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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 蓬萊客 4261 字 5個月前

,如今也被北夏的青州兵給羈絆住了,有心無力。你阿耶無奈,隻得將敬臣先叫回來,和他商議此事。”

她看向女兒,見她臉上血色漸漸褪去,沉默不語,知她和陸柬之從前往來交情,如今雖時過境遷,但就算是個舊日老友,出這樣的事,心裡必定也是不好受,歎了口氣,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擔憂。方前日,那邊後續消息也傳了過來,道城中糧草大約還能支撐大半個月,你阿耶也在想辦法,無論如何,還是有希望的。”又和女兒說了一會兒的話,知她行路疲倦,便叫她先去安置歇息。

洛神叫母親也不要為這些事煩憂,養胎要緊,讓她也歇了,自己才回房。卻又如何安得下心?自己去父親書房前站了一站,見門窗緊閉,裡麵透出燈火,知兩人還在敘話,便轉了回來。一會兒猜測父親和李穆到底在說什麼,會不會要他出兵去救陸柬之。一會兒想著李穆對此會有何想法。陸柬之此刻的處境,又到底如何?

正坐立不安,外頭一個仆婦來報,說陸脩容來了,求見於她。

洛神一愣。

那次曲水流觴過後,她便沒再和陸脩容見麵了。前些日回建康時,她給陸脩容去了個帖,她回帖,道婆婆身體不妥,自己正日夜侍奉,看起來很忙,便也沒再擾她了。

沒想到今夜,自己剛回,她就尋了過來。忙叫人迎入,自己略略收拾了下,到院外親自去接好友。

陸脩容人看起來很是消瘦,愁容滿麵,進來後,定定地望著洛神,尚未開口,先便潸然淚下,朝著洛神跪了下去,向她磕頭。

洛神一驚,阻攔:“你這是怎的了?快起來,這是何意?”

陸脩容不起,搖頭哭道:“阿彌,我來,是向你賠罪的。先前我都不知,也就這幾日,我才知道,我那二兄做過何事!從前本是我求你,你才寫了那琴譜贈我大兄,不過出於舊日友情,勉勵他一番罷了。我二兄卻狼心狗肺,偷了琴譜出去,險些壞了你的名聲!他成如今這模樣,便是我母親,也說是他該受,無半句埋怨。她還叫我給你帶句話,請你千萬不要見怪!”

洛神將她扶了起來,坐下,取帕替她拭淚,道:“伯母和你不怪,我便放心了。但願他能早日醒來,化險為夷。”

陸脩容哽咽道:“阿彌,不瞞你說,我此刻來,還另有一事。我知原本不該開口。但實是無路可走了,隻能厚著臉皮,再來求你一次了……”

“我二兄如今躺在那裡,生死不知,我阿耶舊病複發,情況凶險,我母親終日以淚洗麵,傷心欲絕,家中上下,如今亂成一團。許泌狼心狗肺,巴不得我陸家全軍覆滅,你阿耶雖有心相助,卻也是有心無力,至於朝廷,更不用指望,想來想去,也就隻有李將軍了。偏我二兄又這般得罪了李將軍……”

她又要下跪磕頭。

洛神暗歎了口氣,再次攔住她,說:“阿容,你若是想我在我郎君那裡說話,勸他發兵去救陸大兄,恕我無能為力。這個忙,這回我真的幫不了你。”

陸脩容一怔,臉色微微蒼白,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阿彌,我知道,這一兩年,我家人行事不妥,但你難道因此也遷怒我大兄了嗎?他對你如何,你當心知肚明。你們從小一道長大,從前差一點也結成夫妻,如今就算斷了情分,他遭逢大難,你就忍心見死不救?”

洛神心亂如麻,定了定神。

“倘若我能救,我一定會救大兄。但此事,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

“阿彌!隻要你想幫,你一定能勸好李將軍的!求求你了!你解釋給他聽,他一定會聽你的……”

她緊緊地抓住洛神的手,手指又濕又涼,目光裡充滿了期盼和渴望。

洛神慢慢地搖頭。

“阿容,你今夜既找到了我,想必也知道,我郎君被我阿耶召回,為的就是此事。救不救,他是行軍打仗之人,他自己會有決斷。我一婦道人家,不懂這些,怎開口貿然和他說這個?”

“阿彌,你真的不管我大兄的死活了?”

陸脩容一字一字地問。語氣之中,充滿了失望。

洛神望著自己昔日的好友,心裡忽然湧出一種極其難過的感覺——就仿佛那時候,她和李穆剛定下婚事,好友也行將嫁人,匆匆見麵過後,自己目送她離開,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有心挽留,卻再也無力的那種悲傷之感。

曾經的過去時光,不管她多麼地懷念,再也回不來了。她漸漸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阿容,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了你。一切看我郎君自己決定。”

洛神再次說道。

陸脩容看著洛神,神色漸漸地僵硬,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從榻上起身,站了起來,向她行了一禮,道:“是我太過冒昧。打擾了。”

她轉過身,低頭,飛快拭去眼角的淚痕,匆匆而去。

第108章

李穆到後沒片刻, 新安王便也被高嶠請至,一道議事。

高嶠再不複那夜飲酒半醉乘興迫著李穆看他在牆上用劍寫字的放逸模樣。臉色灰暗, 目光沉鬱,眉間鐫著幾道深刻的川字紋,神色裡,帶著深深的憂慮。

李穆讀著諸多戰報之時, 蕭道承道:“陛下曾不止一次在孤麵前袒露心聲,道有幸能得高相公這般匡時濟世的輔宰,他意欲效仿先賢, 揆文奮武,以糾我大虞南渡以來王業偏安,暗弱無力之狀, 原本對此次北伐,寄予厚望,不想竟落得如此一個結局!我來之前,陛下目猶含淚, 叫孤代他向高相公轉話, 陛下皇後,知高相公為了此事, 殫精竭慮, 不得安寧,陛下皇後, 隻恨愛莫能助, 望相公勿憂思過甚, 一切以身體為重。”

