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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59 字 6個月前

來了。

一樓小院的大門被人有些粗暴地拉開,朦朧幽暗的燈光下,102房的主人相當煩躁的麵孔出現在木門背後,夜色模糊了一切微小的差異,隻映照著他手腕附近沾染的鉛灰和油彩。

戚聞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段殊”,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短暫相交之後,他略顯狼狽地彆開視線,脫口而出道:“我來找你……你說在跟重要的朋友一起旅行。”

他知道段殊沒有其他任何朋友,也知道了陸執是單獨過來的。

他不相信真的存在這個重要的朋友。

“段殊”聽他這麼說,被打擾的煩躁漸漸淡去,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現在是晚上,你為什麼戴著帽子?”

戚聞驍意識到這是一種很久未見的明亮笑容,顯得眼前人竟有些陌生,連聲音都柔和許多,這令他%e8%83%b8口原本備好的憤怒和質問陡然間煙消雲散。

於是他忽略了對方的答非所問,鬼使神差地摘下帽子,撩開垂落的發絲,露出了額頭那道可怖的新鮮傷疤。

他的聲音很輕,不自覺地褪去了往日的虛偽,像枯葉飄零下來,又脆弱地折斷。

“段哥,我受傷了。”

那人聽他這樣說,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驚訝。

然後他向前走了幾步,很認真地端詳著戚聞驍額頭的傷口,就像數年前的那個深夜,他挨得很近,呼吸都傾落下來。

那道熟悉的馥奇香味縈繞在周圍,戚聞驍的身體驀地緊繃起來,手指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又刻意鬆開。

戚聞驍黑亮的瞳孔裡,有些怔忡地映出“段殊”極近的麵孔,和他抬起的手。

他伸出了手,慢慢拂過那道可怖的傷口,溫熱的指腹觸碰著凹凸不平的疤痕,像蜿蜒閃爍的火焰,帶著仿佛感同身受的歎息。

“看起來很疼。”

真的很疼。

可這次突如其來的觸碰,溫暖得讓人忘記了疼痛。

戚聞驍沉浸在這柔軟的熱度中,幾乎生出一種夢幻般的錯覺。

那一瞬間,他以為時間回到了四年前,那個被救起的深夜。

於是天旋地轉,他目眩神迷,悄悄在心底發誓。

他不會再一次毀掉這個救生圈了。

不會了。

戚聞驍的眼裡生出一種不切實際的期待,惴惴不安地看向眼前始終笑著的男人。

那個人與他視線相交,似乎敏銳地讀懂了他所有的情緒,眼中倏然光芒閃動。

接著,男人慢慢鬆開了手,如情人一般靠近了他的耳畔,滾燙的熱意灼燒著他的皮膚,他全身僵硬地屏住了呼吸,以為這是命運的再次垂青。

他聽見那道親昵至極的低語。

“可是……你認錯人了。”

這個聲音溫柔又殘酷。

*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富婆蛋的支持(鞠躬

第二十四章 風雪

看著眼前人不可置信的表情,黎嘉年愉悅地揚起了唇角。

他並不認識這個莫名其妙打擾了他畫畫的陌生人,隻是從對方說的第一句話裡,想起了昨天在畫室裡段殊接到的電話。

他一直以為那個電話是陸執打來的。

原來還有另一個玩具。

他慷慨地把自己發現的有趣遊戲分享給段殊,沒想到對方不僅準確地接收了訊息,還回贈給他意外之喜。

黎嘉年很開心,微彎的眼眸裡像是被今夜的星光填滿,熠熠生輝,他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他喜歡這個哥哥。

而眼前看起來幼稚輕浮的富二代,看見他不加掩飾的笑容,惶然地後退了兩步,以為自己陷進一場毫無預兆的噩夢。

“不可能……你……”

戚聞驍剛剛還沉迷在某種自以為是的想象裡,然而他遇到了一個比他更惡劣的人,那個晶瑩剔透的迷夢轟然破碎。

黎嘉年向前走了一步,離開那道照在他發頂的昏黃燈光,於是他的短發便顯出原本的栗色——那不是燈光投下的幻影,他不是段殊。

被打斷了創作過程的畫家難得心平氣和,似笑非笑地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在叫人頭腦發昏的衝擊感裡,他像個麵色蒼白的木偶,唯唯諾諾地回答操縱者的提問:“……戚聞驍。”

然後戚聞驍終於意識到了,眼前這個“段哥”究竟是誰。

“你是黎……”他想起來那個總是笑%e5%90%9f%e5%90%9f的真正畫家,覺得當下的一切都很荒誕,“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他知道段殊與黎嘉年已經結識,這甚至還是他間接促成的,但戚聞驍始終以為那是段殊在情急之下的舉動,他不覺得這兩個天然對立的人會生出真正的友誼。

段殊怎麼會跟黎嘉年一起出來旅行?

黎嘉年雙手抱臂,仰起了線條優美的下頜,茫然不解道:“我為什麼不可以在這裡?”

