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所以沒有事先告訴我,我能理解,為什麼要怪你?”
“你總會長大的,會有自己喜歡的事,我不想阻攔你的追求。”
溫佑斕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和,充滿了真摯的關懷。
“雖然我能理解,但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瞞著我了。”他的語氣低落了一些,“被欺騙畢竟不好受。”
對於這番言辭懇切的話語,段殊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躊躇了片刻,才狀似懊悔地應道:“下次不會了。”
聽見他的許諾,溫佑斕很快轉移了話題,聲音更為柔和:“今天開心嗎?”
在見到莊樾之前,他當然是開心的。
段殊顯然不能對溫佑斕提起他內心的種種糾結,隻能若無其事道:“開心,沙漠裡風景很好,拿冠軍的感覺也很好。”
聞言,溫佑斕停頓稍傾,然後笑了起來:“那就好,不要忘記你之前跟我承諾過的事。”
段殊和他承諾過什麼?
他想擁有拿得出手的成績,然後才能擁有選擇的權利,可以隨意挑選自己的搭檔——他會換一個不再隱瞞自己的搭檔。
還是他體諒哥哥的辛苦,想要更快成長,讓哥哥不再那麼累?
段殊沒尚未得及確認,就聽見電話那端傳來陌生人的聲音,有其他人來叫溫佑斕了。
“又有一台手術要開。”溫佑斕似乎疲憊地歎了口氣,同他道彆,“我先掛電話了,定好回來的機票之後記得告訴我,我來接你。”
最後他頓了頓,才補充道:“如果……你需要我來接的話。”
電話掛斷,在規律的忙音裡,段殊覺得自己從那句話裡聽出了退讓,和隱藏起來的落寞。
溫佑斕是真的想通了嗎?
還是他同樣在演戲?
他暫時想不明白,決定先放下這團亂麻,再觀察一段時間。
也許他可以征求齊宴的意見,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很熟悉,可以對彼此交付更多的秘密。
故事裡的齊宴擁有現實裡的齊宴一樣的敏銳,或許能從他的話語裡窺見這個故事未來的走向。
這樣想著,段殊收起手機,往回走去。
西北夜晚的風很蒼涼,毫不留情地刮擦著麵頰,聚餐的院子裡牛羊肉的膻味很重,段殊特意走到了一個空曠無人的角落裡透風。
當他正要走進燈火煌煌的內院時,忽然間聽見了一道陌生的男聲。
“對不起,雖然現在說這句話已經很晚了,但這是我欠你的。”
那個人的聲音裡含著濃烈的愧疚:“對不起,齊宴。”
段殊停下了腳步。
此刻他正站在樹影裡,可以看見前方的立柱旁有兩道身影,是齊宴和莊樾。
他們離正在聚餐的人群並不遠,隻是走到一邊方便說話。
齊宴背對著他,看不到表情,但段殊能清晰地看見站在他對麵的莊樾臉上急切的神情。
“後來我才意識到,你那個時候說退賽是在保護我。但之前,我被自己的嫉妒蒙蔽了,我以為你徹底看不起我,甚至不願意好好完成那場比賽,直接甩手離開。”
“所以我沒有主動替你解釋,讓你一直承受了那麼久的罵名,這全都是我的錯。我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否定,沒有再上場,沒有再跟任何人搭檔過,你也是這樣,對不對?”
“因為你是我開始玩賽車的第一個搭檔,我也是把你領進這個世界的人。最初的人離開了,一切都變得很奇怪……”
“現在我已經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我不會再覺得不甘,也絕對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位置,這個道理很簡單,可惜我花了很久才明白。”
聽到這裡,段殊已經預料到了莊樾即將出口的話,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聽見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你是天生的車手,不應該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莊樾忐忑又期待地看著對麵的人,“我們之間有更長的磨合時間,如果現在能重新開始,一定能給你帶來更好的成績。”
“你願意再一次和我搭檔嗎?”
*
作者有話要說:
我第二喜歡的挖牆腳環節!
第四十二章 歉意
當這個問題落地,周圍的一切雜音都顯得遙遠起來。
段殊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繼續聽下去,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也關係到他未來的賽車事業,但這本質上是齊宴的私事。
莊樾向齊宴道歉了,而且邀請他重新回到自己身邊,這次他心甘情願地給齊宴做領航員。
他是最初將齊宴引入這個世界的人。
齊宴會答應他嗎?
段殊無法克製心頭那絲焦灼的感覺。
樹叢搖晃,從院子裡漫出的烤肉和酒香越來越濃鬱,熏得人目眩神迷。
在沒人看見的暗處,段殊也許比莊樾更緊張地等待著那個身影的回應。
片刻後,齊宴的答案響起:“太晚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裡麵似乎並沒有蘊含任何多餘的情緒,隻是陳述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卻讓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陷入沉寂。
莊樾的表情是難堪的,混合著懊悔與不願接受。
這種微妙的僵持沒有持續太久,齊宴很快又道:“現在我已經有了很好的成績,沒必要再換搭檔。”
他就事論事地拒絕了莊樾的提議。
莊樾立刻拋下了那三個讓他無法回應的字,急切道:“可你現在在給彆人做陪襯!你不應該待在那個位置……”
不等齊宴再說些什麼,旁邊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莊樾的話音頓住,下意識收了聲。
他看見了這個話題背後隱含的另一個焦點人物,齊宴現在的搭檔。
他知道對方的名字,但還沒有真正說過話。
段殊拿著手機進來,似乎剛剛打完電話,看見他們站在這裡,略微有些驚訝。
看他的表情,應該沒有聽到兩個人方才的對話。
齊宴語氣自然地問道:“怎麼樣?”
