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1 / 1)

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60 字 6個月前

扉,格外相信他的為人和能力。

段殊某一次去找他的時候,正值午休時間,其他科室的醫生一邊吃飯一邊打趣,說幸好溫醫生不是心理科的,不然他們估計會被打擊得連班都不想上了。

當時段殊隻是笑笑,什麼也沒有說。

如果溫佑斕真的是心理醫生,那他一定是最好的心理醫生,也是最可怕的。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閒暇時間裡,段殊會嘗試搜索一些關於當年那場車禍的資料,可惜一無所獲。在溯源溫佑斕的個人履曆時,也完美至極,看不出任何問題。

但段殊沒有想到的是,他很快就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且,是由溫佑斕主動告訴他的。

墓園裡青鬆挺拔,許多石碑前都放著或黃或白的菊花,新鮮的水果和糕點。

依然燥熱的夏日,溫佑斕穿著襯衫長褲,領口打理得很整齊。他提前準備好了給媽媽的生日禮物,一束潔白的玫瑰花,一個裱花精致的蛋糕。

在恰當的場合裡,它們應該代表著溫馨與美滿,此刻卻隻剩淡淡的哀傷。

“這是我畢業那天穿的衣服。”溫佑斕的聲音裡帶著懷念,“是媽媽在很久以前就買好的,她把我後來的身高預估得很好。”

段殊看著墓碑上那個結合了兩人姓名的名字,段安斕,心頭泛起悵然。

故事裡的他跟媽媽姓,溫佑斕跟爸爸姓。

溫佑斕的名字被賦予了守護的意味,可惜應當被守護的那個人,過早地離開了。

今天他們是一起過來的,溫佑斕來俱樂部接他,他沒有下車進門,隻是在外麵等待,然後一路無話。

段殊看得出來,溫佑斕對母親的懷戀是真心的,這一身在很多年前就被準備好的衣服,款式微微過時,麵料卻始終嶄新,顯然一直被細心地保存著。

“如果媽媽知道你現在的成就,一定會很高興的。”他試著安慰道。

溫佑斕輕輕地應了一聲:“可惜爸爸不能一起陪她過生日。”

段殊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對在同一場車禍裡喪生的夫妻,卻並沒有葬在一起,眼前的墓碑上隻有段安斕的名字,看不出任何丈夫的痕跡。

此時,溫佑斕的聲音裡帶上了歎息:“他們的感情明明很好,在車禍發生的時候,爸爸緊緊地護住了她,可他們卻不能葬在一起。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段殊當然不知道,他的記憶裡隻有那些明亮的往事,缺失了這些晦暗的細節。

“因為那時候我還沒有成年,我沒有保護他們的能力。”溫佑斕自嘲道,“我不想原諒肇事者,他毀掉了我們的家,我希望他受到的懲罰越重越好,可那些親戚做主簽下了諒解書。”

“為了報複他們,我想辦法拿走了那筆賠償金,所以他們帶走了爸爸的骨灰,剝奪了爸媽最後一次團聚的機會,除非我把錢交出來。”

在這聽來平淡的話語裡,段殊怔住。

突如其來的車禍背後,還隱藏著一場對於年少的溫佑斕來說更殘酷的災難,一心追逐著金錢的血親,視情感和道德如無物。

“我當然不願意。”溫佑斕凝視著他,“因為那樣我們會一無所有。我沒能讓害死爸媽的人獲得更深重的報應,我會一輩子背負這個錯誤,但你不用。”

孤獨的少年在無儘的罪惡感裡長大,還承擔著養育弟弟的責任。

“你那時候還是個孩子,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我沒能像名字一樣守護好媽媽,我隻剩下你了,所以我必須要保護好你,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溫佑斕往日溫柔的聲音已變得很難過。

“我見過太多不好的事,所以我想,至少你不用再經曆了,我該把你保護得很好,不要經曆危險,不要碰到任何黑暗,你應該永遠開心和明亮,後來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種心情變成了越來越瘋狂的控製欲。”

“對不起……我應該跟你說對不起。”

段殊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了深深的愧疚。

“爸爸媽媽已經分離了很久,我們不應該再分開了。”

墓碑前潔白的玫瑰,在微風裡輕輕顫動著花瓣。

“不要再躲著我了。”孤獨的男人像是在懇求,“回來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想改個更貼合故事的文名,《漫長告白》怎麼樣?

第四十三章 重現

段殊很清晰地意識到,溫佑斕在向他示弱。

無論是帶給逝者的生日蛋糕,還是墓碑上那個結合了兩個人姓名的名字,甚至是本該在這裡卻缺位的父親,他們沒有聲音,此刻卻同樣靜默地訴說溫佑斕的傷痛。

那是真實又徹骨的傷痛,從少年時代災難降臨的那一日開始,就徹底地改變了溫佑斕的命運。

段殊不再意外溫佑斕為什麼會養成這樣的性格,當無依無靠的夜行者對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指望,身邊卻還有一個懵懂無知的年幼至親時,這種密不透風的保護,對可望而不可得的明亮人生願景的轉移,理所當然地發生了。

如果是故事裡那個真正的弟弟,現在麵對溫佑斕的懇求,他會有什麼反應?理解哥哥的難處,接下來原諒、接受……

然後他回到溫佑斕身邊,從俱樂部裡搬出來,重新過上隻有彼此的二人世界。

而段殊想到這裡,腦海裡浮現的卻是俱樂部走廊上那盞忽明忽暗的燈泡,被另一個人細心地修好。

如果他真的回去了,就再也看不見那盞隻在夜晚亮起的燈。

溫佑斕是真的醒悟了嗎?他想要的是弟弟搬回來住,彼此互不乾涉,開始新的相處模式,還是希望一切都回到以前的軌道?

