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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20 字 6個月前

他確實能說出段先生的名字,安安隻好告訴了他:102,一號樓的第二間房。

平日出入這間酒店的大多是很講究顏麵的有錢人,而且大家都是男人,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安安樂觀地想著,不過她仍匆匆向這裡趕來,也許是出於擔憂,也許是某種她自己也不願承認的窺私欲。

今夜的一二號樓全都客滿,這片山間彆墅燈火通明,她看見每一戶都亮著燈,萬籟俱寂,幽香浮動,和平常彆無二致。

安安心情微妙地鬆了口氣,懷裡的貓咪慵懶地窩成一團,她正想去前方的涼亭放下大黑,坐下來休息休息,順便拿出手機和好友感慨一下今天接二連三遇到的俊美客人,就看見那裡已有兩道人影。

她很快認出了那兩個人,是黎先生和陸先生。

安安的眼睛裡立刻盛滿了閃爍的期待。

陸先生已經追黎先生很久了,一直都保持著一個親密但又很有距離感的狀態,就像一前一後的102房和202房一樣。

黎先生每次來都會認識很多新朋友,他喜歡跟陌生人聊天,偶爾會在露台上畫畫,陸先生則完全不同,他似乎隻是換了個地方處理工作,成日待在房間裡,僅僅從那扇正對著102房的窗戶欣賞風景。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們倆獨處,而且站得很近。

雖然偷聽是件不道德的事——安安在心裡譴責著自己——但這是整座酒店的員工們都想知道的連續劇大結局,她實在無法抗拒這種近在咫尺的誘惑。

所以她放輕腳步,悄悄地豎起了耳朵,腦海裡甚至已經開始思考將要發在同事群裡的八卦標題。

然後她聽見了一道有些陌生的聲音。

“陸執,他不愛你了。”這個聲音是清冷沉靜的,她隻在今天傍晚聽見過一次,“那個過去的我……不愛你了。”

這不是黎先生。

安安下意識捂住了嘴巴,免得自己驚呼出聲。

這是黎先生的哥哥。

她慌忙轉頭確認,一號樓中央房間的露台上,有個身影獨自待在迷蒙月光下,那才是真正的黎先生,他在畫畫,她剛才竟然忽略了。

而陸先生過了很久才回應。

他從來都沉穩凜然的語氣,在綿長的蟲鳴聲中顯出罕見的乾澀。

“為什麼?”

懷裡的貓咪不聲不響,在聽見主人忽然變得劇烈的心跳聲後,抬起了腦袋看她。

透亮的寶石綠對上安安寫滿不可置信的眼睛。

*

與此同時,102房裡響起了持續的門鈴聲。

戚聞驍站在門口,他的帽簷壓得很低,掌心裡的手機屏幕停留在撥號界麵,無人接聽。

從昨天那個邀請段殊失敗的電話開始,他再也沒有撥通過這個曾經隨叫隨到的號碼。

在接二連三的挫敗之後,他的心頭蔓延著難以言喻的焦躁感。

段殊不過是個空有皮相的籠中雀,陸執也隻是個毫無背景的普通人,在戚聞驍過往的人生中,這樣的人最容易解決,第一步利誘,第二步威脅,鮮少有人能扛過去。

但在這兩人麵前,他的手段完全失效了,相反還換來數道隱隱作痛的傷口。

——當他居高臨下地對律師發出渡讓玩具的命令時,沒有預想中的錯愕和猶豫,隻看到對方近乎於輕蔑的笑意,還有從唇齒間擠出的那個字。

“滾。”

在陸執不留餘地的狂妄態度中,利益交換顯得毫無可能,場麵立即陷入失控,戚聞驍快要記不清是誰先開始動手的,似乎是他自己,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字了,幾乎在瞬間就怒火中燒,不假思索地揮出了拳頭。

那一拳擦過了律師的下頜,也徹底激怒了對方,戚聞驍很快落入了下風。

他其實並不會打架。

一個家裡有錢有勢、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小霸王,百依百順的同學、老師、朋友……戚聞驍在眾星拱月中長大,有的是人願意替他出頭,不可能有打架的機會,隻除了一次。

想到這裡的時候,在這危險情境中走神的戚聞驍,額頭撞上了尖銳的桌角,頓時湧出鮮血,幸好辦公室外的人們聽到動靜,連忙衝進來勸阻,努力將兩人分開。

觸目驚心的血滴滲進織花地毯,此刻的戚聞驍本應勃然大怒,對著看起來比他體麵許多的那個人發出足夠令人膽寒的威脅,但是他沒有。

也許是流逝的鮮血讓他陷入了一種昏昏然的狀態,他捂著傷口,感到頭暈目眩,忘記了當下的激烈衝突,記憶像上了發條的鐘擺,不停往回追溯,一直撥到了四年前。

那時的戚聞驍還在念高中,比現在要盛氣淩人得多,許多人對他敢怒不敢言,他知道這一點,但並不害怕,因為他同樣知道沒人敢承擔惹到他的後果。

可惜凡事總有例外。

有個常常被他們欺負的好學生,戚聞驍自然不記得他的名字了,總之不是班長就是學習委員,在一群尚未成年的同學莫名其妙襲來的龐大惡意中,他的精神被擊垮了,辦了很長時間的休學,與保送機會失之交臂。

然後在某個四下無人的黑夜裡,有人巧妙地繞過了家裡保鏢的視線,將戚聞驍打暈了帶走。

但這並不是一次蓄謀已久的綁架,隻是一場純粹泄憤的毆打,戚聞驍從來沒有那麼痛過,他在拳腳相加中醒來,又痛得幾乎暈死過去,可他沒機會暈過去,對方似乎存心要讓他清醒著被折磨。

最後,在眼淚、汗水和鮮血的交織中,他意識到行凶的人離開了,可他說不了話,無法呼救,身體已經散了架,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等待得救或死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深陷在一片混沌中呼吸困難的戚聞驍,清晰地聽到了一道好聽又透亮的聲音,像破開烏雲的霞光。

“那條巷子裡是不是有個人躺著?”

