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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65 字 6個月前

旁觀者看來,他現在當然該立刻逃跑,跑得越遠越好。

但段殊現在不僅會被那段過分美好的記憶所影響,還受現實條件的製約,家裡的錢全都在溫佑斕手裡,他沒有積蓄,也就做不到那種毫無痕跡的逃離。

況且,溫佑斕作為一名技術精湛的知名醫生,在行醫過程中漸漸積累下了龐大的人脈。

幫風評極佳的溫醫生尋找一個離家出走的任性弟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沒有任何人會質疑。

而且段殊下意識覺得,如果他真的突然消失,會徹底激怒溫佑斕,一旦他被找回來,也許就會麵對那個不再有任何假麵掩飾的哥哥。

他不想麵對那個很可能會比原定故事更可怕的結局。

伴生在親密關係中的隱形暴力,外人往往難以察覺,也很難施以援手,這從來都是一個令當事人煎熬至極又無計可施的難題。

他該怎麼辦?

段殊暫時還毫無頭緒,但他很確定一件事。

他不想再和溫佑斕住在一起了。

即便他知道往後的日子裡依然會有周到的三餐和舒適的環境,但當他想起那個複雜的手機密碼,就會意識到溫馨日常背後隱藏的恐怖。

裝在瓷盤裡的豐富食物越引人垂涎,那種似有若無的恐怖也就越透骨。

想到這裡,段殊麵孔上的焦灼漸漸淡去,轉化成一種下定決心的勇氣。

“這場比賽,我一定要贏。”他不假思索道,“齊宴的事等比賽結束後再說,也許贏了這場比賽,我就能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圈子。”

這是拋給溫佑斕的誘餌。

“哥,這段時間我想住在俱樂部裡,我要抓緊時間訓練。”段殊的語速很快,“二十四歲,還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績。我沒有時間了,我必須把握住眼前的每一個機會。”

溫佑斕怔了怔,似乎沒想到話題會跳轉到這裡。

他當然想要拒絕,但段殊的話還沒有說完。

“隻有擁有足夠亮眼的成績,才有選擇的權利,才不會遇到這樣隱瞞自己經曆的搭檔。”

“而且俱樂部就在醫院旁邊,我們還是離得很近,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休息的時候,我會來醫院裡找你。”

“以前總是你來看我,那樣是不公平的。”

段殊提出了一個對溫佑斕來說有些越界的改變,但這個改變並不傷筋動骨,其中還夾雜著弟弟回饋的關心,甩掉礙眼的齊宴的可能性……

他在小心地試探溫佑斕的底線。

“段殊”的馴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是溫佑斕有意識的長期控製中改變的,就像溫水煮青蛙。

既然溫佑斕選擇了這種方式,那他一定很相信它的效用,也確信被溫水包裹了二十多年的弟弟無法察覺。

所以將這個方法用回到他身上,會不會也同樣見效?

段殊不知道,但他隻能試一試。

空氣是靜止的,溫佑斕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在考慮弟弟這些話背後的真正用意,也許在和自己的內心辯論。

陽光落在潔淨的白大褂上,白得炫目。

段殊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他的聲音很低,卻清晰地在溫佑斕耳邊響起:“你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再讓你那麼累。”

溫佑斕的眼神隱約閃爍,他聽得出這句話裡的真心。

年少時父母雙亡,屬於溫佑斕的隻有一筆不斷被人覬覦的巨額賠償金,和一個懵懂不知世事的弟弟,但最終他不光自己事業有成,也為弟弟提供了足夠舒適的生活。

溫佑斕過去的人生,顯然是孤獨的,他隻能孤獨地依靠自己,還要強撐著成為另一個人的支柱。

所以連段殊都很難分清自己的那句話裡,究竟是真心多一些,還是演戲多一些。

他們之間的空隙裡,塵埃飛舞,像點點逝去的金粉。

片刻後,溫佑斕歎息似的應下了這個來自弟弟的提議。

“好。”他的目光是柔軟的,“你長大了。”

段殊沒有再說話,他移開了目光,看向樹木蓊鬱的窗外。

午後強烈的日光依然令人暈眩。

從醫院離開,回到俱樂部之後,段殊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齊宴。

齊宴沒有去訓練,他坐在賽道外的長椅上,出神地望著場內疾馳的車輛,似乎正在發呆,就像“段殊”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於是段殊也像故事裡的那個自己一樣,主動地走上去,同他搭話。

“我回來了。”

他從極具沉浸感的泥沼裡回來了。

齊宴抬頭看他,似乎愣了一下,才問道:“檢查沒有問題吧?”

“沒什麼問題。”

他看見段殊的表情一如往常,躊躇片刻,忍不住道:“中午的時候,我是不是太多事了?”

段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忽然道:“你還有硬幣嗎?”

用來在自助販售機裡買飲料的硬幣。

齊宴很快從口袋裡摸出幾枚硬幣,遞給了他:“還沒換訓練服,剛好有。”

段殊接過來,走到飲料機前,選中最後一排的兩瓶冰拿鐵,等待它們滾落到出貨口,然後他彎腰拾起,將其中一瓶遞給有些茫然的齊宴。

“這個牌子的拿鐵很好喝。”

和上個世界的咖啡館裡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晚上請你吃飯,作為回報。”

其實他想不出來要怎麼回報那個真正的齊宴,這些精心編寫的世界裡,充滿了被他遺忘的回憶,而齊宴卻擁有著他想象不到的耐心和寬容。

齊宴一怔,半晌才明白背後隱藏的含義:“你不回家吃飯嗎?”

