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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58 字 6個月前

耀眼日光籠罩,如同記憶裡折了角的紙張,始終看不清那張被掩去的麵孔。

回憶到此為止。

段殊隱去了自己是個演員的身份背景,將這個略顯詼諧的小故事說給黎嘉年聽。

然後他觀察著黎嘉年的反應,直到後者的臉上露出愉快的神情,他才放鬆下來。

“很有趣,我喜歡這個故事。”黎嘉年意猶未儘道,“要是我在現場就好了,真想親眼看一看導演的身份曝光以後,你們之間尷尬的氣氛。”

正如此刻。

替身的秘密被公然揭開,曾經掌握著主導權的人陷入兩難境地,不知該向左還是向右;自以為在戲弄玩具的人終於意識到最初的心情,卻不知道是否還有挽回的機會。

主人公們齊聚一堂,一頓食不知味的早餐,刀鋒在瓷盤上劃出僵硬的聲音。

處在數道視線中央的段殊,眼神專注,心無旁騖地為黎嘉年講起一個與當下毫不相關的故事,似乎這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事。

在這個故事結束之後,黎嘉年的雀躍和另外兩人的不甘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戚聞驍手中的玻璃杯都快捏碎了。

而段殊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他喃喃道:“這家酒店很好。”

自助早餐台上食物豐富,任人挑選,光是咖啡就有許多種,不僅僅隻有拿鐵。

前台服務員安安不再像昨天那樣滿臉天真熱情,她似乎窺見了某種隱秘,頻頻朝這裡打量,麵露忐忑。和隻會看電視劇與做飯的女傭芳姨完全不同。

還有在本該隱去的舞台背景裡,突然發生的充滿戲劇性的捉奸故事。

黎嘉年聽見他的低語,應聲道:“所以我很喜歡這裡。”

段殊的心頭升起某種恍惚的感覺。

這家溫泉酒店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場景,它的創造者傾注了大量心血,精心設計了這些內容,沒有半點敷衍,令每一幀都像是寓意複雜的電影畫麵。

在這裡,他終於被迫直視蒼白的自己,並開始努力回憶被掩埋的過去。

然後在慢慢湧來的既視感中,他想起了那個同樣發生在酒店早餐時間的故事。

四個吃早餐的客人,相似的座位排布,相似的微妙氣氛。

段殊看著周圍表情鮮活的客人們,仿佛要透過他們看見那個總是待在咖啡館裡的人。

是巧合嗎?

黎嘉年察覺到他的出神,好奇道:“怎麼不吃了?不合胃口嗎?”

良久,段殊才找回聲音:“不,很好吃,我隻是突然想喝拿鐵了。”

“那邊有,要我幫你去拿一杯嗎?”

“不用了,忽然想起了家附近的店。”他搖搖頭,麵色恢複如常,“等旅行結束,我會去店裡喝的。”

黎嘉年輕輕應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上旋即漾開促狹的笑意。

“你不是在想拿鐵,你想起了彆人。”他的語氣像是在吃醋,又親昵地上揚著,“你想起了誰?”

第二十六章 演繹

他想起了誰?

四周的空氣立刻因為這個問題陷入了微妙的凝滯。

段殊看著黎嘉年澄澈眼眸中映出的自己,不得不承認,他想起的確實不是拿鐵,而是那個坐在自己對麵喝拿鐵的男人。

於是他沒有否認,平靜地回答:“一個特彆的人。”

那個人創造了這個奇妙又瑰麗的世界,並在裡麵埋下了許多亟待解答的秘密,然後邀請他進入。

段殊仍記得在實驗室裡初見的那一日,齊宴篤定又沉著的語氣,仿佛知道他一定會答應這個看似荒誕無稽的實驗。

那時擺在茶幾上的黑色盒子有四個,因為名字都取用自經典老電影,所以段殊現在還記得:雙重賠償、午後之愛、熱情似火、日落大道。

雙重賠償講述了關於替代品的故事,這恰好影射了他當下的生活,所以段殊沒有多加思考,很快就選中了這個標題。

當時段殊沒有察覺到異樣,但現在想來,這或許不僅僅是巧合。

齊宴事先知道他正陷在用趙媛來“代替”路明野的困境中嗎?

杯中的橙汁已經見了底,段殊找不到答案,隻覺得被一個巨大迷離的幻夢所包圍。

黎嘉年對他的回答心生妒意,不滿道:“好了,不可以在我麵前說彆人特彆——”

放在桌上的手機驀地響起,打斷了黎嘉年的話,也打斷了其他人風雨欲來的氣氛。

是個沒有備注的未知號碼。

黎嘉年看了一眼,臉上霎時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不接嗎?”段殊提醒道。

鈴聲持續作響,黎嘉年想了想,忽然狡黠道:“這個電話一定跟你有關,要不要跟我一起聽?”

段殊詫異了一瞬,順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好,正好吃完了。”

黎嘉年率先起身,往外走去,段殊便同他一起離開。

他知道旁邊桌的兩個男人有許多話要說,但他完全被齊宴織下的謎語所吸引,已沒有多餘的耐心。

“是誰的電話?”

段殊輕聲問步子輕快的黎嘉年。

鈴聲漫長,等走到了無人處,黎嘉年才笑著按下接聽鍵:“是另一個哥哥。”

是曾經把黎嘉年告上法庭的黎哲,他的富翁父親名正言順的兒子。

電話接通,黎嘉年悄悄地對段殊比了噤聲的手勢,然後按下了免提鍵。

話筒裡立刻傳來了黎哲年輕又焦躁的聲音:“黎嘉年!你在搞什麼鬼!”

