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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雲之南 景行 4618 字 6個月前

唏噓,太多不甘心,人生事,又有多少可以真正由我們任性。

一場抵死纏綿。沈尋埋在他的肩頭,像倦極了的小貓。

“程立。”她輕聲喚。

“嗯?”

“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自殺?”

“為什麼?”

“我參加完我媽媽的葬禮,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我爸和他的女朋友。”

他沉默了一下:“那不關你的事,以後不要為彆人傷害你自己。”

“這些年我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其實我很想念他。”

程立低頭輕%e5%90%bb她的額頭:“我明白。”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無論多壞的情況,都要告訴我。因為無論走到哪一步,我都願意陪著你。”

他怔了一下,隻是笑了笑:“不要胡思亂想。”

這時有微信提示音響起,他拿起電話。

張子寧跟他彙報最近的情況,他靜靜地聽,然後打下一行字:她都教孩子什麼手工?

子寧回複:我翻了下教案,最近有金剛結手鏈,裡麵是中空膠管,外麵纏彩線的那種,還有抱枕、小布偶掛件。做完之後,會有人來收這些東西,賣掉的錢她就分給孩子們當零花錢,孩子們都挺喜歡上她的課。

他又打出一個問句:收貨的是什麼人?

子寧:瑤水寨的人,叫陸華,在附近鎮子裡有個雜貨店,我打算周末去看下。你不用去了,還是守在學校,我會另外安排人盯著。他發出這條消息後,放下手機。

“你覺得玉而有問題?”沈尋輕聲問。

“還不知道。”他答得含糊,轉身拍了拍她的俏%e8%87%80,曖昧一笑,“還舍不得起床?”

上午的客棧餐廳空蕩蕩的沒什麼人,大概是住客都外出遊玩了。程立下樓時,看到巴頓在吧台後麵,仔細地擦著紅酒杯,擦過一圈,就舉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痕跡,確定光亮潔淨,再把杯子倒掛在頭頂的架子上。當他又拿起一個杯子時,不小心碰倒了旁邊一個,程立上前一步接住了杯子。

“謝謝。”巴頓朝他挑眉微笑。

“Sara說你來自康沃爾?”程立倚在吧台邊,指了指牆上一張海岸風景的照片,用英文說,“那裡的夏天很美。”

“沒錯,你去過?”巴頓問。

程立點點頭:“還是中學的時候,有一年我做交換生去了伊頓公學,假期去過康沃爾。那次雖然時間倉促,但是印象深刻,總想著再去一次。”

“是該再去。”巴頓看著眼前的男人——他一口標準的英式口音,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堅毅外表,又帶著低調的貴氣,想來出身應該很好。

“有時候我們以為很容易回去的地方,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回去。”程立看著他,淡淡出聲。

巴頓動作一滯,緩緩擦完手中那個杯子才看向他:“我已經走得這麼遠,早就沒有想過再回去。”

“可以嗎?”程立抽了一支煙出來。

巴頓把火柴推給了他。

程立點燃煙,徐徐吐出一口,語氣平淡得像跟老友聊天:“Help……為什麼送那個煙盒給Sara?”

巴頓放完最後一個杯子,看向他:“那並不是為我自己。”

“即使為了你想保護的那個人而傷害到Sara?”

“所以,我儘力給了提示。”巴頓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如果你真的遇到一個愛她如生命的人,你會懂得我的心情。”

“即使你們走的是一條錯誤的路?”程立抬眼,目光犀利。

“有的人生來就有她無法對抗的命運。”巴頓答。

“因為她姓段?”程立彈了彈煙灰,神色平靜,“你是在果敢遇到的她?”

巴頓一怔,隨即自嘲一笑,表情像是如釋重負:“你果然都猜到了。”

“我不是猜,我是判斷,”程立看著他,語氣低沉,“三年前,我經手了一樁案子,所有死掉的人、涉及的人,他們的人際關係,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果敢有個毒梟,叫段文宣,死在當時的槍戰裡,他有個女兒,叫玉而。”

“Morpheus,你經曆了那麼多,應該能夠體會,很多事情不是光靠黑與白就能說得清楚。”

巴頓倒了一杯檸檬水遞給他,聲音溫和:“我是去果敢拍紀錄片的時候遇到了玉而,那年她才16歲。我看到她時,她穿著紫色的裙子,戴著草帽靠在樹上睡著了,像朵可愛的非洲堇,安靜溫柔。我情不自禁地偷拍了她。按下快門的那一霎,她突然睜開眼睛望向我,慌張又好奇。就是那一霎……”他笑了笑,眼神有點迷蒙,仿佛陷入了回憶,“這些年,我幾乎走遍了整個地球,看過許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的美妙風景,可是我知道,千山萬水,都抵不上她那一眼。你明白嗎?”