這是上天拋給他的救生圈。

“段哥你喝大了吧?哪來的人,就是些垃圾雜物,走了走了,再晚就要被宿管大媽記過了。”

有人要奪走他的救生圈。

眼角的液體不受控製地溢出,戚聞驍像是被丟棄的垃圾,煎熬地徘徊在希望與絕望的邊緣,在這極短又極長的一瞬,他在心裡發下許多誓言,如果這個人真的救了他,他一定竭儘所能地回報,等痊愈之後,他願意收斂起曾經的氣焰……

“不行,我看見他動了,我要過去看一下。”

那是他迄今為止聽到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喂——你不是吧段哥!那裡好黑的,等等我啊!”

然後就是紛亂的腳步,年輕大學生們驚慌的說話聲,當聽見那道清亮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的時候,戚聞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我們叫救護車了,你堅持住……”

聲音忽遠忽近,他像一艘深海裡顛簸的航船,身不由己地駛入長夜,隻剩那一盞引路的光。

戚聞驍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窗明幾淨的醫院病房,看到了一臉焦心的父母。

他昏迷了很久,那幾個大學生早已離開了,馬路邊的監控記錄下了他們熱心救人的舉動,也記錄下了行凶的人。

是那個好學生的哥哥,他為人生劇變的弟弟報仇,結束之後便已遠赴他鄉,做好了此生不能回家的準備。

這是戚聞驍唯一一次寬容,他讓父母放過這個人,不再追究。也許是在生死之間,他意識到了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同樣地,這也是他對救起自己的大學生的某種答謝,他覺得對方應該會高興的。

如果戚聞驍想,可以很輕易地找到他。

但不知為什麼,他並沒有這樣做。

他甚至不記得那個人的全名,母親同他提過一次,可他忘記了,如同忘記好學生的名字一樣。

他保留了那個美好的幻象,像是從天堂傳來的聲音,無邊深海裡的北極星。

此後的戚聞驍的確收斂許多,即使仍然不改飛揚跋扈的本性,絕大多時候都點到即止,大概是害怕下一個為了報複不顧一切的亡命之徒。

直到他再一次聽見那個聲音。

燈光昏暗的酒吧裡,有人彈著和弦簡單的吉他,歌聲卻稱得上華麗,如淙淙流水。

正坐在卡座裡和朋友玩樂的戚聞驍,一下子停住了動作,任朋友們怎麼叫他都充耳不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越過無數陌生的麵孔,第一次親眼看到了那個正在舞台上唱歌的人。

和他想象的一樣,意氣風發,光芒耀眼,足以用任何一切美好的詞彙來形容。

戚聞驍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趕走了所有狐朋狗友,還特意跑去洗手間整理了衣服和發型。

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肆意妄為的高中生,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對方的麵前。

那天他很有耐心,獨自坐到了深夜,他不想打斷那個人的歌聲,所以安靜又專心地聽著。

戚聞驍一直等到了歌手駐唱時間的結束,看著舞台上的男人收好了吉他,和同事們告彆,往外走去。

他才忐忑地跟了上去,望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背影,想叫出那個深深銘刻在他記憶裡的稱呼:段哥。

這兩個字在戚聞驍嘴邊盤旋了許久,他既緊張又惶恐,花了很久才做好心理準備,可就在他正要叫住對方時,腳步驀地頓住了。

一輛豪車靜靜地停在酒吧門口的路燈下,麵孔英俊的男人拉開了車門,接過那個樸素的吉他包。

而那個本該完美的人變得渺小,他順從地坐進車裡,一下子從高貴的星星變成了低賤的塵埃。

幻象轟然倒塌。

戚聞驍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背叛感吞沒了。

他在那間酒吧門口站了很久,手臂被冷風吹得僵硬,意識被驅逐出身體。

後來他再也沒有來過這裡。

但命運沒有放過那個曾經明亮的大學生。

不久之後,戚聞驍又遇見了他,在一家裝潢極儘華麗的KTV裡,他依稀聽見了那個熟悉的歌聲。

這次他沒有做太久的心理準備,徑直推開了那扇包間門,裝作被歌聲吸引的路人,真心地讚美那個人唱得有多麼好聽。

雖然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間包廂裡隻有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偌大沙發中央,與歌聲為伴。

聽見他的恭維,那人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向他道謝。

戚聞驍看得出他眉梢眼角真心的喜悅,也看得出他根本不認識自己。

身體內部越來越大的黑色空洞吞噬了他的理智。

從此,戚聞驍成為了段殊的朋友,那個籠中雀唯一的朋友。

“你比我大兩歲,那我叫你段哥吧?”

“好。”

農夫與蛇,操縱者與玩具……

故事從此開始,又在兩年之後猛地轉彎,拐向了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方向。

套房裡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戚聞驍漫遊的思緒。

門鈴響了很久,裡麵的人終於願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