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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電影 溫泉笨蛋 4281 字 6個月前

湧上來,他不想再說下去了。

“會有很多人願意陪你玩這場遊戲的,不一定非要是我。我該休息了,晚安。”

他掛掉了電話,低頭看著手機屏幕漸漸變暗,最終轉入深不見底的漆黑。

在起身去洗澡之前,段殊輕輕移動著鼠標,猶豫地審視著電腦上剛剛新增了一頁的文檔。

屬於章佳燕的那一頁裡,多出了一行“善於跟媒體打交道,說話有分寸”的記錄。

而《囚鳥》劇組其他主創的名字下麵,或多或少地都多了一些文字。

所有他認識的人,都能在這個文檔裡找到姓名。

除了路明野。

曾經他唯一的朋友。

段殊的記性確實不好,他沒辦法把那些隻是認識的人放在心裡,所以就用文字記錄下來,在可能會用到的時候,當作劇本般提前進行溫習和記憶。

路明野是唯一一個不在劇本裡,而存在於他生命裡的朋友。

但就在剛剛,他們結束了一路以來的同行,徹底分道揚鑣了。

他不再猶豫,緩慢地為最新那一頁打上了姓名。

內容是空白的,他還沒想好要怎麼概括這個相識多年的人,也許等明天再寫。

段殊伸手合上了電腦,燈火斑斕的玻璃窗上疊印出他清寂的身影,朦朧的影子正疲憊地走向浴室。

他有令人驚歎的表演天賦,能將活在劇本裡的角色演繹得真實貼切,他太習慣劇本這種東西了。

所以這份關係到他工作和生活的劇本,他也能演得很好。

他從不說謊。

第二章 大夢

正式拍攝的第一天。

劇本和拍攝通告單被翻花了邊,淩亂地放在折疊椅上,鹹澀的海風透過敞開的窗戶湧進來,紙頁翻出了嘩啦啦的聲音,差點要被吹走。

一瓶半滿的礦泉水及時壓了上來。

眼疾手快的趙媛鬆了口氣,順勢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下,目光卻膠著在這張被填寫得滿滿當當的通告單上。

這是她的劇組。

不再是學生時代的小打小鬨,而是一個正式的電影劇組,有著縝密精確的人員安排,每個部門各司其職,如齒輪般一刻不停運轉著。

趙媛想起昨晚那篇熱度很高的報道,由一個在電影圈裡知名度極高的媒體發布,標題是這樣寫的——段殊再次出演學院派新人處女作長片,能否造就下一個路明野?

腦海裡浮現出文章裡那些把她和路明野作對比的句子,趙媛心裡產生了某種荒謬般的感受,此刻望著通告單上演員那一欄裡段殊的名字,也仍覺得不可思議。

趙媛對一年前畢聯展映結束後接到的那個電話記憶猶新,她甚至清楚地記得那天聽到的每一個字。

“你好,我看到了你的短片《囚鳥》,很有感染力,你想把它做成一個長片嗎?”

“謝謝,當然!”正在憂愁畢業後能不能留在這個大城市的她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請問您是哪家公司……?”

另一端被電波渲染得失真的聲音和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平靜至極。

“我是段殊。”

在這年全校畢業生拿出的二十部畢業聯合短片中,那個早已功成名就的學長選擇了她的故事,從此徹底地改變了她的命運。

在走神的間隙,那道清朗的聲音忽然在她身邊響起。

“上午順利嗎?”

趙媛下意識站了起來,挺直了背,轉頭看他:“很順利,今天時間很寬鬆,主要是磨合……師兄,你怎麼過來了?”

段殊笑了笑:“待在房間裡沒什麼事,過來看看。”

儘管項目前期籌備的時候,趙媛已經跟段殊接觸了許多次,但仍然無法擺脫那種刻在骨子裡的拘謹。

她考進江影導演係的第二年,深知自己和城市孩子的藝術積累有多麼大的差距,便成天泡在老電影裡分析鏡頭拉片,而那時的段殊已經憑著《半場謀殺》裡在天真和陰鬱間徘徊的偵探角色,以絕無僅有的表現力捧下了自己的第一座影帝獎杯。

這個氣質獨特的名字漸漸走進了大眾的視野,趙媛也從同學口中聽到了更多關於段殊的故事,卻從來不敢幻想能有和他共事的一天。

但此刻的段殊近在咫尺,正打量著片場裡井井有條的一切,波瀾不驚的目光唯獨在經過錄音師手中的挑杆時,多停留了幾秒。

開工前幾天會拍些非重場戲,幫助整個劇組相互磨合,今天段殊的戲排在傍晚,隻有一場,他本可以到那時才過來的。

“如果有什麼處理不了的問題,可以告訴我,或者多跟製片老李溝通,他的經驗很豐富。”

他的語調舒緩,蘊含著一種令人安定的力量。

“明白,我會的,謝謝師兄。”趙媛應下他的話,又忍不住重複道,“謝謝你,師兄。”

段殊比她高很多,聞言垂眸看她,很輕地笑了:“沒關係。”

趙媛不知從哪湧上一股勇氣,小聲感慨道:“要是我能早生幾年,跟師兄同時在校就好了,真想親眼看看那年的畢聯。”

