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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50 字 6個月前

失落的記憶在身體深處愈發喧囂。

曾經,段殊麵對著那句短短的假設,也給出了一模一樣的答案。

現在,他和身邊人交換位置,重新演繹了這段對話。

段殊在宙斯世界裡體驗過許多次交換,最初陸執質問他的傷口,後來他們的地位調轉,輪到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回去。戚聞驍的第一個電話故意將他拉入風暴中央,後來他再一次接起對方的電話,換成他蓄意將戚聞驍帶進溫泉山莊……

段殊一直以為那隻是巧合,是情緒推到了合適位置時,每個人都會做出的順理成章的選擇。

現在他忽然意識到,也許這種工整的對仗,精巧的設計,是故事背後那個設計者的練筆,他在練習要怎麼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將自由的體驗者引入他想要重現的情境。

比如這一刻。

他切身地體驗到了成為後來者的不甘與憤懣,而另一個當事人,對已經逝去的時光無能為力,隻能乾澀地回答:“沒有如果。”

當時的後來者,是怎麼回答他的?

那些複雜的情緒和記憶碎片一並在心海裡漂流、回蕩,衝刷著漸漸不再蒼白的心房,一點點為它染上色彩。

段殊想起了那個妄想一般的答案。

他看著身邊的齊宴,很慢地重複。

“現實不能改變。”

“但在故事裡,我們可以從頭來過。”

第四十四章 電影

車窗外屬於盛夏的風,依然是鼓噪的,瞬間就吹散了段殊的聲音。

更多細碎的記憶湧進腦海。

他終於明白,當下齊宴與莊樾之間的關係,正是他在現實裡和路明野關係的投影,儘管行業和細節各不相似,但同樣從並肩奮鬥走向了分崩離析。

正如莊樾被自己內心的嫉妒蒙蔽,路明野則被越來越盛大的成功所引誘,開始追尋浮華的名利,忘卻了最初和段殊一起出發時的信念。

對段殊而言,曾經他沒有自己,也沒有夢想,所以第一個意氣風發向他許諾未來的路明野,幾乎就成了他的生活支柱,他去當演員不過是為了完成路明野的夢想,因為這樣一來,自己的人生似乎就能變得不再庸碌,好像有了真切的價值和意義。

而且在路明野改變之前,他們的關係一直很好,段殊的人際交往本就淡薄,他生活和事業的重心完全都是圍繞著路明野運轉的。

如果他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齊宴……段殊幾乎能想象到之後的結局。

他會將相識數年的路明野看得很重要,而這一定是讓齊宴無法忍受的事。

故事裡的他是在齊宴和莊樾決裂之後才出現的,即使這樣,他都會對莊樾的存在耿耿於懷,何況是兩段關係並存的時候。

段殊和路明野之間隻是純粹的友情,隻是他單方麵地在裡麵放進了許多難以言明的寄托,可惜這些寄托最後幻滅了,他以為路明野不會變,然而對方變了,所以他的生活變得空空蕩蕩。

被遺忘的齊宴顯然曾經被段殊劃歸在不敢抱有期待的範圍裡,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齊宴的耐心和執著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

如果他先遇見的人是齊宴。

然而世上充滿了陰差陽錯。

那個在廚房裡做甜品的身影,在酒店早餐廳裡刻薄評價電影的聲音,片場裡在他耳邊低語的男人……他們漸漸變得清晰,並最終與齊宴的模樣重疊。

他們因為林導的電影而相識,然後他主演了由齊宴編寫的劇本。

在洶湧而來的記憶裡,段殊找到了那個編劇的名字,不是齊宴,而是夏尋,那是一個很好聽的筆名。

他一直不知道夏尋的真名,所以對齊宴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在他的記事文檔裡也沒有蹤影。

在雙重賠償裡,直到故事結束,他都隻知道戚聞驍的跟班之一叫做林子,而不知他的全名。

因為段殊沒有接近他,也沒有問。

所有線索早已寫好,隻等他一點一點地串起。

而他為什麼沒有問夏尋?

是因為覺得和生命中遇到的其他人一樣,拍攝結束之後兩人就會漸行漸遠,還是因為那時他已經意識到,蒼白無力的自己無法回饋對等的愛,所以怯懦地退縮了?

段殊不知道。

那些遙遠的記憶像海浪一樣湧來,他努力地拾撿著沙灘上散落的貝殼,過載的思緒令他頭暈目眩。

前方荒僻的道路上跑來一隻流浪的野狗,齊宴從他聽起來沒頭沒尾的話語裡回過神來,聲音急促:“快刹車!”

在宙斯係統強製他離開休息之前,段殊強迫自己恢複了冷靜,也驚險地在撞到流浪狗之前停下了車子。

在這個噪聲尖銳的急刹車裡,伴隨著強大的慣性,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去,幸好有安全帶製止,但額頭還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車前擋板。

刹車及時,段殊鬆了一口氣,他並不覺得疼,隻是有一些眩暈,混亂的思緒作祟,連帶著身邊人焦急的聲音變得遙遠起來。

“你受傷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段殊搖搖頭,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但並不是因為受傷。

他不願意離開,精神波動又被控製了下來,沒有到必須退出的限度,所以係統隻好強製他在故事裡進入休息狀態,就像每一次回到房間睡下之後那樣,比不上真正的睡眠,但可以脫離當下的情境。

等醒來之後,他希望自己能想起更多的記憶。

“不要讓他知道。”