高嶠起身,朝著皇宮所在的北向虛了一禮:“事皆我本分。但願還能收拾殘局,則為大虞之幸,朝廷之幸。”

蕭道承麵露憤慨:“高相公所言極是!正是多有許泌這等利欲熏心之徒,身居高位,巧偽趨利,才屢屢殃及朝廷,陛下亦是有心無力。當年先是相公多受掣肘,功敗垂成,北伐失利,如今又重蹈覆轍,萬民同悲!長久以往,孤怕國不將國,我南朝危如累卵!”

高嶠眉頭緊皺,看向已經放下戰報,卻始終一語不發李穆,道:“你本已離京,我卻又將你召回,實在是情勢緊急,事關我南朝數萬子弟的性命,你路上辛苦了。”

李穆恭敬地道:“嶽父言重。但凡有用的上的地方,我必傾儘全力。”

蕭道承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高嶠目露欣慰之色,頷首:“方前日的送來的信報,你也看了。若估計無誤,城中糧草,應還能支撐大半個月。我召你回來,便是商議對策,看如何才能救這數萬大虞將士。”

“你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李穆沉%e5%90%9f了片刻。

“嶽父,郾城深入豫州腹地,又被北夏大軍重重包圍,猶如汪洋孤舟,想要直接營救,難如登天。除非嶽父能再舉數十萬大軍,決戰北夏,殺出一條營救之道。但以更多的將士性命去換那城中數萬性命,不可取。”

“救人不如自救。城中尚有數萬人馬,可以一戰。我等如今能做的,便是將北夏大軍調走,減少圍城兵力,給出戰機,叫城中人馬自己突圍,拚殺而出,我等再去接應,如此才是可行之策。”

高嶠不斷地點頭:“你所言極是。我亦作如此想。這幾日我一直在思量對策。有一法,或許可以一議。”

“我計劃兩路出發,共同營救。”

“廣陵軍日前敗青州兵,殺其將,雖未得以全殲,但青州兵氣勢大減,有龜縮之態,廣陵軍可主動出擊,戰徐州青州,此為東路。”

他看向李穆:“另外一路,便要用你。我知你剛取長安不久,隴西尚在胡人手中,局麵不穩,也算是強人所難。你可否想辦法調出部分兵力,從西路出擊潼關,佯取虎牢城?這兩地若危,洛陽則危,北夏必調遣兵馬,全力護關……”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蕭道承一直凝神傾聽,聽到這裡,插話:“高相公,可否聽孤一言?”

高嶠停下。

蕭道承道:“高相公方才也已說了,隴西大部如今都還在胡人手中,胡人對長安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卷土重來。李將軍替我大虞奪回長安,舉國振奮,長安猶如民眾心中之明燈,絕不可再失。倘若為救陸氏公子和那些人馬,將長安置於險境,我不讚成!以我之見,還是另想辦法為好。李將軍當前首要之事,乃是保證長安無虞,而非涉險營救。”

高嶠頓了一頓,看向李穆。

“敬臣,新安王所言,也有道理。我確實也有這層顧慮。故方才也說了,隻是商討對策。你若有任何不便,隻管講來。我雖救人心切,但孰輕孰重,我自有分寸。”

麵前四道目光,齊齊投向李穆。

李穆道:“嶽父放心。長安既已入手,我便絕不會再叫它易主。此法可行。”

高嶠鬆了口氣:“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

蕭道承略略垂眸,隨即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笑道:“也是我多慮。敬臣身為長安刺史,既然都如此發話了,我還有何顧慮?東西兩路人馬,一齊對北夏發動進攻,看他們還如何咬著郾城不動!坐等好消息就是了!”

李穆一笑,又看向高嶠:“嶽父,還有另一路人馬,或許可以一試。”

高嶠麵露茫然:“我大虞如今還有何人可用?”

蕭道承也是不解,盯著李穆。

“許泌軍府能有今日穩固之地位,從前屢次打退進犯的北兵,捍守荊州,楊宣是為首功。他若願協同嶽父一道用兵,三管齊下,則把握更大。”

高嶠微微皺眉,歎息了一聲:“他雖有良將之材,奈何聽命許泌。許泌怎可能叫他出兵協同營救?”

“我從前在他帳下聽用,對他多有了解。此次退兵南陽,又隱瞞消息,必定非他所願。許泌軍府之人,也並非全都聽命於許泌,亦有不少忠心追隨於他的將士。我願去見他一麵,試上一試。為求穩妥,想請嶽父手書一封,我一同帶去。”

高嶠立刻道:“好!我即刻寫信,你替我轉交。”

他略一沉%e5%90%9f,又道:“你再替我轉話,他若因此而不容於許泌,叫他儘管放心投奔於我,我求之不得。隻要他肯來,我必高位以待,絕不食言!”

李穆笑道:“如此最好,那我先替楊將軍謝過高相公了。”

高嶠臉上終於也露出了這些時日以來的第一絲笑意,抬手揉了揉額,望著李穆,說道:“敬臣,辛苦你了。此次若能營救成功,你居功至偉。”

李穆道:“儘我幾分綿薄之力罷了,不敢居功。”

高嶠便看向蕭道承:“我知陛下對此事極為關心。軍機緊急,今夜我還需安排諸多事務,不便入宮。事既定了,勞煩新安王回去,再代我向陛下稟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