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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尚未來得及掠過清溪的幾名殺手互相看了眼,轉身朝著山穀外飛奔而去。

他們並非怕死,組織裡對未完成任務的人懲罰更重。但哪怕任務失敗,他們也要把這個地方的消息帶給主人。

對組織首腦的恐懼和忠心刻在他們靈魂裡。

最後一個倒下的黑衣首領瞪大的眼珠留下兩行血跡,耳中鼻中口中亦有血色湧出。他的目光僵直,到最後也盯著那朱紅匾額。

他們組織的首腦讓他們練的是殺人劍,每個人的劍法拿到組織外都是數一數二的好手。而他作為其中一個頗有地位的領頭人,劍道造詣自然不錯。

臨死之前,他終於認出那匾額上的字並非毫筆揮就。

是有人持劍刻字於其上,筆鋒隱有江山雲水奔騰,劍勢綿延不絕。

憑此劍意,此間客棧主人身手遠在他等之上,而他剛剛竟然還想著要滅口。

這江湖上何時出了這等劍客,隻憑借劍鋒留字便可誅殺他人?

主人...主人一心想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他知道嗎......

黑衣首領的思維漸漸模糊,最終七竅流血死儘了。

子規依然在悲鳴。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不如歸去,歸向何處?

深夜無星亦無月,鎖鏈聲響寒氣延,玄門初開無常現,將引迷魂至黃泉。

翌日。

鬢間點綴著白曇花的女郎從扶梯上滑下,揉著眼睛打著哈欠飄到門口,抬手打開客棧大門。

正見門外清陽曜靈,天光明亮,山青氣朗。

“連城救我!”

剛邁出一隻腳的史賓娘慘叫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滾回了客棧,正巧撞在飄然而至的史連城身上。

被這麼一衝撞,史連城身形猛地一晃,淺紫色的留仙裙袖擺飄到客棧外,正巧被一縷照射過來的陽光灼燒成焦黑。

史連城:“......發生了什麼?”

史賓娘抬起頭,淚眼汪汪:“我隻是想出去透個氣,連城你怎麼繡了晨光景圖?”

史連城抬起手臂,瞧見袖擺下方的焦黑,歎了口氣:“我沒有。”

史賓娘驚魂未定,她的腿差點就要被太陽燒沒了,還說沒有。她從對方身上爬起來,撅著嘴道:“外麵景觀變了,你還說沒有?”

“說,你是不是想害我,好以後獨占喬郎?”

史連城溫婉麵容上生出一抹怒氣:“我已是亡魂,喬郎乃生人,我如何獨占他?”

她們拉拉扯扯你懟我回時,巽風伸著懶腰從珠簾後溜達出來,正好瞧見她們略有些狼狽的模樣。

黃泉客棧不太靠譜的小老板摸了摸下巴,聽了一耳朵後得出對方是為了外麵變換的景觀在爭執。

“噢,是我撤下來的。”

巽風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門口,指著門外明%e5%aa%9a天光,對身邊兩個員工說道:“林平之說外麵的結界擋住了彆人進來的路,不方便,我就撤了,現在外麵是真實的旭日輝光。”

“但我還是很喜歡你繡的‘夕陽山外山’,我把它導進我寢居了。”這句話是對史連城說的。

史連城一聽,立刻對邊上的女伴道:“你聽見了吧?是老板撤的。”

張牙舞爪的史賓娘默默低頭,兩手絞在一起,把妃色衣袖都捏皺了也一聲不吭。

“對了,你倆死了多久了,竟然會被陽光傷到?”

巽風對兩個員工之間時不時會莫名其妙發生的吵架已經學會熟視無睹,自顧自開口問道,完全不顧及自己這話說得禮不禮貌。

溫婉客人的紫衫女郎沉默,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複這位畫風奇特的小老板。

碰上小老板這張嘴,她們有時真的恨不得早早輪回去得了。

史賓娘沒好氣道:“我們才死了兩三年,哪裡能修煉到不怕陽光的程度?”

要不是在這黃泉客棧,以她們倆現在的修為,也是碰不到人間任何東西的。

儘管這個客棧真的很鬼裡鬼氣,但這裡擺設,除了往生池池水以外,可都是陽間的。

巽風那張好看的臉頓時皺在一起,苦惱道:“可這裡有氣運的大都是人類。”

言下之意,要招待的客都是人類,你倆作為員工,不能出門怎麼回事?

女鬼:和著這還怪我們咯?你簽我們的時候可沒有說。

巽風並沒有苦惱多久,他很快就想到了法子,抬手拔.出腰間唐刀,割了自己一縷發絲下來。

還刀入鞘的同時,他伸手把那縷發尾泛著微微血色的黑發遞到兩個女鬼麵前。

“喏,我現在不能違反規定強行拔高你們的修為,帶著這個,以後你們不必怕光。”也不會懼怕任何鬼怪懼怕的東西。

後一句話巽風沒有說出口,沒有必要。

眼見她們有些驚訝,巽風又補充道:“你們死了沒多久,人間的情況肯定還記得吧?今天和林平之出去一趟,采買一些吃穿用的東西回來,他會帶你們去見賣東西的地方。”

史連城後知後覺,她們昨晚給新同僚準備的是鬼界吃食,卻忽略了對方可是個活人。她倒是早早歇下了,但想必昨晚是鬨了很大烏龍,便小心翼翼接過了那縷發絲,拖著嘟著嘴不滿的史賓娘回寢居收拾去了。

