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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02 字 6個月前

的製片人的圈套。

段殊原本不想理會,因為他無法預料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得知自己喜歡的演員就在身邊的時候會做出什麼反應。反正他根本不認識那個製片人,要不了多久,富二代自然會知道這隻是一個謊言。

但段殊聽見了對方熱切的聲音,熱切得絲毫不憚於顯露出自己的弱點。

——“如果他能出演男主角,我可以接受劇本的改動,也可以和彆人共同署名。”

原來富二代是一個編劇。

對編劇而言,親手寫下的故事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但對方卻願意讓出這些權利,隻為了請來一個毫無名氣的演員。

段殊很難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他看見那個人的眼睛裡有很濃烈的光。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開口了。

而接下來,他看到對方灼熱的視線,像持久經年的烈火,是他最陌生也無法招架的東西。

那是段殊的第一次離開,他離開了那家熟悉的咖啡館,從此再沒有去過。

也許是因為他意識到拿了最佳新人獎的自己,會開始被關注,不能再那樣隨便地出現在業內人士常去的咖啡館裡。

也許是因為他害怕那樣專注地追逐著自己的視線。

他值得那樣的追逐嗎?

段殊不知道答案,但早已被掩埋在塵埃裡的童年,似乎透過潛意識向他傳來了沉沉的低語。

他常常被懲罰,因為他一直做錯事,總是不能令人滿意。

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值得彆人的喜愛?

段殊很快就遺忘了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富二代,對方僅僅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連工作同事都算不上,也就不會被記進那個冰冷的文檔。

當他再次遇見那個人的時候,他知道對方是炙手可熱的新興編劇,有個好聽的筆名,夏尋。

作為同事出現的夏尋當然被記進了那個文檔,但他名字下麵的描述寥寥,不是因為乏善可陳,而是因為那時段殊跟他的關係頗為親近。

他們因同樣不滿林導的舊作而產生交集,又在籌備新片的過程中時常有交流,總要討論劇本裡的故事、虛構的人物……漸漸便發現與對方有許多契合之處。

虛構劇本裡人物的舉動往往映射出作者本人的意圖,在談論故事時,往往也在談論彼此在故事之外的人生。

這個受林導心儀的劇本是一部輕鬆詼諧的公路片,裡麵充斥著大量的對話和令人出乎意料的情節轉折,很有歐洲文藝電影的氣質。

試鏡結束之後,屋子裡到處都是熱鬨又客套的寒暄,夏尋走到他的旁邊,問他看完劇本後有什麼感想。

段殊想了想,答道:“看來林導對上一次的失敗印象深刻,還想拍出一部真正好看的公路片。”

夏尋便笑了:“他說想要這個本子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個本子很好。”笑過之後,段殊認真地回答他的提問,“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是嗎?”夏尋深邃的眼眸裡依然閃爍著笑意,語氣卻同樣認真,“比起那個讓你拿了最佳新人獎的劇本呢?”

那是路明野自編自導的《白日森林》,也是段殊開始成為職業演員的契機。

但在大銀幕上留下了經典偵探形象的《半場謀殺》橫空出世之後,鮮少會有人再向段殊提起那部相對小眾的處女作,因為它在票房和藝術成就上都算不得突出。

但夏尋格外敏銳。

段殊思考了一會兒,毫不猶豫道:“並列第一。”

《白日森林》裡的他是陷在生活困境裡漸漸走向毀滅的普通人。

這部未定名新片裡的他,則在漫漫旅途中逐漸與自己的過去和解。

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生,被包裹在編織精巧的情節裡,都莫名地吸引著段殊,使他分不出高下。

聽到這個答案的夏尋沒有再說話,連一邊審慎地聆聽著他們對話的姚笑笑都沒有提出抗議,這句話不會得罪路明野,也不至於得罪夏尋。

但直到幾個月後,段殊才意識到,那個問題並不僅僅是指劇本。

劇組結束了前期籌備,很快就開始正式拍攝,由於劇本裡有大量外景,所以這次拍攝時間很長,差不多有兩個月,包含了好幾個取景地。

整個劇組要近乎封閉式地朝夕相對兩個月,在平日裡緊張忙碌的拍攝工作之餘,難免發展出許多私人關係。

誰和誰戀愛了,誰找誰出軌了,消息靈通的姚笑笑經常會私下跟段殊分享這些八卦,段殊往往一笑置之,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八卦的中心。

那天待在保姆車裡,姚笑笑欲言又止,還是段殊主動問她發生了什麼。

“段哥,你跟……”姚笑笑麵色糾結,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道,“你知道夏老師喜歡你嗎?”

