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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4360 字 5個月前

“……”

找不到話來回應這份沒臉沒皮的自信,宛遙捏了捏他的胳膊,感覺到皮下的筋肉又緊又硬,就知道不對勁,“四肢這麼僵,你成日裡練多長時間的槍?不對,不止……肯定還跑了圈兒的,連腿都這樣,你訓練的強度未免太大了!”

他渾不在意,“大驚小怪,這點算什麼……”

然而宛遙已經又抓住胳膊把起了脈,眉頭越皺越緊,“吹風又受涼,脈象這麼亂,陽氣不足,寒邪有餘……嘴張開。”

“虛熱還這麼重,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喝水,不愛吃青菜,還經常睡很晚?”

招招重要害,項桓聽得一腦門兒的官司,掌心在額頭來回摩挲,終於說道:“宛遙,我娘要是還活著,估計都沒你這麼囉嗦。”

也不怕他現在裝沒事兒人,宛遙鬆開手,輕飄飄地問:“你肩膀很疼吧,滿身的濕氣,能舒服到哪兒去。”

這倒是。

比不得受皮外傷可以知根知底,傷筋動骨,著實讓項桓吃不消,他總算不再逞強,腦袋活動了一圈。

“那怎麼辦?過幾天我還要殺溫仰的,眼下這狀態可不行,糊點什麼膏藥最見效?”

何為最不配合的病人?眼前這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不要老想著用藥亡羊補牢好不好,再好的藥也不是仙丹,況且……”視線不經意瞟到手邊的茶杯,宛遙忽然心念一動,“彆說,還真有個辦法。”

“你等等,我去準備一下。”

要舒筋活血,祛濕出寒,最顯著的方式就是拔罐。

由於環境簡陋,隻能拿桌上放著的幾隻杯子代替了——當然此後她是不會再用這個喝水了。

宛遙找了幾撮碎麥秸引燃,把火苗子往杯底一丟再迅速罩上去,這是很考驗手速的一項技能,她在此前也隻練過幾回,全當借他試手了。

帶著熱度的杯口剛剛扣住後背,項桓趴在床上瞬間叫出了聲。

她聽著頭皮發麻。

“……你乾嘛啊,又不疼。”

“舒服還不讓人喊兩聲啊。”

“……”

他兩手抱著枕頭,把下巴擱在上麵,閉著眼自在地調整呼吸,由於身子極度的放鬆,連嘴角都彎彎上揚的。

宛遙正在給茶杯預熱,垂眸悄悄睇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忽然道:“項桓。”

“嗯?”

“新城既已守住,你何必非得來一趟冒這個險呢?回頭讓朝廷增兵來圍剿他們不是更好嗎?”早在聽了宇文鈞的那番話之後,她就敏[gǎn]的察覺到,這次的行動明顯太過孤勇。

“那怎麼行。”他倔強地彆過臉,“這麼多兄弟無辜慘死,我咽不下這口氣!”

其實項桓還有很多私心,隻是不便告訴她——新城無恙,功勞大半是太守的,今後朝廷出兵,更是有一大群虎豹騎來和自己搶人頭。

他必須趕在最前麵,必須鋌而走險,隻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積累足夠的功勳。

“太守說,回去會記我一功。”項桓偏頭興致勃勃的和她講,“等殺了溫仰,我帶著這顆人頭進京,沒準兒直接就能升到騎都尉,還可能是左將軍!”

宛遙不知為什麼有些憂心忡忡,總感覺他這一趟,好像比以往更加急功近利了,於是搖頭勸道:“你彆太拚了。”

“不拚哪兒來的戰功?戰功都是拚來的。”他輕輕攥住枕角,“我不怕流血,也不怕受傷,我一定要拿下溫仰的人頭,將來還要讓項桓這個名字響徹大江南北,如雷貫耳。”

一如既往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壯語,然而無論每次多少遍聽,宛遙都會感慨於那種純粹的豪情,那是少年人才有的不羈與傲氣。

人從生到死,幾載春秋,好像正得這般輕狂一番,才不枉活過一場。

六個茶杯滿滿當當的立著,像個未消腫的大刺蝟。

等宛遙洗過手準備給他取罐時才發現項桓已經趴在枕頭上睡著了。

年少清俊的臉難得這樣無害,透著些許稚氣。

看來今天這床得讓他一晚上了……

然後又好笑。

到底誰才是姑娘家啊。

宛遙將地上散落的舊衣拾起,把他換下來的衣衫放進木盆中,輕手輕腳的拉開椅子坐下。

*

山上的夜是很靜的,夢也格外酣沉。

一覺睡到大天亮,宛遙伸著懶腰自床上坐起來,她腦子還沒從深度的好眠中蘇醒,一時間未曾抽出空閒去想自己是怎麼由靠椅移動至床頭的。

寒冬日出較晚,見此刻的雪光被天光反射得直晃眼睛,她就知道肯定不早了。

昨天因為下午休息了一陣,夜裡反倒很晚才有困意。

作為醫者,深知熬夜如耗命,對此宛遙自責不已,內心沉痛地準備下床。

然而腳剛要去趿鞋,卻冷不防踩到一坨綿軟的不明物體,毫無防備的宛遙當即汗毛直立,怎麼也沒想到腳下居然有人,順著對方的背脊就滾了下去。

對慘遭無妄之災的項桓而言這簡直就是個噩夢,哪怕她再輕,一個人結結實實地砸到身上也足以令他喘不過氣,咳了半天,氣急敗壞,“宛遙,你大清早的在搞什麼!”