巽風沒有管她們,兀自走出門外。

山穀間和風輕柔,清晨的陽光鍍在他眉眼上,一直蒼白的臉色帶上幾分暖意。

人間真實的風與陽光,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巽風擰著眉思索,昨晚林平之告訴他好多事情,他才明白原來人間和他之前想象中的有很大區彆,不能拿在家中的生活比照人間,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想到這裡巽風又有點委屈,他以前明明來過人間,還交過很多人間的朋友,怎麼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隻是自他那次從幽冥中醒來,腦子裡就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家裡的討厭鬼哥哥說,他得了一場大病,現在病好了,留下一些後遺症,要過一段日子才能把過去的事情慢慢想起來。

要是他還記得那些在人間的過往,他肯定不會鬨出這麼多笑話。

想起昨夜林平之幾乎要裂開的表情,巽風耷拉著腦袋,煩躁地在金燈花叢裡踢了幾腳。

“咦?”

“老板,你在看什麼?”

林平之從客棧裡走出,正瞧見他家小老板蹲在花叢中不知在做什麼,快步上前問道。

“看死人。”巽風坦然道。

林平之瞳孔一縮,這時他才發現,客棧前的花叢中,竟遠遠近近落了不少黑影。

那黑影十分眼熟。

“是那些追殺我的人!”

發現這一點,林平之忙上前去,直接挑開離他最近的黑衣人臉上麵具。

他昨晚和老板長談後並沒有歇息,在房間裡嘗試用抽到的明信片給父母寫信,今早果然收到了回複。

得到父母的消息,對於仇人他心中已經有了章程,但有些事情還需要調查。

他已經知曉追殺他的絕不止青城派,那麼當初滅他門的,是否也不止青城派一家?

麵紗下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林平之沒有放棄,一個一個揭過去。

屍體都在這裡,他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巽風眼瞅著他的動作,眨了眨那雙異色眸,忽然道:“欸,魂魄也不見了。”

林平之的動作一停,小心翼翼道::“可是有什麼不對?”

這些殺手能摸到這裡來,應該是昨晚小老板聽他的話撤掉了那所謂外觀。但他們一下子都死在這裡,這就超出林平之的認知範圍了。

合同上也沒寫這點。

巽風摸了摸下巴,道:“沒什麼,是被鬼差帶走了。”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畢竟這裡離鬼門關是真的很近,半夜陰差出門就能撿業績,也太幸運了。

他現在四舍五入業績為零啊。

林平之:“......”

他現在知道,為何昨晚橘貓給他送正常吃食時會跟他說,有時候不必太把老板的某些話當回事了。

他繼續手下動作,那具屍體臉上麵紗揭開後,終於給他找到一個眼熟的人。

第7章 出行

“這不是......”

看著那張早已沒有生息的慘白麵容,林平之心下是有幾分不願相信的。但他又想起來,在他家滅門之前,他也不會想到江湖中有名有姓的青城派會做出這種事情。

誰知道那些衣冠楚楚的江湖大派,私底下又是什麼模樣呢?

“你認識他?”巽風站在他身後問道。

“小時候我和一個朋友出去玩,跟著他去過一次薛家莊。”林平之有些疲憊,他閉上眼睛,複又睜開,“在那裡,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其實以他的身份,幾乎不可能與薛家莊這等江湖頂尖的勢力之一扯上關係,那年他能進去,不過是借了幼時玩伴的東風。

薛家莊在江湖地位舉足輕重,這人既在薛家莊做事,卻有這樣見不得光的身份,竟也不怕被人發現嗎?

“如果和薛家莊有關係,那我真不知道,這江湖上還有幾方勢力,真的是他們表現出來的那般模樣。”

都說財帛動人心,對江湖人而言,絕世秘籍是比財帛還要令他們趨之若鶩的東西。

“薛家莊?”巽風頭一歪,這又是哪個地方,沒聽過。

“薛家莊莊主是目前的江湖第一劍客。”

林平之抬頭,瞧見巽風不以為意的模樣道:“老板長居九幽,許是不清楚此間江湖勢力劃分,平之晚間回來再與您細說一二罷。”

如今家仇已有了頭緒,他有足夠的時間查清楚,和仇人慢慢耗,又與九泉之下的親友聯係上,林平之冷靜下來後,方覺得自己此前有些想法過於偏激,那樣濃烈的心火幾乎要將自己的理智焚燒殆儘。

他的人生還很長,有了父親母親的留言,他絕不能因為仇恨毀了自己。

報仇之後,他要帶著父母親友的殷殷期望,好好過完這一生。

巽風咋舌:“你竟還記得小時候隻見過一麵的人嗎,記性真不錯。”

正有些傷感的林平之:“...本來是不記得的,多虧了小老板。”

巽風:“啊?”

林平之:“昨晚那份契約會自動檢測簽約人的精神強弱,以防萬一。”

倘若他的精神力微弱到不能承載契約的力量,是不可能簽約成功,這是昨晚林平之在瀏覽客棧員工條例時得知的。

今早會起晚,除了自己終於有落腳之處,暫時得到喘.息,不用擔心會有殺手突然冒出來以外,還有就是昨晚夢了一夜過往,導致他醒來時人都麻了。

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東西,連他六歲時尿床被玩伴嘲笑的往事都翻了出來。夢裡林平之好像懸浮在空中,被迫看著他出十九年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一切往事。

正好也包括薛家莊那段短暫的拜訪經曆,他的小玩伴實在太會氣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