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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411 字 5個月前

個小院落隱約和平時有點不大一樣……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等一杯茶喝完,項桓終於反應過來——

是太安靜了。

以往這個時辰,宛遙多半已經起身,不是在廚房忙碌就是在院子裡曬草藥,而現在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宛遙。”

他試著喚了一聲,整個屋子四麵八方空落落地回蕩著自己的嗓音。

不在嗎?

說不出緣由,但項桓喉嚨驀地一緊,一些莫名的預感瞬間湧了上來,他扯過外袍披上匆匆往外走,“宛遙。”

前廳的茶壺是空的,裡麵沒水。

米缸也是空的,籃子裡隻剩下幾片枯萎的菜葉子。

碗盤皆洗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好似從未用過。

項桓%e8%83%b8腔裡的心驟然跳得極快,臥房內無人,庖廚內無人,院中裡外沒人影,連她帶來的那個包袱也一並不見了!

他找了一大圈,竟沒找到宛遙留下的,那些常用的物件。

冷風狂躁不安地拍打枝葉,角落的草木群魔亂舞似的招搖著。

項桓站在院內,目光怔忡地凝視滿地的飛卷的落葉。

他在想自己昨天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是不是哪裡沒做好……

他或許不應該那麼不耐煩,或許、或許該回應她一句的……

茫然之後,竟然又有些悲哀。

自己到底惡劣到何種程度,以至於連她也受不了了。

第58章

天才剛亮, 早起的人不多。

項桓穿好衣衫出去,沿著這附近的民居一個一個的敲開門, 他其實平時很少同這些人打交道的, 因為剛搬來不久,腿又傷著, 連院子都不怎麼出。

宛遙和他都不是愛時常走動的人,這是生活環境的使然, 大戶人家從沒有喜歡串門的習慣。

陌生的鄰裡們皆狐疑地站在門口, 聽完少年的描述後,又紛紛整齊地搖頭, 表示對此毫無印象。

項桓於是走出了那片民居, 往青龍城方向而行。

偌大的州城, 街巷縱橫交錯, 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朝哪裡走,可總覺得腳步不能停下,好似一旦停下, 傷腿便會頃刻間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長街開始車水馬龍,喧囂的叫賣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在耳邊模糊不清。

項桓走在這紅塵萬象裡,依稀想起很久之前的某個晚上, 他挨了一頓打跑出家門, 步伐緩慢地穿梭於坊間的十字街中。

那時候宵禁,四下無人,萬籟皆如死寂, 而武侯不知幾時就會鑽出來。

他也是這樣埋首走著,頭頂一方深黑的天,毛月亮昏黃得瞧不出形狀。

冷清的街道上,忽聽得有人小聲喚道:“項桓……項桓……”

他站直身子緩緩轉頭,兩扇宅門前的燈籠將兩道影子一後一前地交織,女孩子單薄的模樣就在背後。

好像永遠如影隨形一般。

她怔愣地盯著他臉上的傷,“你爹……又打你了?”

項桓不說話。

大概也有些忌憚,女孩兒猶豫了好一陣,才小心翼翼走上前,踮著腳給他擦臉。

項桓低頭下來,瘦高的影子將她整個人罩成一抹暗色,他沉默了很久,然後去牽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

寒來暑往,枯榮明滅。

時人忙忙碌碌一生,身邊去留者無數,回頭想起的卻也多是當初落魄之際肯為他點一盞明燈的人。

青龍城的當鋪內,因戰禍不斷,百姓銀錢吃緊,趕著來典當的人居然不少,櫃前甚至排起了長隊,人挨人,人擠人,鬨大了還得讓夥計出來調停。

等宛遙辦完了事,已經是日上三竿,她在裡邊被悶得滿腦袋汗,站在門前長舒了口氣。

這天老陰著不下雨,連氣息都是悶熱的。

在附近買了一碗涼茶先解渴,宛遙甫一轉身,正對麵就看到項桓直愣愣地站在那兒。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他似乎也始料未及地怔了下,原本踟躕的步子驀地頓住,一雙茫然的星眸就那麼定定地望著。

不遠不近的兩丈,像是突然將隔山分海的距離以一線拉近,如此令人沒有防備。

宛遙比他還感到意外,匆匆付過水錢便將茶碗還回去,一麵走一麵道:“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

半句話未及說完,手腕上莫名一痛,一股極大的勁道拉著她往前拽,而麵頰所貼著的是堵溫熱厚實的牆,心跳沉穩有力。

宛遙能感覺到腰身和後背像是被兩條鐵箍禁錮住,這是從前全然沒有過的情況,她知道項桓就是抱她,也不會這樣用力。

而那股灼熱的呼吸正輕噴在頸窩處,他雙臂死死地近乎圈著她周身。

宛遙呆了一陣,也終於覺得窘迫了,試圖掙紮了下。

“乾什麼啊,大街上……”

“你先彆動!”他忽然咬著牙,“先彆動……”

“聽我說完。”

宛遙被他語氣一怔,也就隻好僵在那兒。

耳畔的氣息逐漸放緩,項桓像是深吸了口氣,嗓音低沉:“我知道,我昨天做得過分了。”

“……不該把脾氣發在你身上。”

“不該那麼不近人情。”

他不禁加重了些力道,“今後不會了。”

宛遙在他肩頭眨了數下眼,遲疑著要開口,“我……”

“宛遙!”他卻咬咬牙打斷,“你……先彆走好不好?”

