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1 / 1)

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318 字 6個月前

語:“阿年,王先生來了,也看到你了……”

段殊會意地移開視線。

他進來後特意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就是怕有人錯認身份,湧上來同他打招呼。

然而他們站在一起相當奪人眼球,時間一長,還是被注意到了。

黎嘉年的笑容裡當即染上厭倦:“知道了。”

“抱歉,我要去招呼一下客人。”他叮囑段殊,“很快就回來,等我。”

段殊點頭應下,看著他匆匆走進人流中央,很快被熱情的喧嘩淹沒。

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一幅幅情緒各異的油畫上,認真地遊覽起這間畫廊。

閒庭信步中,他始終沒發現有個在人群外徘徊的身影,結束了心不在焉的參觀,徑直朝這個方向走來。

那個人走到了他的身後,沉默半晌,低低地出聲喚他:“段殊。”

黑紅交錯的荒原宛如煉獄,孤零零的純白顏料凝結出一個天使般的少女,段殊看得專心,直到暗金畫框旁的白牆上,投落了一個斜長的影子。

當這道尚算熟悉的聲音驀地在身後響起,他的麵上絲毫不顯意外,語氣自然:“好巧,你也來看畫?”

他沒有計較戚聞驍為什麼突然改口,不再叫他段哥,在假象被戳穿之後,他早已在心裡將一切屬於“段殊”的人際關係都清零。

戚聞驍的眼下漫著一層陰影,前天通宵泡吧,昨晚顯然也沒有睡好,不知被什麼夢魘纏住了。

他看著眼前若無其事的那個人,心中無端地升起一陣怒火,又咬牙壓下去。

“你最近變化很大。”

戚聞驍緩步走到他身側,放緩了語氣,儘力想要找回平日裡與他對話的狀態:“是不是發生什麼了?需不需要幫忙?”

“不是最近,隻是這兩天。”段殊隨口糾正他,“我很好,謝謝關心。”

畫上的少女展露著最純淨的笑顏,令周身的地獄也籠上一層光輝。

段殊很喜歡這幅畫,想要安靜地欣賞,可惜身邊的戚聞驍還在喋喋不休地作徒勞的努力。

“我知道昨晚你受到了一些刺激,但你這樣刻意接近黎嘉年沒有好處,反而會激怒陸律師。”

自欺欺人的贗品被強行拉到了陽光下,直麵“愛人”與真品的糾葛,為此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甚至自取滅亡的舉動,是很常見的情節,戚聞驍顯然是這麼想的。

“你認識了他,然後呢?接下來要做什麼?破壞他們之間的關係?”戚聞驍不讚同地皺了皺眉,“你應該用更聰明的方式贏回陸律師,現在這樣隻會造成反效果。”

“段殊”是總在被人支配的蠢貨,他看起來並不聰明,否則也不會令自己的生活陷入如此境地,所以他需要彆人的幫助,比如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存在的戚聞驍。

然後,這個會哭會笑會偽裝堅強的有趣玩具,就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掌心。

段殊聽到這裡,終於依依不舍地移開視線,回眸看他。

“戚聞驍。”他第一次叫出這個人物的名字,言簡意賅地勘破了他此刻的心理,“玩具失控了,是不是讓你很難受?”

戚聞驍臉色僵住。

“昨天,你是不是想在黎嘉年麵前戳穿我們三個人真正的關係?”

“你以為自己是那個拿著遙控器的局外人,那為什麼又會因為一個壞掉的玩具而耿耿於懷,甚至要在第二天追到畫廊來?”

他拋下了三個平淡的問句,戚聞驍霎時神情倉皇,又極力掩飾:“我不明白你在說……”

見他抗拒,段殊便不說了,他環視了一圈畫廊,冷不丁道:“你來之後,有沒有好好看過這些畫?”

戚聞驍像被捕獸夾咬住的獵物,已完全落入他的節奏,亦步亦趨:“……沒有。”

“我看過了,每一幅都看過。”段殊的表情相當認真,“黎嘉年喜歡畫風景,大海、森林、田野……他畫一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卻不畫任何有現代氣息的東西,也不愛畫人,這是他唯一一副有人物的油畫。”

看不見的絲線吊住了戚聞驍,他恍然地順著段殊的目光看過去。

“她很美,是荒原煉獄裡最聖潔的風景。”段殊感慨道。

仿佛在發光的天使,靜靜地橫亙在兩人中央。

“——但她的腳下是一片空洞,如果時間往下流動,她會立刻落入懸崖深淵,幸好畫麵是靜止的。”

段殊的話語裡帶著些微歎息:“很明顯,黎嘉年不喜歡人,他不喜歡任何人,所以不畫人,筆下唯一的天使,也陷在將要被黑暗吞噬的危險裡。”

“所以,你覺得他真的會在乎我和陸執的關係嗎?”

“再回到第一個問題。”段殊幾乎是笑著的,“究竟誰才是玩具?”

真正的操縱者,絕不會為了區區玩具而心旌搖曳。

第十五章 錯位

戚聞驍閉口不言,麵色灰敗,他的指尖隱隱帶著顫唞,全身被極大的憤恨和難堪席卷,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能找出有力的句子。

段殊不再理他,繼續看著皎潔如月的畫中少女,甚至沒有注意到戚聞驍是在什麼時候狼狽地離開的。

黎嘉年結束了令人生厭的客套禮節,像躲避瘟疫般快步走回來的時候,看見段殊的目光落處,麵上總算露出一絲真摯的雀躍。

“我也很喜歡她。”黎嘉年語帶歡欣,“我們果然很像。”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這句話。

段殊頷首:“可惜等待她的命運是毀滅。”

“但是她跌落下去的時候,發出的聲音一定很清脆。”黎嘉年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去。

短暫的靜默後,這對像是無意間說起了雙簧的孿生兄弟,又默契地笑了起來。

“說回正事。”黎嘉年清了清嗓子,“剛才我們說到了去你家,對不對?”