在意識陷入黑暗之前,段殊對身旁正在替他解開安全帶的齊宴叮囑道。

那個離得很近的身影反應了一會兒,溫熱的呼吸揮灑在他耳畔:“好。”

於是他安心地睡了過去。

段殊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醫院的病房。

他往窗外看去,並沒有看到熟悉的俱樂部。

不是溫佑斕工作的那家醫院。

看來齊宴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段殊答應過溫佑斕不會再隱瞞他,但無論是這幾天因為莊樾引發的心情波動,還是這場在外人眼裡看來接近於車禍的小事故,他都很難對溫佑斕提起。

那一定不是溫佑斕想聽到的話。

房門被輕輕推開,齊宴恰好在這時候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堆單據,看見他已經醒來,像是鬆了口氣。

“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沒有什麼大問題。”齊宴放下單子,給他倒了一杯水,“我幫你辦了住院手續,觀察兩天,徹底沒事了再出院。現在難受嗎?”

“不難受,就像睡了一覺。”

他的情緒已經平複,可惜沒有想起更多的往事,那些瑣碎的片段被收攏在腦海裡,中間錯落著許多空白,塵封的記憶還沒有完全解鎖。

段殊從齊宴手裡接過透明的玻璃水杯,聽著他耐心的絮語:“我跟俱樂部請了假,說我們臨時出去一趟,過兩天就回來。連他們都不知道,你哥哥應該也不會知道你現在在醫院,你可以想個理由掩飾過去。”

“這兩天我在這裡陪你,如果你有什麼事可以隨時跟我說。”

齊宴說完之後,兩人之間的空氣便沉寂下來。

儘管這些善後處理細致又妥帖,但原本它並不需要出現。

幾秒鐘後,齊宴平靜道:“莊樾不會再出現在俱樂部了。”

“一切都會跟以前一樣,不用擔心任何改變。”

他顯然把這場事故發生的原因歸結到了自己身上。

段殊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齊宴就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醫院有病號餐,你想吃的時候告訴我。”

他已經決定了要承擔這場意外的責任,決定了要徹底遠離前任搭檔,決定了要在故事裡重構現實,就不會改變想法。

他是段殊見過最固執的人。

也是最神秘的。

所以段殊沒有再和他糾纏這個問題,他想了想,小聲道:“我想吃甜品。”

齊宴有些驚詫於他突然跳轉的思路:“你應該吃清淡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驀地停住了。

齊宴當然知道病人應該遵守的規定,清淡飲食,少油少糖……→思→兔→在→線→閱→讀→

但他看見段殊正專注地凝視著自己,清亮的眼眸裡隻盛著近在咫尺的自己。

那隻是一個很小的要求。

他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你想吃什麼甜品?”

“提拉米蘇。”

“好,我去買。”

窗外悄然而至的黃昏裡,沒有那棟陰影般的巨大建築物,不需要躲開任何人的視線,段殊喜歡這段獨處的時光。

沒有哥哥,沒有俱樂部,也沒有比賽,隻剩下他們。

片刻之後,齊宴帶著清淡的病號餐和不夠清淡的提拉米蘇回來了。

當看著段殊拆開點心盒子的時候,濃鬱的奶油香氣飄逸出來,他反射性地往後躲了躲。

段殊發現了他的閃躲,好奇道:“你不喜歡這個氣味嗎?”

“太甜了。”齊宴如實回答,“我不喜歡甜食。”

段殊愣了愣,他想起那個會做甜品,而且做得很好的齊宴,心頭微微一顫。

“所以……你以前從來不吃甜食嗎?”

齊宴沒有發覺他的複雜心緒,也沒有意識到這個“以前”的另一層含義,頷首道:“嗯,幾乎不吃。”

這個更青澀的齊宴,一定想不到後來的自己,能製作許多漂亮又精致的甜點。

夜幕垂落,一扇扇燈光明亮的窗口與繁星交相輝映。

為了防止段殊一個人住在這裡太無聊,齊宴會待到快睡覺了才回家。

晚餐後,段殊想了一會兒,主動提議道:“你想看電影嗎?”

這是消遣時間的好方法,齊宴沒有拒絕,他打開了病房裡的電視機,準備調到影視頻道。

“想看什麼類型?”

段殊的心裡已經有了某種隱約的預料:“看輕鬆一點的喜劇。”

齊宴不知道他的想法,依言調到了喜劇分類,結果原本還令人眼花繚亂的影片列表,像是發生了某種程序錯誤,所有影片都變成了同一部,一模一樣的封麵和名字,叫《一路狂奔》。

段殊一看到這個名字,眼裡便泛起了笑意。

菜單不過是個裝飾,反正無論如何,店裡隻供應拿鐵。

齊宴很意外:“電視出問題了嗎?”

段殊看著這個對此渾然不知的“罪魁禍首”,語氣輕快道:“就看這部吧。”

曾經在酒店早餐廳裡遇見的林導,因為刮掉了胡子而沒被段殊認出來,那時他和坐在對麵的男人激烈爭論的,正是這部影片。

這部光看名字就很有爛片相的電影,是林導當時大膽轉型的突破之作,卻招致了身邊同伴毫不留情的批評。

齊宴聽到他的決定,微微蹙眉,他並不覺得這個電影會好看。

但看到段殊興致勃勃的樣子,他隻好咽回了想說的話,點開播放鍵。

段殊對此視若無睹,裝作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