“今天開始,我會住在俱樂部。”

段殊覺得自己能做的隻有兩件事。

一是,認真感受這個世界的點滴,從裡麵找出齊宴想告訴他的事。

“上次那場比賽讓你很興奮。”段殊記得齊宴在比賽中的全情投入,也記得他對自己可能無法參加下個月那場比賽的擔憂,“是因為你喜歡在大自然裡疾馳的感覺嗎?”

齊宴對他的這個問題毫無預料,他擰開塑料瓶蓋,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拿鐵,輕輕地應了一聲:“也許吧。”

“不用等下個月,一周後就有一場民間沙漠拉力賽,有很高的獎金,現在我需要錢,而那裡有最艱險的環境和最壯麗的風景。”

齊宴捏緊了手中的瓶子,下意識道:“但是,你的哥……”

“不需要他的同意,我會想辦法瞞著他。”段殊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比賽。”

兩瓶拿鐵在極近的距離裡相對,瓶身上凝結著溼潤的水珠。

段殊看著還未徹底反應過來的搭檔,語氣微微上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沙漠?”

二是,靠近故事裡的這個齊宴,挖掘他內心隱藏的秘密。

然後,和他重新相遇。

第三十八章 潛流

在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麵前,齊宴似乎重新認識了這個一直將哥哥掛在嘴邊的搭檔。

他沒有再猶豫,回答得很快:“要去。”

他不像段殊那樣,性格外向,會大大方方地跟車隊裡的朋友說起自己對野外的向往和憧憬,但凡是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後,就能察覺到他對賽場的渴望。

齊宴很快放下了心裡的那些顧慮,不再糾結中午那個略顯難堪的場麵,立刻將思緒投入到即將到來的比賽中。

“是今年剛辦的新比賽嗎?我好像沒有聽說過。”

午休時間早已結束了,兩人默契地起身,向更衣室走去。

“嗯,我也是今天特意查的時候才發現的,是當地一個大企業冠名讚助的,想借此打造文化品牌。因為知名度不高,報名的人少,所以他們又提高了獎金。”

聽到這裡,齊宴的腳步頓了頓。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你現在很缺錢嗎?”他問。

段殊像是笑了笑:“以備不時之需。”

齊宴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肯定的意味,再想起中午的爭執,和他剛才說要瞞著哥哥去參加比賽,頓時明白了什麼。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找我。”

段殊沒有應下這句話。

他和這個齊宴並不算熟稔,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也不知道這句承諾對齊宴而言,究竟是舉手之勞,還是頗費力氣。

換句話說,彼此之間的關係還沒有達到能隨時向對方開口求助的程度。

更衣室裡的冷氣稀薄,隔著一排長長的更衣櫃,傳來不清晰的衣料摩攃聲。

段殊一邊換衣服,一邊在腦海裡漸漸構築對這個齊宴的想象。

那天他看到齊宴有很好的賽車技術,溫佑斕在新聞報道裡也見過外界對他天賦的評價,單從上次比賽而言,段殊並不認為齊宴是個心態糟糕的人。

為什麼他突然放棄了賽車,甚至連在俱樂部裡都很少上場,總在賽道外坐著,看著場內的賽車奔馳……直到那個段殊叫住了他。

“今天要出去跑沙地嗎?”

齊宴換完了衣服,探頭看他。

一些特殊路麵雖然在俱樂部裡難以模擬,但在龐大的城市裡總能找到一些可以用來臨時練習的地方,比如廢棄的砂石場。

“不去。”段殊想了想,果斷地搖了搖頭,“就在這裡做訓練吧。”

今天是他脫離溫佑斕的第一天,他要儘可能地收斂。

而且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以來,他真正駕駛賽車的次數很少,即將要去參加在沙漠中舉辦的拉力賽,他還需要更熟悉手中的方向盤。

齊宴沒有異議,聽從他的安排:“好。”

他們一起走出更衣室,穿過走廊,靜默地走向空曠的室外訓練場。

從走廊上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隔壁高大的白色建築,永遠忙碌的醫院。日光在它身上打下寬闊的陰影,覆蓋了周圍的居民樓。

段殊看見了醫院樓體上一個個方正的窗口,是幽暗的灰藍色。

溫佑斕會站在其中一扇窗戶背後,看向這裡嗎?

他不知道。

段殊收回視線,麵無波瀾地看向眼前長長的過道。

他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的時候,齊宴也輕車熟路地坐到了他旁邊。

在踩下油門之前,段殊側眸看他:“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坐在我的位置,也可以告訴我。”

齊宴聞言一怔,同樣沒有立即回答。

在此前的“段殊”無法與人深交的前提下,他們都對彼此有著隱藏的防線。

微妙的心情很快消弭在高速行駛揚起的熱浪裡。

這一次,段殊拋卻了所有的雜念,專注地享受著賽車這個過程本身。

模擬賽道的道路情況並不能像真正的野外一樣複雜又多變,一圈跑下來,段殊就大致記下了路況,但齊宴還是會通過耳麥,語氣沉穩地向他預告下一個拐彎處的距離和彎度。

這樣能培養他們之間的默契和配合感。

優秀的領航員往往隻需要留意手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