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段殊隱約有了預感。

“我覺得你一定有畫畫的天賦,我想教你畫畫。”黎嘉年直截了當道,“我很好說話,還可以上門教學,不如你先試學一次,要是不滿意,就當作是我貿然來拜訪了一次,順便參觀《風暴》被吹到了哪裡……”

他興致高漲地顧自說了下去,似乎篤定段殊不會拒絕。

段殊也的確沒有拒絕,故事的走向愈發神秘,他的心裡被激起一種奇妙的憧憬。

“我會準備好一個寬敞的畫室。”

和一個隻屬於他的房子。

當女傭提起陸執的行李箱,往對麵那棟新租下的彆墅走去的時候,總在段殊麵前高高昂起的頭顱,分明低眉順眼了許多。

她想不明白,擅自出門且沒有完成畫畫任務的段殊,竟然沒有受到任何來自陸先生的懲罰,居然還要獨自擁有這個豪華的大房子。

她實在搞不懂有錢人的腦回路。

屋外夜色沉沉,段殊倚在樓梯欄杆邊,麵露倦意,但仍然對著即將離開的陸執真心實意道:“你效率很高。”

陸執腳步一頓,語氣淡漠道:“芳姨會留在這裡照顧你。”

言外之意,會有一雙眼睛時刻盯著獨居的段殊。

他買來的畫成了段殊收到的禮物,豢養的私人寵物出入在大庭廣眾下,一切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在段殊告訴他黎嘉年想要來家裡教他畫畫的時候,陸執卻格外平靜,很快讓人找好了附近空置著的房子。

在繞過了那個暴露即毀滅的類腦邏輯之後,段殊此刻也摸不透陸執究竟在想些什麼。

但沒關係,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將步入更有趣的階段。

真品親自教贗品變得更像自己,而那個最偏執的愛慕者,卻隻能在毗鄰而居的地方遠遠看著。┆思┆兔┆在┆線┆閱┆讀┆

翌日,段殊很晚才起來,他穿著更舒適自在的棉質睡衣下樓,這在往日是陸執絕對不允許的事。

黎嘉年跟他約好了明天過來,所以今天的段殊是自由的,他還沒想好要怎麼消磨這一天。

餐桌上放著拆開了的點心盒,鬆散的絲帶被整齊地折好,點心不見蹤影,隻餘一張寄語卡片。

他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的時候,一樓的電視劇動靜當即暫停,芳姨略顯緊張的聲音傳過來:“段先生,點心放在冰箱裡了,我來幫你拿?”

段殊覺得這個轉變有些好笑,但他也懶得為難這個遵照既定邏輯辦事的工具人角色,應道:“不用了,我自己拿。”

“哎,那你有事就叫我。”

沙發上響起光滑的摩攃聲,芳姨重新坐了回去,按下播放鍵,熟悉的男女主角爭吵聲傾瀉而出。

段殊從冰箱裡拿出那塊棕色的小蛋糕,小心地端到餐桌前。

卡片上的字跡端正清晰:提拉米蘇,祝您生活愉快。

在逐漸習以為常的肥皂劇背景音陪伴下,他拿起精致的小勺子,慢慢插進綿軟蛋糕的時候,動作忽然頓住。

這幾日沉浸在跌宕起伏的情節中,他差點忘記了那個尚未解開的秘密。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平台欄杆前,向下望去。

欺軟怕硬的女傭依然在看同一部電視劇。

“芳姨。”他驟然問道,“你還沒有看完這部劇嗎?”

“啊?”芳姨錯愕地回過頭,像是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片刻後才道,“看完啦,好看嘛,就多看幾遍……”

她是故事背景裡不起眼的功能人物,沒必要像陸執等人那樣生動鮮活,類腦會壓縮這些冗餘的細節,於是她每天都重複地看同一部電視劇,過得簡單粗糙。

而段殊已經收到了三張內容不同的寄語卡片,和三份口味各異的精致甜品。

那天在實驗室裡,齊宴談起故事標題時似笑非笑的眼神,霎時浮現在他腦海。

——不,隻是一個表達致敬的小把戲,借用了名字而已。

這一刻,段殊捏著這張極具真實感的嶄新卡片,不知不覺間露出純粹的笑容。

又一個小把戲。

“那家甜品店的地位在哪?”

“哦,就在前麵那條街的十字路口。你認得嗎?”芳姨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很顯眼的,門口總是停著一輛怪嚇人的摩托車,老板每天都騎這輛車來送點心,對了,其實不是甜品店,是咖啡店……”

他記得第一天下樓時,聽到的那道機車轟鳴聲,也記得隨後路過的那個十字路口,建築與風景栩栩如生。

原來齊宴在故事裡的角色,是一個每天都會騎著重型機車,送精致點心來家裡的咖啡店老板。

實在不像那個被白大褂和機械感手表禁錮了形象的科學家。

快速解決了既甜蜜又苦澀的提拉米蘇,段殊迫不及待地出門,直奔目的地而去。

春光明%e5%aa%9a,他從濃密的樹蔭裡走來,輕快的腳步融入了天地間盎然的生機。

坐落在十字路口的咖啡館生意很好,幾乎是這一帶最熱鬨的地方,透明櫥窗中映出無數張交談著的臉龐,人們身後的牆上貼滿了經典電影的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