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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皇太後的人手還是滲入乾清宮了。

皇帝從慈寧宮回來以後,便冷著一張臉看書。

彼時室內一片靜謐,皇帝翻了幾頁書便有些暈暈欲睡了,身邊奴才注意到皇帝來了睡意,便輕聲在皇帝麵前問道:“皇上,可要安置?”

“安置了吧。”

順治點了點頭。

隨後乾清宮仿佛睡著了,在深夜裡悄無聲息。

一日兩日三日……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

天家母子發生爭吵的事始終沒有得到緩解。

若非暗地裡注意到皇額娘的舉動,順治還以為皇額娘放棄了心裡的念想。

既然皇額娘還蠢蠢欲動,那他便等著皇額娘的招數。

順治此時都不知自己已經中了招數,還以為這次像過去無數次小打小鬨的情形一樣,殊不知皇太後這次是動真格了,平生頭一次對自己親生的骨肉動真格。

他身子日日夜夜聞著那微不可聞的熏香,怎麼可能不會受到影響。

在一日裡,皇太後將皇帝叫到慈寧宮,於此同行的還有那天皇太後叫到慈寧宮的蒙古妃子們。

此後,一件混亂的大事便發生了。

而且哪怕皇帝清醒過後如何歇斯底裡,皇太後都視若無睹,皇帝難不成還能親自將她廢了?大清立國以來便以孝治國,福臨還沒有這種能耐。

一個月後,浩齊特博爾濟吉特福晉和阿巴亥博爾濟吉特福晉各自有孕,皇太後將其封為靖妃和端妃。

與此同時,皇帝感覺到自己身體不比從前了,以往無論批改奏折批改到三更半夜都能精神奕奕上早朝,但是換做現在,他身體完全熬不住了。

他唯一猜想到的隻有皇額娘動的手腳這種事了,他心裡沉了沉,不動聲色將乾清宮的奴才排查一遍,隨後真如他想象的那樣,皇額娘對他下狠手了。

順治心裡蒼涼無比,他親生額娘能為了她那心心念念的孫子無所不用其極了,那一瞬間,順治真想拋下一切去質問他皇額娘到底意欲何為,難不成真要將大清交給博爾濟吉特氏!

太醫奉命前來給帝王診脈,他中的藥物已經通過情毒爆發出來了,他今後壽命不能長久了。

皇額娘要奪走他的命了。

順治平靜下來,心裡反複循環著這句話。

他告訴自己,若是想大清徹底隔絕皇額娘的掌控,最好的辦法是將大清交給皇室宗親,而非他的血脈後人。

隻有這樣,他皇額娘才沒了掌握下一代帝王的可能,他開始物視起那些在他眼中稱得上合格的皇室宗親。

代善後人、安親王嶽樂……

也罷,他這條命就還給他皇額娘了,今後皇額娘哪怕是無後人送終,也與他無關了。

……

李沐能察覺到宮裡的氣氛越發不對勁,也不知皇太後用了何種手段,居然讓兩位蒙古妃子懷上身孕了。

而皇帝還挺平靜的。

這是讓李沐感到最奇怪的一點,皇帝居然會平靜接受這個事實。

而且這些時日皇上身心都在政事上,完全沒有進出後宮的想法。

李沐提醒自己得提前做好準備了,那兩個懷孕的蒙古妃子不必理會,兩人就算生下阿哥了,威脅性都不大,她隻擔心皇帝要用什麼厲害的報複手段了。

因此坤寧宮的奴才這些時日特彆關注乾清宮來往了什麼人。

如以往一樣,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朝廷重臣,李沐起初不以為然,這是皇帝的政事範圍,她難道還能手長到影響這事嗎。

但她仍是沒放鬆警惕,將皇帝每日來往和私底下被坤寧宮窺見的動作都用隻有自己看得懂的符號一一記在本子上。

她仍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而這個時候,皇太後看重的兩個妃子身孕已經到七個月了,再過不久,就能分娩了。

李沐聽著身邊奴才彙報的宮妃身孕之事,點了點頭。

她注意力仍在皇上會采取什麼舉動上。

她將皇帝幾個月來來往的臣子名字都圈出來,一些重合或是隱蔽的舉動也一樣圈出來。

看著上麵的字眼,安親王嶽樂……

李沐突然靈光一閃,她記得……在原身記憶中,皇帝似是打算將皇位傳給皇室宗親安親王嶽樂的,儘管皇帝有親子,但為了防止主少國疑,哪怕是將皇位傳給宗親也不是不行。

安親王嶽樂啊,想到這個人,李沐就得沉思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皇帝現在應該在審視下一任繼承人了,隻是皇帝為何如此著急,皇太後又不是沒有弄過蒙古妃子有孕之事,難不成是皇帝自身出了問題,但這個問題一時半會解決不了,還很可能導致自己年紀輕輕就夭折。

是啊,在原身記憶裡,皇帝是在患了天花後才審視下一任繼承人,安親王嶽樂那時候才進了皇帝眼中。

但是皇帝現在明顯沒有天花——那麼就隻剩一個可能了,是皇太後動的手腳。

但慈寧宮最近沒有什麼大事傳出,隻有兩個蒙古宮妃有孕之事,李沐心思不由回到幾個月前蒙古妃子有孕的場麵,那時候她正巧給皇太後請安,看著那兩個妃子歡欣鼓舞的被太醫診出身孕。

想到這,李沐將冊紙往前翻了幾頁。

不知道皇帝在這事發生之前可經常將安親王嶽樂等人傳召進宮否,但她是發現蒙古妃子懷孕的這幾個月,皇帝召喚大臣的頻繁,可見皇上身上的問題極有可能發生在兩個妃子懷孕之前或是剛剛好那個時段。