“沒事,混過去了。”段殊的笑容裡帶著慶幸,“還好比賽完就及時告訴他了。”
莊樾的身體僵硬,他明白眼前的兩個人正討論著他無法插足的話題。
段殊掃了一眼橫亙在彼此之間的莊樾,神情沒有任何異樣,隻是道:“那我先進去了。”
“好,我一會兒就來。”齊宴點頭應道。
段殊走進人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邊的人當即湧上來說話,而他遊刃有餘地回應,和莊樾的內向局促完全不同。
他擁有一切。
莊樾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他不再重複那些勸告,聲音艱澀道:“什麼叫太晚了?”
齊宴厭倦了這次突然到來的談話,他不再回應,低聲道:“外麵很冷,就到這裡吧。”
莊樾分明出現得比段殊更早,也許曾經他和齊宴之間的關係更密切,是彼此在追逐夢想道路上的第一個同伴,擁有旁人難以替代的深厚感情,但他卻做了錯誤的決定,從此和原本的至交分道揚鑣。
儘管這次意外得知了齊宴來參加比賽的消息,莊樾按捺不住心頭的衝動趕了過來,但他依然醒悟得太晚,也來得太晚。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齊宴走開了,他悵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明亮的白熾燈光下,段殊越過重重人影,他看見莊樾失魂落魄的樣子,卻有種莫名的熟悉,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
他原本不打算走出去,但在聽到齊宴的回答之後,那種奇怪的即視感席卷了他,令他不由自主地打斷了他們接下來的對話。
太晚了。
段殊仿佛真真切切地聽見了這幾個字背後無儘的歎息,齊宴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口的?遺憾,不舍,還是釋懷?
齊宴又為什麼會給故事裡的自己設計這段情節?
上個世界裡,連一個隻在開場時出現過的配角跟班,都有特殊的意義,暗示了故事線背後隱含的無數種可能。那莊樾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段殊毫無頭緒,卻忍不住反複揣摩。
他被這種複雜的思緒包圍著,匆匆忙忙地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天。
這場晚餐結束之後,比賽也正式落幕。段殊和齊宴睡了個懶覺,然後在當地隨便逛了逛,也算沒有白來。
兩天後,他們一起前往機場。
段殊在買好機票之後,就告訴了溫佑斕,沒有必要在這種小事上隱瞞並觸怒他。
同時他也委婉地告訴溫佑斕,不用來接自己,因為車隊的朋友說要在機場搞一個浮誇的歡迎儀式,以慶祝他們奪冠。
溫佑斕大概也提前預料到了弟弟的拒絕,所以並沒有流露出不滿,也沒有要求他回來之後就得來見自己,隻是叮囑他不要忘記幾天後媽媽的生日。
在段殊還沒有發現溫佑斕身上的古怪之處的時候,曾經答應他在媽媽生日的時候,要一起去墓園祭拜。
段殊無法再回絕,畢竟是在氣氛悲傷肅穆的墓園,溫佑斕應該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而且在猝然離世的親人麵前,帶著重重假麵的溫佑斕,或許會放下防備,露出一些真實的自我。
段殊一邊思索著這個故事未來的走向,一邊和齊宴同往常那樣聊著天。
這座城市很偏遠,每天的航線並不多,巧合之下,莊樾也和他們搭乘了同一班飛機,在相當溫暖的機艙內,他就坐在右後側,隨時都能看向正在交談的他們。
在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裡,段殊總覺得如芒刺在背,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咽下了那些他和溫佑斕之間的糾葛,轉而聊起外麵的天氣、車隊的朋友、附近座位幼稚又可愛的小孩,他試著談論所有明亮美好的事物。
他不願意在此刻示弱。
那是一種近乎於吃醋的感覺。
就像……在愛情裡一樣。
好在莊樾除了一路同行,並沒有上來搭話,飛機落地之後,僅僅是禮貌性地點頭示意,便各自散開。
車隊裡的那群損友果然舉著浮誇的牌子來等他們,嘻嘻哈哈,相當引人注目,段殊和齊宴臉上也露出了相似的笑容,朝他們快步走去。
在這熱鬨又親密的氣氛裡,遠處的莊樾拖著行李箱,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段殊莫名鬆了一口氣。
他希望這個人不要再出現在齊宴的生活裡。
回到俱樂部後,段殊一如既往地訓練,自從溫佑斕不再過來之後,大家先是詫異了一陣,隨後便打趣他終於不開小灶與民同樂了,使得段殊和他們的關係的確比之前要親近一些。
在墓園見麵之前,段殊主動去醫院找過一次溫佑斕,他的生活節奏沒有任何變化,還是每天忙碌,像個再正常不過的精英醫生。
對待病人和藹寬厚,與同事之間的相處也很有分寸,溫佑斕令人如沐春風的性格和強大的交際能力,讓他很快就能和任何人熟悉起來,於是到處都有朋友,而且患者很容易對他敞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