當閹;害人性命,以命償命;辱人屍首,□□麵目,合罪該殺。”

語氣凜然得不像是貓兒被捏成一張餅時喵喵喊出,倒像端坐高堂之上發號施令。

巽風捏捏它的胖爪,又揉揉它的耳朵,異色眸子裡泛起點點星光。

半晌,他收回落在少容與吳小曼身上的目光,道:“合該如此。”

吳小曼鬆了口氣,少容卻慌了:“這位大人,我夫君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第14章 少君

“我夫君,我夫君他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

許是被巽風輕描淡寫的話驚到,又許是才從貓兒竟然開口說話這件事中回過神來,少容頂著那張不屬於她的花容月貌的臉,把自己剛剛的話再重複了一遍。

巽風眼中映出她驚恐的靈魂。

史賓娘不忿,生硬道:“不是哪樣?不是貪圖美色給自己的妻子換了張好看的臉?”

其實吳小曼的死怪不到少容的丈夫朱爾旦身上,她是天降橫禍,但讓她屍首分離的是那個綠麵紅須的男人。若朱爾旦沒有出換頭這個主意,吳小曼也不會枉死後有這麼一遭屈辱。

聽到少容這麼辯解,史賓娘想起玩伴同她一樣早夭,心裡就忍不住怒氣勃發。

史連城沉下眉眼,她握住吳小曼收在衣袖裡的手,抿著唇無聲望向少容,似乎在等她的解釋。

少容自然知曉她們誤會了,望向巽風小心翼翼道:“這位大人,請問...若能做到換頭,可否能做到換心?”

巽風道:“頭可以換,心自然也可以。”

史連城眼睫一顫。

刹時這名為少容的女子像是確認了什麼,眼中浮現點點淚光:“朱爾旦,我夫君他以前並不是現在這樣的。”

“...以前,他從不嫌棄我的相貌醜陋,也不會說那些花言巧語的話......”

“從前他很笨的,讀了很久的書也隻考了個秀才,可他後來從未溫書,竟成了進士。明明他以前做不了先生出的題,被書院的人欺負了也隻會回來傻傻的跟我笑,說今日書院好友幫他讀書了。”

“從前他對公爹很孝順的,從來不會對公爹大吼大叫,更不會像之前那樣上手推公爹!”

少容細數丈夫這段時間的變化,越來越心驚,她擦掉麵上眼淚,堅定道:“他還記得我們生活中的一切,人還是那個人,但以前他絕對做不出賄賂書院先生,設計讓書院學生身敗名裂的。”

“他就是個草包,沒那麼‘聰明’,沒那麼有心眼。”

少容說到這裡,仿佛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眼淚又掉了出來。

“換頭能在這裡留下一條紅線......”她摸著脖頸上那條猙獰的紅線,越說越忍不住,聲音裡哭腔愈來愈重,手裡比劃著說:“我看到、我看到他的%e8%83%b8腹這裡有一條豎直的紅線,和我脖子上這條......一模一樣...”

女子仿若忍受著莫大的痛苦,她說道最後彎腰痛哭起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朱爾旦還是朱爾旦,他依然是小城中那個文弱書生,卻不是她那個傻傻憨憨卻對她極好極好的丈夫了。

吳小曼極輕極輕歎了口氣,將自己的手從連城手中抽出來,抬去想要為少容拭淚,卻觸了個空,恍然想起自己此刻是鬼魂,是碰不到陽間活人的,隻得黯然放下手。

巽風沉默地望著慟哭的少容,一雙紅紫異色眸此時閃爍星光點點,妖異非常。幾息之間,他已然從這兩個姑娘之間相連的那條線看到一切始末,%e8%83%b8口不住起伏,顯然是氣得狠了。

貓兒察覺到他的情緒此刻有些不穩,把自己的頭主動拱到他手底下蹭了蹭,略作安撫。

巽風不說話,感受到此時氛圍的沉寂和少容小曼的痛苦後,史賓娘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好半晌,少容哭聲漸細,眼眶通紅通紅,她扯了扯嘴角,想要說什麼。

沉默半晌的少年突兀一聲冷笑,異色瞳中的冷色讓史連城和史賓娘打了個寒顫。

巽風在她們麵前從來都是一副略帶天真人事不通的模樣,何曾有過這等令人心驚膽戰的眼神?

“連城賓娘看門,你倆跟上來。”

少年說完之後便起身,隨手把貓兒拉長成肥壯一條放到肩上充當毛領,轉身往客棧裡走去。

少容和小曼相互看了眼,神態猶有些遲疑,被史賓娘和史連城連手往客棧門裡推了推。

“快跟上去。”史賓娘道,“我們小老板很厲害的,他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史連城也點點頭,她還記得自己在渾渾噩噩之中被小老板拎出來時鬼門關的情形。那裡的鬼差對小老板畢恭畢敬,他肯定能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

待少容和吳小曼踏進客棧,首先被客棧裡的裝潢驚了片刻。雖說早就從外麵看見過富麗堂皇的外觀,但裡麵與尋常客棧截然不同的景象還是少見。

她們看到巽風站在那片水霧繚繞的蓮花池一邊,站在一麵奇特的牆壁麵前。

那塊牆壁有兩處凹進去一部分,裡麵鑲嵌著幾大塊足有兩三人高的長條亮銀,光滑得可以照出人麵,比城中店鋪賣的銅鏡還要清晰。中間各有一條豎直的黑線。

亮銀一共兩大麵,中間有牆壁隔開。

少容和吳小曼小心翼翼走過去,路過那飄著水霧的蓮花池子時,吳小曼身子微微一抖,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被凍僵,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少容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她隻感到一股子熱氣從水池上傳來,好似靈魂都要被融化掉一般。這麼燙的水怎麼養得活蓮花?