段殊不確定。

他不想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而確定性地失去那盞燈。

溫佑斕仍然注視著他,看著弟弟的表情從怔忡到掙紮,再到下定決心。

然後他聽見弟弟說:“哥,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不需要特意讓我回來。如果你真的明白了,就會知道不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你已經為我耽誤了自己的人生,我不希望那樣。”

“我需要出去跟朋友聚餐,以後或許還會戀愛,你也一樣,不用每天給我做飯,不用費心照料我的一切,不加班的時候,可以和同事一起出去喝酒,而不是在家裡守著我。”

“過去的陰影已經過去了,不要讓它困著你,你是自由的,我也是。”

麵前早已長大成人的弟弟,說著動聽的關心。

但溫佑斕聽出了這些話語背後潛藏的拒絕。

新鮮的玫瑰花瓣悄無聲息地掉落下來。

他不再強求,隻是低聲叮囑:“你一個人住在外麵,會遇到很多意外,如果發生了不開心的事,記得告訴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溫佑斕凝視著弟弟的眼睛,似乎要從眼神裡判斷他現在究竟過得好不好。

段殊點點頭:“好,我會的。”

於是溫佑斕不再說話,他彎下腰,動作很輕地為母親拆開蛋糕。

段殊在一旁幫他,氣氛始終帶著淡淡的失落,直到這一場祭拜結束。

他並沒有真的把不開心的事向溫佑斕傾訴。

回程時,溫佑斕送他到了俱樂部門口,兩人告彆,轎車很快駛向醫院。

段殊一走進去,就看見了莊樾,他剛從賽道上下來,大汗淋漓,正靦腆地和主動上來搭話的陌生人聊天。

莊樾沒有如他所願地消失在齊宴的生活中。

大概是不願意就此放棄曾經並肩很久的搭檔,莊樾開始來這家俱樂部裡練習,他並不騷擾齊宴,隻是偶爾會跟他搭話。

他恪守著還算恰當的分寸感,即使是齊宴,也很難對這個單純來俱樂部裡消費的客人指責些什麼。

但對於段殊而言,他每一次見到莊樾,都像在被無聲地提醒:他是遲來的那個人。

莊樾是齊宴的第一個搭檔,他們相處了很久,如果不是因為莊樾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以齊宴的性格,他們肯定會一直這樣搭檔下去。

在這種可能性的想象裡,不會再有段殊的位置。

這是一個讓人難以釋懷的念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而且更微妙的是,段殊無法因為這種並未實現的想象,去對齊宴說些什麼。

因為齊宴的態度已經表現得很明確,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莊樾,也正在為了和段殊一起參加的下一場拉力賽而努力準備,從他身上找不出任何問題。

段殊隻好獨自消化這種陌生又複雜的情緒。

敏[gǎn]的齊宴顯然發現了他狀態的變化,主動提議去郊區的荒廢道路做戶外練習,拋下枯燥的場地訓練,換換心情。

段殊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至少莊樾不能跟到那裡去。

遠離了城市中心,馬路上的車流漸漸變得稀疏,直到進入少有人去的廢棄路段,周圍終於徹底寂靜下來,齊宴才主動挑起話題。

“你不開心嗎?”

齊宴仍舊坐在副駕駛位上,側眸看他。

段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想問齊宴是不是會回去做車手,會不會真的被莊樾勸動,又到底介不介意成為陪襯……

但他知道,這些問題很多餘。

齊宴明明告訴過他答案。

車內一片沉默,齊宴想了想,試著猜測:“是因為莊樾最近經常來嗎?”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會再試著跟他溝通,讓他不要在練習。”

齊宴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抱歉:“其實我第一天就跟他說過了,但他還是堅持要來,我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段殊怔怔地看著他,然後緩慢地搖了搖頭。

不是因為莊樾最近的出現。

是因為在故事裡這個齊宴的生命中,莊樾比他出現得更早。

他們之間擁有著比他跟齊宴要長得多的過去和往事,見證了彼此從青澀到成熟的轉變,是旁人永遠無法橫插進去的記憶。

所以他無法自控地介意這一點。

當這道念頭劃過段殊腦海的時候,那種奇異的熟悉感又浮現了上來。

他被某種潛藏於記憶深處的慣性所牽引,下意識道:“如果是我先……”

那個句子在被掩埋的記憶裡浮現。

“……遇見你。”

是另一個聲音說過這句話,低沉磁性,往日裡會帶著漫不經心的戲謔,那一刻卻隻剩執拗的不甘。

——如果是我先遇見你。

——你是不是就不會把他看得那麼重要了?

話音落地,段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個在心底響起的聲音和齊宴的聲線很像。

身邊的齊宴聽見他的喃喃低語,先是詫異了片刻,然後垂下頭,神情難辨地應聲道:“可是,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