戚聞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但還有更惡劣的玩笑等待著他。

“受傷了就去看醫生,或者去找媽媽哭,而不是來找他。”

黎嘉年的目光再一次掃過他額頭的傷疤,這次的溫度是冰冷的。

“而且,你不可以再叫他段哥。”

在這毫無道理的命令中,戚聞驍的眼神裡生出濃濃的憤怒,他剛要開口反擊,就聽見如驚雷乍響的後半句。

“因為他是我的哥哥。”

畫家的眼睛裡寫著純粹且柔和的憧憬,與看著他時判若兩人。

戚聞驍想斥責他荒謬的謊言,卻開不了口,他的腳像生了根般紮在地麵,不能行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黎嘉年輕輕撣去手腕上的鉛灰,毫不留情地關上門,走回了這棟燈光明亮的屋子。

隨即他急促地呼吸起來。

他無法理解眼前的情境,一切都亂了套,敵人成為兄弟,朋友變作陌路……

拋下那個像是被擊潰的玩具,黎嘉年愉快地回到了三樓露台上。

畫架仍然立在一旁,他卻不再看那幅此前一氣嗬成的草稿,因為他有新的靈感了。

在這落滿月光的露台上,他緩慢地擰上一罐罐剛剛打開的顏料,紛繁色彩於指尖蔓延,黎嘉年在腦海裡勾畫著那個最新的靈感,心臟裡傳來悚然般的喜悅和震動,它一定會成為他最滿意的作品。

餘光裡,對麵樓左側臥室的男女已交纏在一起,也許是貪戀山林間清澈的晚風,也許是尋求刺激,他們沒有拉上厚重的遮光簾,隻有那道淺色的內窗簾作為遮擋,影影綽綽地映照出那對纏綿曖昧的身影。

黎嘉年麵露厭惡,隨即向右側看去,獨自等待的女人再一次拿起了手機,這次似乎是由彆人打來的。

她聽完電話,摁滅了第二支煙,橘色光斑驟然熄滅,這個暗夜裡模糊的黑影,起身離開了露台。

同樣的夜幕下,戚聞驍快步離開了這棟噩夢盤旋的一號樓,他還有一絲殘存的理智,門鈴響了那麼久,正在畫畫的黎嘉年才一臉怒氣地下樓開門,那段殊一定不在屋子裡。

他是不是去找陸執了?

戚聞驍腳步倉皇,漸漸迷失在這個空曠的酒店山莊裡,他跌跌撞撞,和一個同樣驚惶的女孩擦肩而過,在暗夜裡渾身雪白的貓咪有一雙寶石綠的眼睛,它窩在心亂如麻的主人懷裡,往來時的路離去。

而方向與之相反的戚聞驍,很快踏上了那片冰涼的石板路,兩棟小樓之間寬敞的休憩地,溪水與野花,小小的涼亭。╩思╩兔╩在╩線╩閱╩讀╩

他立刻找到了那個身影。

戚聞驍欣喜若狂,刻意無視了旁邊那個才同自己打過一架的男人,當下一切紛亂的念頭都隱去,他迫不及待地高喊出聲:“段哥!”

他不再思索為什麼,隻覺得有種遲來的懊悔繚繞心間。

在那個路燈照亮了豪車的深夜,吉他包被第三個人接過之前。

他就該這樣叫出對方的名字。

段殊錯愕地回頭,他聽出了這個聲音裡蘊含的鮮明、複雜的感情。

他知道戚聞驍會來,但不知道這種感情源於何處。

無論如何,主人公們到齊了。

他坐在涼亭邊緣,仍未找到那個可能存在的攝像機,卻發現黎嘉年離開了露台,燈光熄滅,對麵抽煙的女人也不見了蹤影。

平靜沁涼的空氣裡正醞釀著無形的風暴。

戚聞驍的帽子不知遺失在了哪裡,他額角還未結痂的傷痕被月光點亮,段殊看得分明,終於知道了陸執嘴角傷口的成因,所以他側眸看向那個沉默至今的男人,語氣裡是純然的好奇,似乎與他並無嫌隙:“你們打架了?”

陸執像是一架突然接上了電源的機器,遲滯片刻,簡短地回答道:“他來律所找我。”

段殊能想象得出來,那一定是場不太愉快的會麵,對於戚聞驍主動找上門的緣由,他也有所預料,無非是那些幼稚的把戲。

而幼稚的戚聞驍顯然看不得他們旁若無人的交談,他終於藏不住心底那個保守已久的秘密。

“是我先認識你的,段哥!”額頭帶傷的紈絝公子哥急切地看向他,“在四年前,我們就認識了。”

這句話也出乎了陸執的意料,他的目光裡透出冰冷的懷疑。

段殊倒是淡定許多,他搖搖頭,誠實道:“我不記得了。”

“你記得!”戚聞驍的反應很激烈,“你救了我,在源和街那條巷子裡,你把我送去了醫院,不然我可能會死在那裡,是你救了我,你一定記得!”

他的語氣執拗,段殊依然平和,敏銳地發現了這個故事裡的巨大漏洞:“我救了你,然後你假裝成為我的朋友,把我當成玩具……這是你回報的方式嗎?”

戚聞驍的熱切霎時哽在喉間,他的身體狼狽地晃了晃,半晌,才啞聲道:“……對不起。”

段殊竟笑了:“沒關係。”

在這個格外寬容的答案裡,戚聞驍驚喜地抬起頭,卻看見了陸執隱隱帶著嘲弄的眼神,像在看一隻命運相同的喪家之犬。

“我不記得你了,大概是因為,你對我來說是個不重要的人。”段殊輕描淡寫道,“所以沒關係。”

周圍的小樓裡傳來似有若無的騷動,空氣開始發燙,而這個聲音像一隻停泊在樹梢的鳥,輕盈翩然。

戚聞驍顫唞起來。

不久之前,段殊也用相同的語氣回答了陸執的疑問。

這個從來都勝券在握的男人,在黎嘉年之外,第二次體會到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而且比第一次更深重。原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的寵物完全變了,往日的手段也失去了作用,他不甘心,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甘心。

所以段殊要幫他厘清。

他為“段殊”選擇了一種更光明清澈的命運,在他決定拿出塵封的證書和獎杯,並堂而皇之地擺在黃金囚籠的陳列櫃裡之後。

“那個過去的我……不愛你了。”

他曾跌進美好的幻象,並深陷其中,難以自拔,那是以愛之名織就的囚籠,很難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