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涵嘟囔著這還差不多，拍掉手上的灰，隨手拉開後座車門，一眼便看見早早上車，而後各坐一邊的兩人。

直覺告訴她，這地方不適合再多個人待，訕笑著關上門，選擇上副駕。

到隔壁城市需要做飛機，去機場還有段路程。

早上起的太早，溫苧自上車後連續打了三個哈欠，實在是困得緊。

前座孫雨涵和陳舟鬥嘴不斷，看起來倒是精氣十足，絲毫沒了早上到工作室那副快要蔫掉的模樣。

快上高速時，孫雨涵拍了拍陳舟肩膀：“聽說團建帶的都是家屬，我去了算怎麼回事？”

陳舟啊了聲：“沒想過，我老板隻說給溫小姐找個伴，怕她去了不自在。”

孫雨涵瞪大眼睛：“？？？”合著她就是個陪襯？

陳舟聳肩：“若你非得要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倒是可以算我家屬。”

孫雨涵明知他沒安好心，卻還是問：“什麼關係？”

陳舟敲敲方向盤，極其慷慨道：“父與子。”

孫雨涵：“……”

車內一陣沉默。

溫苧沒忍住笑出聲，接連打了第四個哈欠，眼角泛起濕意，打算趁機再休息會兒，卻猶豫起要不要跟遲宴打聲招呼。

下意識歪頭，後者正好整以暇撐著腦袋看她。

對視間隙，他眉眼彎出淺淡笑意，朝她頷首道：“伸手。”

溫苧困到沒法思考，就這麼伸出手在他麵前。

他支著下巴的拳頭一收，浮空立於她掌心之上。

須臾，一顆糖突兀落下。

“吃糖再睡，夢是甜的。”

+33章

團建宿舍是座靠海彆墅。

遲宴下飛機後接了通電話, 似乎還有彆的事要忙，跟溫苧道彆後坐上另一輛黑色SUV離開。

溫苧一行人到宿舍的時候，其他員工早已入住。

站在室內等電梯, 溫苧問她和孫雨涵的房間在哪。

陳舟跟在身後答：“咱們來得晚，就住頂層吧，其他房間估計早就被人挑走了。”

彆墅一共五層。

溫苧點頭，她對這些沒什麼特殊要求。

電梯直達頂層，陳舟帶著她們停在距離最近的一間房, 推開門, 迎麵而來特屬於海水鹹濕的氣息。

屋內陽台正對金黃色沙灘, 再往遠看些, 便是望不到邊際的大海。

“這是景色最好的一間房了, 留給你們女孩子住。”陳舟將行李擱在門前，而後指了指旁邊：“那邊還有間差不多格局的, 怕你們不習慣住一起, 特意空了出來。”

顯然不是被挑剩的，誰又會不喜歡住在頂層觀賞最全的海景呢。

溫苧和孫雨涵都沒有同床的習慣, 陳舟走後, 便一人一間這麼住下了。

她帶的行李不算多，一件偏厚的外衣，三件內搭長裙。

加之身上穿的，完全夠應付這三天。

這天氣，即使來到海邊，她也沒打算下去玩水。

泳衣什麼的, 壓根就不在計劃之內。

收拾好衣服, 溫苧拿出單反, 站在陽台上, 對著海景連拍了好幾張。

這位置采景實在好，連沙灘上的遊客都拍的清楚。

可惜礙於肖像權問題，她也是儘量沒掃到任何一個人影。

低頭查看照片時，驀地翻到之前老城區的照片，是遲宴和小女孩站在梧桐樹下那張。

也總算想起無緣無故在意“肖像權”三個字的原因，原是遲宴那次對她戲謔調笑說出的詞語。

其實她以前完全沒這個意識的。

平時去哪裡都喜歡記錄隱於城市中的煙火氣息，尤其那些不經意遇見的生活鎖事。

大多是些和藹麵善的老人家，也有家長帶著孩子在公園玩耍的畫麵。

於她而言，這些都是設計的靈感來源。

當然，這些照片也隻會存在於她的相機裡，絕不會用作商業交易。

忘記是多久前，她在手機看到老城區即將拆遷的新聞，那時本打算再回去一趟的，可惜後來被事情絆住了腳，一拖再拖便拋之腦後忘記了。

曾經擁有且僅有的美好回憶即將在這世界消失，能看一眼便是少一眼。

這次回到縉桐市，說什麼也要再去一次。

躺在床上看照片之際，不知何時便迷糊睡著。

再次有意識，是被敲門聲吵醒。

全然不記得脖子上還掛著單反，起身時被重力向後拉扯，一屁股坐回床邊，掛繩刮蹭著脖頸留下一道紅印。

她揉了揉臉，將相機摘掉。

不知這覺睡了多久，也不清楚現在幾點。

開門，是遲宴回來了。

男人一眼便看出她是剛睡醒，笑容帶著歉意：“抱歉，吵醒你了？”

溫苧意識全回來了，搖頭：“也該醒了，不然晚上睡不著了。”

她沒打算睡的，就是怕睡多了失眠。

遲宴頷首，道出來意：“他們在準備晚上的燒烤食材，要一起嗎？”

三天的計劃表是設計部員工自主決定，他們隻負責參與便是。

溫苧應下，回房間拿了手機和隨身的包，再出來時，遲宴已不見身影。

她以為他是先下去了，便關了門打算去摁電梯。

似乎大家都在用電梯，這會兒運行的速度極慢。

等待過程中，瞥見電梯門映出的自己，旋即想起醒後還沒來得及整理。

此刻後腦勺幾根發絲快要翹到天上，難以想象竟是以這副模樣跟遲宴見麵聊天。

輕咬牙根，羞意爬上心頭，恨不得換座城市生活。

抬手正打算捋順，脖子上忽地落下一條黑色圍巾。

鼻尖倏忽被熟悉的氣息包裹。

“外麵冷。”低醇的聲音出現在耳邊，而後發頂被溫暖的掌心覆蓋，他替她整理了不聽話的頭發，“女孩子，要注意防寒。”