她們心裡存著事,這點小問題很快就被拋之腦後,默默走到巽風身邊。

巽風咬破手指,在兩麵亮銀中間凸出來的狹窄牆麵上畫出兩個尖角方向相反的三角形紋路。

暗沉沉的血色在白玉般無暇的牆麵上散開,深深滲進牆壁裡,很快就將那一小部分染成觸目驚心的紅。

“現在就開通,還泄了血氣,沒問題嗎?”充當圍脖的貓兒抬起頭,小聲問道,“你不是說你哥哥不許你......”

“那是他嚇我的,其實我身體早就好了。”巽風說道,“而且他知道我是偷偷跟昭明哥哥出來的,沒有關係。”

他手指隨意在臉頰上抹了一下,細小的創口很快就複原,隻有些許血跡染在他尤有些蒼白的臉上,證明他曾經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傷口。

緊接著,修長手指按住那尖角朝下的血色三角形,刹時有紅色靈光噴薄而出,朝下折去沒入地麵。

“叮——”

一道飄渺的鈴音響起,少容和小曼眼睜睜看著她們前方的那麵長條亮銀以中間黑色線為界限朝兩側緩緩移開,露出裡麵光潔的小房間。

這原來是一扇神奇的門,裡麵所有的牆壁都是清晰到令人發毛的鏡子。

“進來。”

巽風邁開步子踏了進去,一屁股坐在裡麵貼合鏡麵的長椅上,招呼呆愣住的一人一鬼進來。

少容和吳小曼不敢拖延,忙走了進去。

在她們進去後,小房間的門如同剛開打開那樣又緩緩合上,沒有一絲縫隙。╩思╩兔╩網╩

她們學著巽風的動作坐在另一邊,抬頭卻瞧見對麵的鏡子裡自己須發可見,連吳小曼這樣的鬼魂也把自己的發絲看的一清二楚。

“這...我能看見自己了?”

吳小曼喃喃道,成為鬼魂後,她再也沒有在陽間的任何一麵鏡子、一方水池中瞧見自己的模樣,隻有看著用自己臉的少容時,她才不會忘記自己長什麼樣子。

除此之外,就隻有近些時候,她可以在午夜時分短暫於鏡中見一見自己。

“那是因為你鬼氣重一些。”

巽風開口解釋,“剛死的新鬼幾乎沒有修為,彆說生人看不見你,你自己也瞧不見你。”

吳小曼恍然,原來自己剛剛把心裡的話講出來了。

望著偏過頭不知看著哪裡,手中無意識玩著貓尾巴的少年,吳小曼心中忽而平靜下來。

她捏了捏有些發冷的少容的手,試探著問:“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從她坐下來開始,就感覺這個房間在飛速朝下移動,不知會去往何方,她心中有些忐忑。

巽風道:“黃泉。”

少容驀然抬頭:“可上麵才是黃泉客棧。”

巽風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莫名:“所以我說是黃泉,不是客棧。”

這下她反應過來了,眼前這位看起來比她要小上五六歲的少年,是要帶她們往黃泉地府而去。

去地府,做什麼?

“叮”的一聲再度響起時,小房間的門緩緩朝兩邊移開,露出門後的世界。

那世界一片幽黑,無光亦無聲,刺骨寒風從這裡吹進來,凍得人靈魂發涼。

巽風抬起腳,玄金雲紋靴在小路上點了點。從他腳尖觸碰的地方瞬息之間蜿蜒一片妖異豔烈的紅,仿佛升騰的火焰,驅散那幾欲將少容凍死的冷。

橘貓發寒的身體漸漸停止顫動,巽風摸了摸貓兒有些冰涼的脊背,暖意順著指尖注入它的身體。

等到少容和吳小曼跟隨巽風走上那片奪目蜿蜒的紅色,這才發現那不是火焰,而是如同客棧之外一樣全都是張牙舞爪的金燈花。

不過,在冥府裡,它好像是被叫做龍爪花,抑或引魂花。

大人在客棧在栽了那麼多開在陰間的花,真的能吸引客人來麼?

許是已經來到陰間,再怎麼離奇的經曆也不過如此了,少容望著前方少年信步行於陰間的背影,心思漸漸放鬆下來。

不過,這位大人走在幽冥裡,看起來和在上麵似乎有一點區彆。

至於區彆在哪裡,少容也不知道。

巽風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判官殿中。

這裡的地府到處都在翻修,判官殿裡來來往往的陰差鬼神各個手裡捧著疊到下巴的冊子滿殿飄,比吊死鬼還要吊死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