怔了片刻,段殊才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大家都在傳這件事,好像是前兩天林導的助手說漏嘴了,說這個劇本本來就是夏老師為你寫的,再加上平日裡的一些表現……我怕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會有不好的聲音,畢竟你們是同性。”

姚笑笑一鼓作氣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在意,我也不想乾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是,作為朋友,我總覺得……”

“你好像還不知道夏老師喜歡你。”

於是段殊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他的確不知道這件事。

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段殊恍然地開始回憶。

夏尋說話時總是很不客氣,連林導都逃不過他的刻薄批評,他仿佛並不在乎所謂的人脈關係,也不在乎在圈子裡發展的前景。

但唯獨對待段殊時,他的態度是特彆的。

被事先寫好的劇本有時會需要根據現實情況而修改,有時林導會有突發奇想的主意,有時個彆演員會試著委婉地想給自己加一些戲份,這些要求大多都被夏尋不留情麵地駁回了,隻認可一些真正有必要的修改。

而段殊的習慣是從不會對劇本提出建議,夏尋卻常常問他對下一場戲的想法,有沒有想要修改的地方,有時甚至會主動挑剔自己寫下的劇本,隻等段殊提出改進的想法。

他像是在努力地激活著什麼。

嚴苛又無情的夏尋作為跟組編劇,敢於回絕許多莫名其妙的修改要求,也就有了許多閒暇時間。

在氣氛忙碌的片場裡,夏尋像個局外人,常常抱著本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寫著什麼。

林導對他的行為充滿了好奇,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寫下一個劇本,要是合適的話,他可以提前定下,省得這部拍完之後又為沒有好故事而發愁。

夏尋卻總能讓他碰一鼻子灰,引得相處融洽的劇組成員們哄堂大笑。

而背對著人群的角落裡,輪到段殊休息的時候,他偶爾好奇地問夏尋在做什麼,對方會很坦誠地告訴他答案。

“在記錄下一個故事的靈感。”

“是什麼樣的故事?”段殊的好奇心很有分寸,“如果可以說的話。”

他記得那一刻的夏尋笑了:“隻要你問了,我就會攮賵告訴你。”

“這是一個關於替代品的故事。”

“替代品?”

“人和人的相遇會有先來後到,當那個重要的位置被占據,遲到的後來者就隻能望洋興歎。有時候甚至會被所愛的人利用,煎熬痛苦,又不願逃離。”

“聽起來是個傷感的故事。”

“嗯,但不一定,我還沒有想好最後的結局。”夏尋注視著他,“有的後來者會成為籠中雀,有的後來者卻會成為贏家。”

那是一個在許久以前就已刻下的預言。

在段殊回憶的同時,旁觀者姚笑笑也在試著努力概括自己的感受。§思§兔§網§

“夏老師就像是為你而來的。”她說,“和你相比,其他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原來這是喜歡。

姚笑笑還想再問下去,她想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不是對那個直白熱烈的編劇有著同樣的感情,便於她提前做好應對輿論的準備,但從段殊的表情裡,她意識到連段殊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所以她收回了那些尚未出口的疑問,小聲道:“段哥,無論你怎麼想,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如果你要談戀愛,無論是想瞞著還是公開,都有對應的辦法,如果你不喜歡夏老師,我也會替你澄清謠言。”

段殊遠離人群,從不享受那些年輕演員習以為常的關注和名聲,來拍戲也不是為了錢,姚笑笑時常會暗地裡好奇,自己的老板究竟喜歡什麼。

如果他真的有了喜歡的人,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和性彆,姚笑笑覺得那都算是一件好事。

在助理相當貼心的話語裡,段殊的心情放鬆了一些,卻沒能立即做出選擇。

第二天見到夏尋時,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躲閃,很快被後者發現了端倪。

“抱歉,這件事本來應該保密的,給你造成困擾了嗎?”

他主動找到段殊道歉。

“沒關係。”段殊問他,“所以……這個劇本真的是給我寫的嗎?”

“嗯。”夏尋乾脆利落地應了下來,“如果林導後來沒有選中你,我會把劇本收回來。”

段殊不禁笑了:“這樣會違約的。”

“那不重要。”

所以什麼才重要?

腦海裡靈光一現,段殊忽然問他:“你為什麼會起這個筆名?”

夏尋依然誠實:“那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

“有多遙遠?”

“那時候的我還會因為不知道未來該做什麼,心情鬱悶,就和朋友一起在郊區飆車。”

聽到他這樣形容自己,段殊忍不住笑了,眼前隨之浮現出那幅風馳電掣的畫麵。

“我的父母給我安排了一條我並不相信的道路,我不願意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什麼。”他的聲音裡帶著自嘲,“臨近畢業的年輕人永遠是迷茫的,又有無窮的精力要釋放。”

“飆完車聚餐喝酒,喝完酒就不能再騎車了,深夜的城市裡,商場關了,我不想去夜店和網吧,就隻剩下電影院。”

聽到這三個字,段殊似乎對他即將出口的故事有所預料。

“我選了一部最快開場的片子,買票的時候連片名都沒有看,隻想隨便找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深夜的電影院裡人很少,我成了唯一包場的觀眾,如果我不來,也許他們根本不打算放映那部片子。”

段殊靜靜地聽著,命運的繩索悄然纏繞著靠近。

“那是一部很傷感的電影。”夏尋回憶道,“故事裡的男主角總是被一個又一個陡然降臨的意外所籠罩,他想掙脫,卻會跌入更絕望的深淵,最終徹底走向毀滅。”

“它很文藝,也很沉重,主演是從來沒聽說過的新人,那時候我就想,這部電影的票房一定不好,所以電影院也敷衍了事,把它排在不會有人來看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