程立一時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明白。”良久,他緩緩出聲,“巴頓,愛一個人有兩種方式,送她上天堂,陪她下地獄。”

“當我再和她重逢的時候,我知道,我隻能選擇後者。”巴頓微微一笑,“你呢,你怎麼選?”

程立摁滅了煙,嗓音微揚:“玉而,你說我會怎麼選?”

吧台後的簾子一掀,玉而走了出來。

“程隊果然敏銳。”她冷冷一笑,美眸裡夾著恨意,“不如我現在就送去你下地獄。”

她舉著槍,對上了程立的額頭。

“光天化日的,這麼衝動?”麵對黑漆漆的槍口,程立眉毛都沒動一根,“小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啊,小姑娘。你看見的、以為的,就一定是真實的?”

“你什麼意思?”玉而語氣不穩,手也有點顫唞。

“不如去問你老板。”

“玉而。”巴頓按下她握槍的手,將她攬在懷裡。

這時手機振動,程立拿起來,是季柯發來的微信:陸華的店裡也搜出證據。孩子們做的金剛結手鏈、抱枕裡,都藏著海洛因。

他看完,放下手機看向玉而:“你做過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我也清楚。如果你這輩子還想有機會再見到巴頓,就帶我去見你老板。”

玉而臉色蒼白,卻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看來,程隊是做了第二個選擇。”

程立沒說話,眸色深沉。

“你們都在啊。”溫柔悅耳的聲音自樓梯處響起,沈尋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程立身旁,“寫了一上午的稿子,有點餓了呢。”

程立摸了摸她的頭,嘴角微揚:“我給你做東西吃?煎個pancake?”

沈尋眼睛一亮,雙手握在%e8%83%b8口,一副饞貓般的期待模樣。

“材料都有。”巴頓在旁邊開口:“玉而,我們還有楓糖漿嗎?”

玉而握槍的手背在身後,微笑點頭。

“我愛死你們啦!”沈尋笑著推程立,連聲催促:“快去快去。”

奶油的香氣在空氣裡蔓延,高大的身影浸在陽光裡,有種不真切的溫暖的感覺。沈尋望著,突然有點害怕,害怕這眼前的光影會似煙雲般消散。

她走到料理台前,看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矽膠勺,將調好的麵液緩緩地倒在平底鍋上。一旁成品的煎餅,泛著點焦的金黃色,格外誘人。

他的樣子很專注,仿佛在琢磨著什麼藝術品。

沈尋忽然覺得鼻酸,自他身後抱住了他的腰。耳朵裡,聽到了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真好。

“怎麼,餓得體力不支了?”沈尋的臉貼著他的背,他的聲音隔著寬厚的身軀傳來,格外低沉。

“覺得愧疚,程隊握槍的手,竟要給小的攤煎餅。”

∞思∞兔∞在∞線∞閱∞讀∞

“練練手,以後我失業了,就開個煎餅攤。”

“養我嗎?”

“養不起。”

“我很難養嗎?”她不滿地抗議。

一個盤子遞到她眼前,煎餅上淋了楓糖漿,聞起來分外香甜。

“吃吧。”程立淡聲道。

沈尋的注意力被胃部主導,捧著盤子,吃得心滿意足。

“尋寶。”許久,他的聲音緩緩揚起。

“嗯?”

“我們到此為止吧。”

她抬起頭,看到他倚在料理台旁,點燃了一根煙。

“你剛才點煙,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她放下手裡的盤子,語氣平靜。

“你該回去了。”他看著她,眼底無波。

“回哪裡?”

“回北京,回你該在的地方。”

沈尋走到他麵前,靜靜地凝視他:“你是在跟我告彆嗎,三叔?”

自他深沉的黑眸裡,她看見小小的自己,連她臉上的失望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為葉雪?”她問,用力抑製自己聲音裡的顫唞。

“不完全是。”他的語氣仍是平靜得可怕,“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隻是恰巧相逢,在一起了一段時間。以後,還是各有各的路要走。”

“意思就是一掖情嘍?”她喉嚨發乾、灼痛,是從心頭一路躥上來的疼。

他不看她,輪廓俊美如神祇。這個男人怎會令她如此著迷?現在,她終於嘗到了苦果。

是啊,其實她的想法就是那麼市儈天真,像許多童話和電影裡那樣,幻想自己是無數女人中最特彆的女人,可令野獸變王子,令壞男人從良,朽木逢春。以為她是他生命裡唯一的光,以為他一定可以因為她而改變。

卻不知,在他眼裡,這場緣分已經走到了儘頭。

“三叔。”她輕喚,抬手輕撫他的眉眼,語氣格外溫柔,“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你這麼覺得?”他未置可否,永遠進退得宜。

“我寧可被真相傷害,也不要被謊言欺騙。”她答。

他看著她,眸光漸冷:“我喜歡你,但從來沒有愛過你。從頭到尾都沒有。”

沈尋沉默地看著他,緩緩收回手。

“我知道了。”她靜靜退開身,“我尊重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