段殊看見黎嘉年的眼睛裡帶著笑意,聲音卻是截然相反的冰冷。

“我不喜歡你說話的語氣。”

黎哲似乎僵了僵,重重地一喘氣,才勉強令態度顯得柔和一些:“我在網上看見了照片,你在溫泉酒店度假嗎?為什麼你身邊會有一個……跟你長得那麼像的人?”

即便他再如何克製,說到最後的時候,也帶上了難以自製的驚惶和怒氣。

段殊這才恍然,黎嘉年算是個小有名氣的公眾人物,他同這樣一個特殊人物在一起的畫麵,的確很可能被好奇的網友拍下來,上傳到網絡,然後又意外被黎哲看到,便引發了他心中強烈的恐慌。

單是黎嘉年這一個私生子,就已經奪去了本該屬於他的許多遺產,如果再冒出來一個……

黎嘉年輕飄飄道:“哦,原來你這麼關心我的生活。”

他的話音停頓下來,似乎在等黎哲想好追問的措辭。

但在對方出聲之前,他又壞心眼地補充道:“是爸爸的財產分割還沒結束,讓你覺得不安了嗎?”

他戲耍著那顆正吊在鋼絲繩索上的心臟。

黎哲深吸氣,強行忍下怒意,聲音隱隱顫唞:“那也是我的……弟弟嗎?”

聽到他這樣說,黎嘉年笑了起來,語氣莫名變得輕柔:“黎哲,你這樣亂認弟弟,爸爸泉下有知,會生氣的。”

段殊在一旁聆聽,聽著黎嘉年那熟悉的語調,毫無預兆地在冰冷和天真間遊離切換,他的思緒也捉摸不定,與庸常的普通人不同,一切都隨心而變,總是令人陡然驚顫。

那是他熟讀劇本後的演繹。

齊宴為什麼會選擇虞年這個角色作為藍本,又放在了這個恰好合襯的替身故事裡?

被時光封存的舊日影像,和此刻正在發生的真實電影,如兩條並行的河流,在段殊心頭交錯。

在故事之內,他被要求模仿黎嘉年的著裝與愛好,被當作那個永遠也替代不了真品的替代品。

在故事之外,他是公認合作起來最舒服的演員,他從不改動劇本,不會提出任何指手畫腳的意見,隻會遵照著預先寫好的情節認真演下去。

齊宴對他提出過將類腦生成的主要角色帶離劇本的要求,但段殊也明確地回答過:他做不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因為連他自己,都掙脫不開劇本。

真正的段殊,與虛構的虞年或黎嘉年,擁有截然不同的個性。

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濃厚的欲望,一切選擇都為了自己的歡愉,活得恣意又任性,看起來甚至比他更像真人。

這是治療的一部分嗎?

假設是的話,齊宴又希望他做出什麼樣的改變?

空寂無人的拐角處,日光被攔在牆外,黎嘉年與同父異母沒有任何感情的哥哥通著電話,他的眼睛是通透的黑色,像夜晚獨行的貓咪,散發著寒冷的光澤,而段殊怔怔地看著他。

一種觸電般的感覺襲上心頭。

如果他還是電影裡的虞年,那個比黎嘉年更像黎嘉年的人……

他會怎麼做?

黎哲顯然不相信黎嘉年的調侃,仍要追尋一個確定的答案,聲音裡透著可悲的急切:“看在我們還有一點血緣關係的份上,告訴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們為什麼會長得那麼像?爸爸是不是真的還有一個兒子?”

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趣。

黎嘉年厭倦地歎了口氣,他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像要忘記那張與他三分相似的愚蠢麵孔。

再睜開眼時,他正想說些什麼,卻察覺到空氣裡微妙的變化。

黎嘉年還沒來得及抬頭,便發現握著手機的指尖忽然被另一種溫度所覆蓋。

柔軟又熾熱的指腹擦過他微涼的手背。

有人接過了他的手機,也接過了這段對話。

“你很害怕嗎?”

黎嘉年難得感到了錯愕,他聽見段殊拋出的極輕問句,近在咫尺的男人微微垂下頭,看不清表情,濃密的睫毛灑落深深陰影。

電話那端的黎哲像是僵住了,從喉嚨裡擠出乾澀的聲音:“你是誰?……是照片裡的那個人嗎?!”

段殊沒有理會他的質問,仿佛隻是在好奇:“為什麼害怕?是為了錢嗎?”

“你回答我!你到底是誰?是不是爸爸的兒子——”

黎哲幾乎要瘋了,毫無理智地重複著相同的句子,段殊在聒噪聲中皺眉,關掉了免提,那個聲音一下子變得遙遠又蒼白。

黎嘉年感受著手指上一閃即逝的熱度,眸光格外明亮,完全將另一個人拋在了腦後:“哥哥,我們不理他了。”

即使在父親的病榻前,黎嘉年都沒有叫過黎哲一聲哥哥。

而現在,他對著身邊那個來曆不明的男人親昵地叫了出來。

在黎哲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驚慌失措中,電話□□脆利落地掛斷,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手機屏幕轉向漆黑,黎嘉年臉上的興奮溢於言表,段殊長久地注視著他,心間波濤洶湧。

然後他聽見自己聲音裡溫柔的引誘。

“要不要讓我做你真正的哥哥?”

黎嘉年的眼睛裡寫著希冀,以至於小心地屏住了呼吸,像在看白雪紛飛的玻璃球,等待著風雪平息後,顯露出那份珍貴的禮物。

他認真地聽著。

“我們一起出行的照片被人拍下,這是一個最好的契機,你可以借此公開宣布,我是你的雙胞胎哥哥,我們長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