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其實還想說:再給我點時間,我能改的。

項桓這個人,連他自己都清楚自己那點脾氣,寧可硬著頭皮死撐也不會講半句軟話,宛遙能夠了解這番低聲下氣,對他而言究竟是怎樣艱難的讓步。

周遭已經有過客神色複雜地回眸張望。

她原本被他抱著,兩手不知怎麼放地晾在外,眼下便慢慢抓住項桓的衣衫。

“我……”宛遙一時間倒有些難以解釋地牽了牽嘴角,“我隻是……跑去當鋪而典當些舊衣服而已,還沒打算要走。”

那一瞬,她感覺到後背的手臂動作微滯,先前的力道漸次退卻,周圍寂靜了好一陣,仿佛滿世界都是小販的叫賣聲。

項桓把自己那兩條胳膊一點一點從她身上撕下來,眼底的情緒霎時變得有些難以言喻,他這會兒大概不瞎了,抬眼明明白白看見了宛遙身後的當鋪。於是不自在地抿唇道:

“你……是去當鋪啊?”

後者儘量收斂表情地嗯了一聲,給足了他麵子。

項桓唇邊微抽,很是不能理解地問:“那、那你乾嘛把包袱拿走了?”

“我不拿包袱,怎麼裝衣服?”

“……”沒法反駁。

他繼續追問:“可家裡的米缸怎麼沒米了?”

宛遙很自然道:“都吃光了啊。”

“……”好有道理。

密布的烏雲忽被一襲清風吹走了,雨沒落下,反而投射萬丈日光,照得人簡直睜不開眼。

*

飯桌上,宛遙把錢袋子抖開,叮叮當當倒出一把零碎的錢。

幾粒碎銀子,兩吊銅錢。

以上就是他們倆如今全部的家當。

儘管離家前,宛遙起碼帶了六七十兩銀子,但沿途一路花費,再加上治病、用藥、住店、租房、近半年的飲食開銷,各種雜七雜八,有出項沒進項,用光是遲早的事。

她將銀錢排開,兩個人相對而坐,盯著這堆玩意兒大眼瞪小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宛遙瞥了瞥他,用手堆起銅板,好讓它們顯得多一點。

“再不想辦法賺錢,咱們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她支肘在桌,和他商量道:“我今天出去逛城裡的醫館,碰巧看見有一家缺大夫,我琢磨著,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能去試試。”

項桓聽完就皺眉:“不行。這又不是長安城,你人生地不熟的,太不安全了。”

宛遙瞪他,“說得輕巧,我要是不去,家裡吃什麼?”

“那不還有我嗎?”他往後一靠,倚著帽椅不悅,“我一個大男人,哪有讓女孩子養家糊口的道理。”

話音剛落,傷腿處便被宛遙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你現在缺胳膊斷腿的,能怎麼找錢?自己好好在家養傷吧。”她掀了掀眼皮,“免得惹出新病來,錢沒賺著還倒花出一筆。”

“我哪有這麼沒用……”項桓悄悄看了看她,伸出手攤開,一副%e8%83%b8有成竹的樣子,“彆說缺了條腿,我隻剩手也養得活你。”

宛遙收好銀錢,像是想起了什麼,垂眸微不可見地牽了下唇角,忽然開口喚他:“項桓。”

她聲音輕輕的,“你方才滿大街跑,是怕我把你丟下了不管麼?”

“……”

項桓其實都不大想提這麼丟臉的事了,他把玩著茶杯,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那不是……我身上也沒錢嗎。”

他揉了一下鼻子,“而且腿也沒好,你要真把我扔在這兒。”項桓飛快抬眸,“我豈不是要餓死。”

聞言,宛遙把錢袋打好結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項桓最近挺怕她來這麼一下的,目光一路跟過去。

心裡忍不住打鼓,難道是話沒說對?他選項又選錯了?

“你、你乾嘛去?”

宛遙提起門邊的籃子,隨手丟了根爛菜葉到他頭上,“做飯啊。”

而對於去醫館的事她到底還是很堅持,第二日就登門同藥坊的掌櫃詳談。

但項桓有句話確實未說錯,此地畢竟不是長安城,人家對她既不知根也不知底,自古對女人的輕視使得掌櫃很是猶豫。

不過也許是真的太缺人了,談到最後也隻能勉強答應——暫用半月。

以這半月的時間來檢驗她的醫術,工錢還能不給,得等期滿與東家商量了再做定奪。

項桓自然是認為對方欺人太甚,但苦於彆無門路,宛遙遲疑片刻,仍舊把這些霸王條款照單全收。

故而接下來的半月,他儼然成了被留在家裡的孤寡老人,每日一早就得目送宛遙出診,正午隨便吃點昨天的剩飯,晚上再等她回家做新的。

隻過了五天,項桓便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太不行了。

讓宛遙養他已經是奇恥大辱,還彆說自己整天跟個廢物似的無所事事,簡直不如一死了之。

白日裡隻要得空,項桓就會拖著他的傷腿來回走動,好讓身體恢複更快些。

他清楚自己但凡康複了,有手有腳乾什麼不能賺錢。

這是一段他們倆各自分頭行動的時日。

夜裡吃過飯,都累得不行,倒頭便睡。到後來項桓也會在下午鼓搗一些簡單的菜,雖賣相從來不堪入目,好歹已從火燒庖廚變成了餃子水麵輪番上陣。

至於炒菜,還是不行的,有時實在是吃麵吃膩了,他還能操自己的老本行去烤魚。

很快,宛遙已在醫館待了半月。

據這些天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