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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07 字 5個月前

兩人曾多次短兵相接。

磕了大力丸的鐵麵軍雖驍勇,但畢竟無運籌帷幄之人排兵布陣,再加上猛藥之後必有遺症,這數月的較量中,兩軍儘管各有勝負,然而威武兵的損失卻更為慘重,楊豈不得不加大征兵的力度,向朝廷索要的“轉生丹”數量也一天天的成倍增長。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

京城的大街小巷傳出了當年虎豹騎在龍城被斷糧的消息,一夜之間,長安的風向隱隱起了變化。

沈煜本人並非沒有覺察到,但剿滅季長川的難度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此時已經騎虎難下,他隻能背水一戰。

是年臘月初一,虎豹騎攻破了成都,並以此為據點,與長安遙遙對望,已相隔不遠。

鹹安帝再也無法穩坐朝堂,當下禦駕親征,坐鎮巴州,三軍士氣頃刻高漲。

巴蜀之地,由於地勢的緣故,古往今來總是不及中原與沿海區域繁華,但城郭山清水秀,居民自成一格,倒也算是一處富饒的所在。

這些年,南境的戰火讓百姓紛紛北遷,逃難的災民們大多經過蜀中,在當地落地生根,久而久之,也給以往蕭條的村落與縣鎮注入了新的血液。

臘月的第十天。

隆冬的微風裡夾雜著濕氣,宛遙一行的車馬跟在虎豹騎身後,搖搖晃晃的駛進城內。

他們是從嵩州而來的,項桓甫一攻下成都,便飛快傳書命他們收拾行李準備搬家。錦城地大物博,自然比嵩州這樣的窮鄉僻野要富庶得多。

不過說走就要走,卻也沒有那麼容易,宛遙一家外來客倒是無牽無掛,陳文君便比較麻煩了,拖著病重的父親和弟弟,足足耽擱了數日才啟程。

尚未到城門口,她從車窗看出去,城防之下一隊虎豹騎整齊肅穆的列陣而站,隨時保持著對周圍最高程度的戒備。

而巡視的一騎白馬正不緊不慢地踱步過去,馬背上的年輕將軍神情冷傲而威嚴,有著和平時截然不同的認真。

近一年的戰火洗禮,也終於將他打磨出一點沉著穩重來。

巡過了南門的布防,項桓帶著親兵前往駐地的軍營。正值換防最亂的時候,營地一小隊虎豹騎趁機忙裡偷閒的席地打起瞌睡,這下子撞槍/頭上,不偏不倚讓他逮了個正著,一群人隻得自認倒黴地低頭挨訓。

“很困嗎?”他冷眼橫掃,鷹一樣鋒利的視線將麵前的士卒盯得不敢抬眸,“沒睡夠是不是?”

將軍的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在場的甚至有不少比他還長幾歲,但所有人都知道,項桓持令巡視各營,有號令三軍之權,十四便持槍出征,軍齡已經是自己的好幾倍了。

“子時就寢,卯時三刻集結,四個時辰,還不夠你們睡是吧?”

他的嗓音和語氣一句比一句高,也一句比一句重。

“你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這兒享清福的!以為錦城攻下來便萬事大吉了?魏帝已經親征,巴州離前線不過三郡的距離,稍有不慎,你我都得一塊兒埋骨他鄉!”

“你們殺了魏軍的同袍兄弟,搶了他們的城鎮村莊,倘若有一日我軍淪陷,你們的兄弟,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妻兒子女,就是旁人的刀下魚肉,任其宰割。到那時,你們還笑得出來,睡得下去嗎?”

眾人夾著尾巴沉默無語,偶爾私底下對視,有個淒慘的眼神交流。

項桓的目光從眾軍士身上一一掃過,冷冷道:“每人負重二十圈,幾時跑完,幾時吃飯!”

聞言,一眾將士都暗自叫苦,想著這隻怕得跑到天黑了。

正是在此時,遠處有個熟悉的聲音。

“項桓?”