“……誰讓你睡這兒,我怎麼會知道……”

“我不睡這兒睡哪兒啊,就一張床。”他惱火,“夜裡也不知道叫我一聲。”

這場災難瞬間使人清夢,項桓將她從地上拽起,隨意拍了幾下裙擺,轉出門去打水。

他自己非常好伺候,兩把冷水臉一洗就完事兒,宛遙就稍微麻煩一點,還得跑庖廚要熱水。

端著銅盆進來,他坐在一旁擦雪牙,驀地聽到她無比驚恐的啊了聲,啊得他兩手一抖。

“項桓!”宛遙忽然憤憤地轉過頭來。

“我又怎麼了……”

話音剛落,她便憤慨地扯開領子,“你看啊!”

頸窩出乍然是排整整齊齊的牙印,還頗喜慶的泛著紅點,張牙舞爪。他立馬不吭聲了,拿掌心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厚顏無恥道:“我看了,挺好看的啊。”

“……”好看才怪!

“現在怎麼辦,都怪你!”她上去掐他胳膊,掐一下項桓往後退一下,嘴裡還在解釋。

“沒事兒,這玩意兒過幾天就好了。要不我拿口水給你抹抹?”

“不要,走開啊。”

氣到失去理智,轉身便想衝著雪牙撒氣。

“誒誒誒——”項桓終於慌起來,“槍不能拿!”

……

第40章

就這麼風平浪靜的住了三天。

估摸著時機已差不多成熟, 項桓在第四日清晨時催宛遙出門。

她必須去熟悉周圍的環境與後日行動的路線,同時也要向被劫的幾位夫人說明緣由。

“一會兒你認真點演, 不要露餡了, 總不能回回都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他跪在一旁收拾地鋪,邊疊被子邊囑咐。

宛遙則抱著膝坐在床上, “那我該演成什麼樣兒?”

項桓直起身想了想,“就……”

“雖然曾經抵死不從, 但奈何生米煮成熟飯, 又在我軟磨硬泡的攻勢下終於想通,於是被逼無奈隻能從了我……大概這種感覺吧。”

宛遙:“……”

真是個內心戲很豐富的角色。

待了數日, 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出項桓的屋子。

山上已經有微雪了, 樹梢和小徑白霜如絮。周圍的房舍大多相差無幾, 瞧著是很簡陋的, 比她想象中的山寨還要更蕭條。

不一會兒,項桓便領著她來到一間稍微氣派的建築前——也就隻是房子略大而已,但和四周相比足以鶴立雞群。↓思↓兔↓在↓線↓閱↓讀↓

正要進去, 他忽又想起什麼,回來把她的手牽住。

“走吧……你頭往下再低一點,再低一點,對, 裝順從一些。”

屋內的布置更像個議事廳, 正前方的牆上掛著寫有“聚義堂”三個字的破牌匾。

楊宿和其他幾位大哥級彆的人物正在裡麵喝酒暢飲,聊得很是開懷。

出於職業習慣,宛遙進去的時候, 第一個念頭不是環境有多寬敞,人群有多豪爽,而是想著早起就喝酒,傷身。

少則十年多則十五,必死無疑。

“楊大哥。”

楊宿眯著醉眼轉過頭,挺高興的招呼,“喲,小頁啊,來來來……正好來得巧,喝一杯!喝完咱們切磋去!”

項桓站得離他幾步遠,笑著推拒:“不喝了,我特地來找大哥你的。”

旁邊有人眼尖,瞅著宛遙打趣:“還把人家姑娘帶上了?難怪不喝你的酒,瞧這樣子,是留著喜酒等咱們呢。”

看熱鬨的不嫌事大,開始起哄:“阿頁,你媳婦肯跟你啦?”

他笑著說:“廢話。”

“是不是真的啊?可彆騙我們!”

“就是就是,你看她怕你怕成那個樣子,自作多情的吧。”

“要真是呢,就親人家一下。”

“快親快親!”

宛遙:“……”救命。

項桓也多少有些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四周還在沒玩沒了的起哄,他不太好收場,於是嘴唇抿了抿,飛快湊過去在她臉上輕輕蹭了一下。

其實他隻是做了個樣子,宛遙知道那根本沒怎麼親上,然而背脊後一根筋還是迅速麻到了頭頂,整張臉都漲紅了。

這幫好事之徒卻並不滿意,“籲”了半天,很是嫌棄:“親什麼臉,跟個小媳婦似的扭扭捏捏,親嘴兒啊!”

“對對對,親嘴,親嘴!”

項桓唇邊含著的笑稍顯局促,抬眸朝這幫人罵道:“差不多行了啊你們,回頭她該不讓我碰了。”

“這臭小子……你還知道心疼人兒啊。”

楊宿端著酒杯走過來,倒是一副帶頭大哥的做派,“你跟人家談好了?”

“那往後可要好好對人家,咱們雖然是落草為寇當山賊,但也是有原則的賊,可不能三妻四妾。”

“我知道。”場麵話可真能說,這兒連母雞都沒幾隻,哪有女人讓你們三妻四妾。

他言歸正傳,“楊大哥,她……擔心她那幾個姨母,我想,今天既然沒事,就領她過去看看。”

在聽完這話之後,楊宿的神情漸次冷淡,沉%e5%90%9f了良久才勉為其難地首肯:“擔心自己的親人的確是人之常情……那你就陪她走一趟吧,好讓她安一安心。”

項桓覺得他語氣略微鬆動,似乎有門兒,索性再得寸進尺一下,旁敲側擊地問:“大哥……咱們錢也得了,人也得了,她都肯留下來了,不如把這些人放了吧,反正留著也沒什麼用,還了浪費口糧。”

不承想,楊宿的態度卻格外堅決,“這不行。”

“我們搶了人家的姑娘,眼下放人走,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萬一招來官府,隻怕還要節外生枝。”畢竟是一寨之主,這點謹慎他還是有的。

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突然就成了個燙手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