段殊並不感到意外,他已經從許多人口中聽見過這句話。

於是他微微頷首,像是應下了這句話,也應下了背後未竟的話語。

要是時光能重來就好了。

但那不可能。

最初段殊在江影並不起眼,他不是表演科班出身,反而來自八竿子打不著的錄音係。

有些係會要求拍短片作業,需要學生自己找不同係的同學幫忙,分工合作,至少要湊出一個包含了導演、攝影、錄音和演員的迷你劇組。

段殊很好說話,技術也好,所以很多同級或不同級的學生都會找他來做錄音,意外的轉折發生在他大二那年。

某個組提前找好的男二號臨時生病,那是個隻需要表現一腔深情的花瓶角色,導演急病亂投醫,抓著當時在現場所有男生中外形最好的段殊,拜托他幫忙頂替一下。

這是學生劇組裡經常會出現的狀況,誰都有可能被臨時抓壯丁出演角色,段殊答應了,導演和其他人集體鬆了口氣,慶幸著能照常完成拍攝計劃。那時沒人能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把錄音包和挑杆交給頂替自己的場記,教會他操作開關,看了五分鐘劇本,換了身衣服,然後走進鏡頭。

這是一個簡單輕鬆的校園愛情故事,活潑靚麗的女主角在兩個傾心於自己的男生中,選擇了更有內涵也更有趣的那一個。

攝影開機,導演頂替場記打了板,女主角和男主角在空教室裡笑著聊天,路過的男二號敲響了門,很難過地注視著心上人,然後低聲喊出了她的名字。

劇本中的女主角應該動搖,但在猶豫之後仍舊留在了原地,看著這場感情角力中的失敗者沮喪離開。

可在現實中,她看著那雙寫滿落寞和深情的眼睛,忘記了該說的台詞,甚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朝他走去。?思?兔?在?線?閱?讀?

整個劇組都傻了。

大腦宕機的導演過了很久才想起來喊卡,這一聲後,段殊的神情很快恢複如常,女主角卻半天沒有回神,彆人好奇地問她在想什麼。

她說:“他看起來太難過了,好像一轉身就會消失,而且他看著我的時候,像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歡我,是那種真正的喜歡。”

在段殊飾演的花瓶男二號麵前,幽默風趣的男主角完全失去了魅力。

一群學生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半天,決定現場魔改劇本,改成了再有趣的靈魂也比不過美好皮囊的走向。

課堂放映那天,導演的老師毫不留情地批評了這個價值觀跑偏的故事,卻也不得不承認它的成功:“拋開價值觀不談,這個短片的邏輯是自洽的,但跟劇情無關,全靠這個男演員撐著,他的表演為故事賦予了極大的說服力——他是哪個係的?還是你從外麵找的演員?”

從此,來找段殊出演角色的人,比來找他擔任錄音的人要多得多。

隻要騰得出時間,段殊便不會拒絕,他的麵孔常常出現在不同班級的投影幕布上,但沒有人覺得厭倦。

他是好看的,卻從不會因外貌蓋過人物特質,他能毫無障礙地融進每一個角色,在化妝與造型之後,就徹底成為了那個原本隻存在於劇本中的人,很多時候,等到出了片尾字幕,學生們才反應出來:哦,原來又是段殊。

在畢業前的一年,各係學生們都會申請由學校支持並資助的畢業聯合作業名額,成片質量會比普通的學生作業高很多,對很多家境普通的學生來說,這是走上導演之路的最好機會。

這些短片中,有些人能請到知名演員擔綱主角,為短片帶來商業電影的質感,但更多人做不到,好在他們知道一個尚未被外界發現的瑰寶。

於是段殊大三那年的畢聯展映上,師兄師姐們帶來的二十部短片中,十部裡都有他的出現,從青澀初戀演到中年失意,全都準確且令人難忘。

被校方請來觀展的影視公司代表,坐在熒幕前看到第五部 時,終於按捺不住驚詫的目光,竊竊私語起來。

這個很好說話的錄音係學弟,成了那年畢業季最耀眼的人。

那年的畢聯也成了最讓學生們津津樂道的一屆,往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特殊的盛況,標準放映廳裡的大銀幕被同一張麵孔長久地占據。

而很久以前在鏡頭裡起身向段殊走去的女主角,暗戀了他一年,終於在放映周結束後,偷偷地決定放棄。

她知道那個看起來很難過的男二號,將要走向她觸不可及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段殊的未來不會僅限於此。

當時的段殊渾然未覺,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安靜地看著這些或真摯或匠氣的作品,其中他最喜歡的一部,是導演係師兄路明野拍攝的《白日森林》,恰好由他主演,他飾演一個在生活困境裡逐漸失控的普通人,最終淪為走投無路的殺人犯。

幾天後,路明野興奮地找到了他,說有公司想要給他投資,讓他把這個故事擴展成長片,那些人說了很多話,犯罪懸疑是當下很受資本歡迎的一種類型電影,成本低廉,容易出黑馬,文藝點也沒關係,票房和口碑總能占一樣……諸如此類的,但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不用管那些廢話。”路明野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重要的是我能拍電影了!段殊,跟我一起拍電影,男一號依然是你,隻能是你。”

他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跟我一起,我們把它做成所有人都能看見的長片,我還有好多個本子,全是我喜歡的故事,以後我要一個個把它們拍出來,我要拍那些能永遠留住的故事,那些能刻在觀眾心裡的故事,是我的電影——也是你的電影!”

段殊看了他很久,看著這張年輕熱烈的麵孔在太陽下閃著光,然後他笑著點點頭:“好。”

他沒有告訴路明野,自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