圍巾多纏了幾圈掛在脖子上，她抬眸看他：“謝謝。”

半張臉隱於圍巾之下，看不透表情。

他笑笑：“還是這麼客氣。”

第一次借她傘的時候，便連續說了好幾次謝謝。

這麼久了，倒是沒怎麼變過。

站在電梯裡，他忽地開口：“方便的話，替我跟你朋友說聲抱歉。”

溫苧不明所以，啊了一聲。

“沒有提前征求她的同意，就一起到這來了。”

溫苧擺手：“沒事的，以前中秋她也是到處旅遊，換個地方沒多大區彆。”

孫爸平時業務繁忙，哪裡有什麼過節一說，每逢小長假工作室休息，孫雨涵便喜歡約朋友到處跑。

起初是邀請過溫苧，可惜她那時滿腦子隻有陪宋子譯，對於孫雨涵的提議向來持以拒絕態度。

後來孫雨涵便不再問她。

遲宴點頭，“那你呢。”

她目光一滯，遲疑兩秒，而後小聲道：“我不過中秋的。”

在嬸嬸家便戒掉了，每年這個時候，他們一家坐在桌上吃團圓飯，她就一個人待在不見光的小房間，聽著他們有說有笑，而後在吃的差不多時，推門喊她出去收拾。

偶爾有剩下的菜，便會讓她吃幾口。

不剩，便餓著。

即使後來跟宋子譯在一起，她也做不到厚著臉皮去宋家蹭飯。

本該是舉家團圓的節日，不論身處何地，她一直都是多餘的那個。

敘述者滿不在乎，旁聽的人卻難以釋懷。

越是如此輕鬆說出這句話，便越是惹人在意。

他心下驀地一緊，偏過頭看她。

女孩垂下腦袋，手裡攪著圍巾邊，肩膀緊繃，顯得有些局促謹慎。

好像很怕被看穿些什麼。

到底是問錯了話，心疼又歉疚。$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電梯到達一層，“叮”的一聲，門開了。

溫苧抬腳朝出走，卻在跨出第一步時被人捉住右手。

掌心溫暖有力，將她的手整個包裹住，而後牽著走出電梯。

這裡距離大門還有段距離，此刻四下無人，正安靜得緊。

“是我說錯話。”

他在認錯。

腳步聲逐漸卡在同一頻率上。

溫苧斂了眸，輕抿下唇，隨即搖頭：“不是……”

“爾後每個有關於家人的節日，都有我陪在你身邊。”

似是在做賠罪，他選了最直接的辦法。

欲望是無止儘的。

尤其人類。

她可以強迫自己不再期待這些節日，卻沒辦法拒絕他單方麵強硬的闖入。

指尖勾了勾，在他手背上摩挲兩下，低頭小聲喚：“遲宴。”

聲音被圍巾遮住，有些沉悶。

他低低嗯了一聲，耐心回應她。

微光立於玻璃門前，掀起一片溫暖。

隱約聽見院子裡有人講話，手上卻更是抓緊了些。

想抽回手的動作被阻止，她無奈輕笑，難得撒嬌：“我會得寸進尺的。”

一旦嘗過甜頭，便再吃不得苦。

“好。”他唇邊浮起淺淡弧度，語氣是無儘的溫柔寵溺：“哪怕進‘丈’，我也心甘情願。”

隻要是你，如此便好。

-

燒烤地點選在宿舍樓下，臨近沙灘，周圍再無其他建築。

食材是員工到附近買的，溫苧趕到時活剩的不多，她隻把五花肉和蔬菜串在一起，又做了兩道解膩沙拉。

男生負責生火，女生準備作料，相處還算融洽。

來時溫苧還擔心沒辦法和陌生人相處，好在寰宇的設計師都擅長交談，坐在一起反而沒那麼拘束。

有幾個員工和溫苧畢業於同一大學，話題聊著聊著，便扯到了她身上。

“溫師姐，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聽過你的名字，設計院的展示牆上滿是sun大師的作品，那時候我還把你當做我的人生偶像呢。”

大學開始，不論何性質的設計稿，皆以“sun”做落款名，是她延續至今的習慣。

另一男生說：“是啊，我入校的時候你還沒畢業，有男生拉著我去女生宿舍樓下偷看你，我到現在還記得，你回頭看我們那一幕，簡直是一眼萬年啊。”

溫苧：“……”

挺誇張的，她差點就信了。

遲宴手裡拎了兩罐果汁，沉身入座溫苧身旁，遞給她時，不著痕跡瞥了眼對麵小男生，眉眼有笑意，卻莫名令人發寒。

小男生身子一抖，還以為是哪裡漏風，縮了縮脖子，下意識朝身後看眼。

孫雨涵在一旁聽著，冷不丁嘟囔起：“我也是同一屆的啊，怎麼沒見吹我的。”

陳舟塞給她一串雞翅：“可能你天天出去喝酒，他們沒什麼機會見到你吧。”

孫雨涵覺得這話是沒法聊下去了，丟給他一個大白眼，悶頭啃雞翅。

有女生端著新烤的五花肉上來，落盤子的時候，蹲在溫苧旁邊問她：“師姐，聽說你的畢設在義賣活動上，被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買主天價拿下，這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學校為了招生搞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