幾乎所有人都看見將軍微微一震,神情瞬間就變了,他猛地轉過身去,麵前的姑娘聘聘婷婷的站在那裡,眉眼安和,溫潤如玉。

項桓眸中鋪出一絲意外,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漾開,一乾士卒隻聽他用活潑得簡直過分的嗓音說道:“你怎麼來了?”

當著他這麼多下屬的麵,不便把話講得太直接,宛遙掩飾性地悄悄扯了扯自己的衣帶,示意旁邊的幾名醫士,“這幾位是城內有名的大夫,大將軍讓他們來給軍中的將士檢查身體的。我正好想試試前段時間調製的外傷藥,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轉眼見對麵一群整整齊齊的人,氣氛貌似很冷凝的樣子,於是小聲問:“你們是不是在忙?要不,我先跟他們去彆處看看?”

項桓朝背後那一隊倒黴孩子望了一眼,睜著眼睛說瞎話道:“沒有,不忙,一點都不忙。”

宛遙的表情尚有幾分茫然,就見他側身,麵不改色地吩咐:“都聽見了麼?”

“大將軍派醫士例行檢查,現在放下手裡的事,同伍成隊依次排好。”

負重跑二十的事情頃刻間已被他丟至腦後,方才還慫成一團聽訓的士卒們此刻很給麵子地排成了兩隊。

宛遙將肩頭的小藥箱放在地上,挨個取出花花綠綠的幾個瓷瓶,隨口解釋:“這些傷藥是在上回給你的那瓶基礎上改良的,趁前一陣無事,我多做了一些,還不知道止血效果如何……”

項桓挨在她身邊瞧了一會兒,見狀略一思索,抬頭厲聲下令:“有外傷的,排前麵來!”

話音落下,窸窸窣窣地動靜之後,兩三個士兵調換了位置。

都是早些時候落下的刀槍傷痕,早已包紮嚴實了,士卒自然不敢勞駕她動手,利索地解開布條。

宛遙細細地查看著對方的傷口,不時灑上些許藥粉,似乎有些舉棋不定。項桓偏頭見她隱約皺著眉,不由問:“效果不好嗎?”

“不是……”她合上瓶塞,為難地搖頭一笑,“嗯……大家的傷都差不多愈合了,所以也看不出什麼好壞。沒關係,下回有機會再試試吧。”

看得出她還是有點遺憾,項桓垂眸沉思片刻,抬目向對麵站得端正的軍士們望去,視線最終落在一名腰間佩刀的步兵身上,隱晦地向他丟了個眼神。

後者反應了半晌,詫異地指著自己。

他點點頭。

那步兵顯然頗為猶豫,左右環顧,遊移不定。

項桓不耐煩了,狠厲地一盯,先是衝著他的刀揚揚眉,再用兩指做了個小跑的姿勢,隨即一刀切斷。

這是一段非常人所能明白的手勢,但那步兵居然看懂了。

他頓了半瞬,立馬積極的拔刀,暗暗往小臂間一劃。

“大、大夫,我剛剛受了點輕傷!”

宛遙才要把藥瓶收撿起來,一條流著血的胳膊便遞到了眼前,上麵的刀口很是新鮮,正歡快的冒著血泡。

她怔了怔,卻也並未多想,急忙拿出藥瓶:“你稍等,我這就給你止血。”

眼見她這趟總算沒白跑,項桓在旁安心地抿抿唇。

這群兵油子何其聰明,不過眨眼的功夫,拉一條小口抵負重二十的訊息便在眾人的眼神交流中迅速傳播開來,眾人紛紛拔刀效仿。

“大夫,我方才也不小心受了傷。”

“大夫,給我也止止血。”

“大夫,我也……”

很快,宛遙麵前便莫名多出七八條傷口各異的手臂,放眼望去,一片血色。

“……”

咦?!!