不管猜測對不對,李沐覺得自己得將計劃提前了,她準備了這麼久,要眼睜睜看著嶽樂繼承皇位?想都彆想。

就在此時,宮裡突然發生一件聞風喪膽的大事。

皇帝患了天花。

天花之症,誰也說不清楚哪天會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但是對於朝廷臣子和後宮妃子來說,降臨到誰身上都行,就是不能降臨到皇帝身上。

但偏偏皇帝遭了這等罪,這消息傳到坤寧宮時,李沐臉色微白,其他妃子和子嗣都驚慌失措。

李沐鎮定下來讓她們回屋,自己則是將三個孩子帶到身邊說事。

這是至關緊要的一步棋,她要跟這三個孩子說清楚。

她問道:“玄燁,倘若你皇阿瑪沒了,朝廷臣子會做出什麼事?”

玄燁強行鎮定,“皇額娘,朝廷臣子會選出下一任帝王。”

“是的。”李沐緊緊握住他的手,“福全麵容有瑕,不得為君王,你是皇額娘撫養的三個孩子之中唯一能繼承皇位的,可你年紀太小了,你皇阿瑪可能不放心你,皇額娘要賭一把了。”

“皇額娘!”玄燁神色立馬焦急起來,他感覺到皇額娘要做什麼大事了,“還請皇額娘彆讓兒子擔心。”

李沐不理會他這話,轉而將目光投射到福全身上,“福全,你照顧好你弟弟妹妹,不得將今日之事透露出去,我們是一家人,為了彼此,必須要守口如瓶。”

“還有恭愨,你不要害怕,你的兩個兄長都會陪伴在你身邊的。”

“是,皇額娘。”福全也是擔憂的看著皇額娘,隻是他知道皇額娘不是能輕易勸回的人,隻得眼睜睜看著皇額娘離開了。

他一左一右的環著自己弟弟妹妹。

恭愨一直皺著一張小臉,玄燁抿著唇,目光擔憂之極。

皇額娘……

……

彼時的乾清宮已經被封鎖起來了。

順治身子不適,但仍強撐著,打算將手上的書看完,他早些時日已經將該安排的準備得差不多了,要是此次熬不過去……也無關緊要了。

突然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奴才緊張道:“萬歲爺,皇後娘娘想要過來陪您。”

順治心跳猛地錯拍一瞬,“她想做什麼?朕都這副模樣了,她還想過來陪朕,莫不是嫌命大了!”

他一顆心都沉下來了,變得慌亂無比,皇額娘至今都隻派一個人過來問過他身子,他慣來與皇後不親近,皇後怎麼可能過來陪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胡思亂想好一會兒,順治又問道,“她還在宮殿外?”

奴才點了點頭。

“不知死活!”順治罵了一句。

但心裡驀然放鬆下來了。

“去告訴她,若是過來陪朕,會沒命的。”

“是,皇上。”奴才退下了。

順治想繼續看書,但卻被奴才的那句話擾得心神不動,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

不一會兒奴才回來了,“萬歲爺,皇後娘娘仍是想過來陪您。”

“……讓她進來吧。”

……

“給皇上請安。”李沐進去,神色平靜的給皇帝行禮。

順治定定的看了她兩眼,“起來吧。”

“謝皇上。”李沐順其自然在炕上坐下。

兩個自成婚以來沒多少獨處經曆的夫妻在這個時候竟難得獨處了。

李沐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些違心的話,哪怕她在這個時候將自己所謂的情意訴說出來,皇帝都不會相信,她聽著也覺得挺燥人的。

不若就這樣陪伴在帝王身邊,省了口舌,她知道自己不會有危險就行。

此行她不是為了玄燁而來的,她是為了自己今後能否進一步掌權而來的,哪怕後宮不得乾政,她也要讓自己在今後不比皇太後的權勢差。

而且還能讓玄燁記住她恩情以及讓皇帝心裡念著這次情分,何樂不為。

隻是留在乾清宮的日子著實無聊,李沐將幾本自己感興趣的遊記看完以後,剩下的書籍都是些晦澀難懂的文字,李沐嘗試看了幾本,看得懂,但是很容易催眠人,便不再嘗試了,而是用著一雙不解的眸子盯著皇帝。

順治抬頭,“你想做什麼?”

李沐將那些書推開,“皇上,妾身得說你一聲無趣了,這些書您是怎麼看下去的,您難道就沒一點樂子嗎?”

什麼叫他怎麼看下去的?皇後就這麼嫌棄他看的書。

順治此時真的想讓她見識一下自己的品味,隻是皇後冒著生命危險出現在自己身邊,哪怕自己虛弱的得躺在床上才行,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皇後眼底都不見一絲害怕。

順治心裡感到一種難言的滋味,“你想看什麼,朕叫人拿來。”

死到臨頭,真好說話。

李沐感歎道。

她笑了笑,“好啊,妾身想看的書不知多少了,正好妾身留在皇上身邊除了照顧皇上就沒彆的事可做了,打發時間未必不行。”

順治此時是真的很疑惑了,“皇後,難不成你就不擔心——”

“擔心啊,但是皇上再怎麼說,在這幾年裡待妾身挺好的,妾身隻求皇上安然無恙。”她微笑著,笑容仿若夏日初綻的蓮花,純潔無暇。

順治心裡不由暗罵自己的多思和心思暗沉,皇後性情純善,哪怕自己這些年來不管不顧皇後,隻是在臉麵上稍稍顧及了皇後的存在,哪怕他隻做了這些或是什麼都不做,皇後都能在這個時候不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