作者有話要說:  實力寵媳婦。

[阿懟:當將軍原來還有這用處?(新世界的大門……]

懟懟,你醒醒!你要是當了皇帝那鐵定是個暴君啊!!暴君!!

明天還能更新~~~

該講講副cp的故事啦www

[注]歲月逝,忽若飛,何為自苦,使我心悲——《大牆上蒿行》

第100章 `思`兔`在`線`閱`讀`

巡營的士兵目不斜視地從旁邊過去, 校場上的煙塵也逐漸開始消散,眼看著要到午飯的時候了。

宛遙朝遠處背著盾牌低頭跑圈兒的士卒望了一眼, 跟著項桓往前走, 好奇道:“他們是在作甚麼?”

“負重跑,這是軍中的懲戒之一。”他替宛遙背著藥箱, 不緊不慢的回答,“比挨軍棍要輕些, 而且能夠強身健體。大將軍治軍最喜歡的用的就是這招。”

宛遙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慢悠悠地收回視線。

項桓垂眸瞥了她兩眼,忽然笑著問:“喂, 你今天來, 真的就隻是想試試藥性?”

女孩子故作隨意的應道:“那不然呢?”

“你們才到成都, 有什麼藥非得這會兒試。”他挑起眉, “宛遙,說實話你是來看我的吧?”

她信手撥開唇邊的碎發,有恃無恐的樣子, “怎麼就一定是你?這營裡還有宇文將軍,還有淮生,我難道就不能是來看他們的?”

話剛說完,少年捏著一隻小瓷瓶在她眼底下一晃, 唇邊帶著勢在必得地笑:“潤喉丸啊。”

項桓輕嗅了嗅, “前幾日我說嗓子不好,你連這個都帶來了,還不是來看我的?”

宛遙抿著唇想去搶, 奈何他反應極快,一擊不成,隻能在旁邊狡辯:“誰說是給你的,我是給宇文將軍的。”

“你還提宇文是吧?”他高高舉著藥瓶子,騰出另外一隻手,食指往她鼻尖上點了點,“宛遙,我跟你說,你這是在公然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

“彆人才不會像你這麼小氣。”

“哦,是嗎?”項桓把瓷瓶一收,作勢轉身,“那我可要找他去問問。”

“誒——”

難分他話裡的真假,宛遙忙在後麵拽住他衣袖,“我開玩笑的……”

營地裡的風忽然淩冽起來,加上正午將至,空氣中便四處飄著米飯的清香。

宇文鈞撩開帳子,夾雜濕意的北風便吹了他滿臉,漫漫長空之下,一個身著絳紅軍裝的少女正朝著這邊跑來,她高束成馬尾的長發不經意揚起,波濤似的在腦後湧動。

而那雙眼睛裡,一如既往的閃著微光,瞳孔深處帶著西北部落族人特有的藏藍色,像是波瀾壯闊的海洋。

“將軍。”

淮生捧著一件披風在他麵前站定,抬頭遞上前,“起風了。”

宇文鈞道了聲謝,從她手裡接過來。

而淮生的臂彎還挎著裝有飯食的籃子,那其中是他今日正午的飯菜。宇文鈞忍不住看著她這身單薄的裝束,終於欲言又止地顰起眉,外袍在指尖一抖,最後披到她肩頭。

淮生素來寡淡的表情上忽的頓了頓,“將軍,我並不冷。”

“穿上吧,外麵風大。”宇文鈞抿唇輕歎,目光中隱約有些無奈,“我說過,眼下你已經不是戰俘了,不必這樣日日伺候我。”

麵前的少女似乎不太能夠理解,垂眸沉默了一陣。

“可將軍畢竟是將軍。”她想了想,皺眉說,“我不知道如果不伺候將軍,自己還能作甚麼。”

他被這話背後的蒼白刺得心口微微鈍痛,宇文鈞知道淮生並無它意,僅僅實話實說,然而正是如此,他才會這般的感到自責與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