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頁(1 / 1)

墮仙 伊人睽睽 4352 字 6個月前

心脫落,滅神榜在薑采身上的力量,在刹那間停滯,十生無死劫,在此轟然如洪,堪堪破開!

薑采猛地向上迎去,張開手臂。在她渡過十生無死劫的這一刹那,她試圖向上擁抱張也寧,但是她抱住了一團空氣。他再一次在她眼前死去,而這一次,她連抱都抱不住。

與此同時,仙人既滅,滅神榜碎裂,向四方濺開。

薑采滿麵血,滿麵淚,金光裹著她,她從大亮的金光中步出,聲寒欲碎:

“萬劍之國,聽我之號——”

宏大無比的劍光,天下劍氣皆由她令。玉皇劍與薑采合二為一,一同斬向這片天地,斬開魔族和人族之間的戰鬥,也劈向虛弱的棠華和仙人雲升。

雲升被這劍光劈得向後疾退,悶哼一聲,吐血而出。

同一時間,下方被分開的百姓中,巫公子一聲高喝:“雲升殿下,你看看這都是什麼——”

浩瀚如星,半空中幻術展現過往畫麵。在謝春山、玉無涯等人聯手之下,百姓中不少人怔忡著用複雜目光看天空中的戰鬥,而巫公子則是用自己百年道元,在天地間織出了這幅幻象——

五十年前,無極之棄中,玉將軍等人甘心赴死的畫麵。

巫公子落淚:“仙人……雲升殿下,這世間,不是皆是仇恨,無人為你說話。可你都在做些什麼?因為委屈,因為不甘心,要天下蒼生都要為你們的恩怨而喪生嗎?

“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們所作所為,都是被你們這些大人物裹挾的。”

雲升怔怔而望。

薑采的聲音清清冷冷,在天地間響起:“我以我的血,以我的靈,對我自己施咒。人族、妖族、魔族,日後不得再大戰。若有戰事,便罰於我身。若罰於我身,我必殺挑起戰爭的人!

“生生世世,我願以身承受此咒,即便永不為仙,修為永駐,也要換世間清明。”

天地間,所有人,怔忡看向那個一身紫衣都被血染紅的劍修姑娘。雲升為此動容,落下了淚。

而薑采蒼白一笑,她不在乎彆人的感動,不在乎雲升和棠華複雜的目光,也不在乎跪下來哭泣的所有人。她為世間獻祭,一次又一次,她為她心,不為其他。

薑采冷淡無比,斂去眼中淚意,轉身背對他們:“在你們這個世界,也寧已經死了……我已無牽掛。便是如此再一次死了,也沒什麼關係。”

她輕聲喃喃:“我的月亮,被你們害死了。

“所以你們再不聽話,我會大開殺戒。不要招惹我,我不好說話。”

第147章 張也寧死後,薑采……

張也寧死後, 薑采以強硬姿態鎮守此夢。

不許人與妖、與魔再戰。

不管是什麼樣的恩怨過往,她都用最強勢的手段阻攔。不服氣者,被殺、被關、被鎮, 她皆做的出來。

她幾乎是以血在洗刷這個世間。

真正現實中, 花了整整一萬年的時光,三族才尋得近乎平衡的相處方式。而在這個扶疏舊夢中,沒有那麼長的時間給薑采, 薑采隻是將這一切展現給雲升看——

隻要你不在乎世上任何人的生死,你就能製止所有人的戰爭;隻要你不顧一切地要結束紛爭, 所有人都必須退讓。

隻要你足夠強大,隻要你不由分說;隻要你不在意世人的評價與眼光,隻要你自己說服自己。

雲升沉靜了下來,看薑采如何做原本是她想完成的事。

而這個夢境中,滅神榜破滅後,棠華受了重傷, 王後消散於陣法中, 阿追消散於陣法中, 謝春山受了重傷。這個並不是最完整狀態的滅神榜弑神後的後果, 與真實世界中一萬年前發生的事也差不多。

隻是在真實世界中,滅神榜破滅, 雲升沉睡, 百葉受傷後自毀容貌, 去魔域沉睡;雲升分化出的魔子帶著魔物和人之間的戰鬥, 徹底摧毀了世間。

在這個夢境,扶疏國沒有因為這場大戰被摧毀,棠華沒有去分開凡人界和修真界,蒲淶海仍按照最原始的地理方位在遊動。

鮫人族沒了, 金鼎龜一族沒了,但是薑采不許任何人複仇——要結束一切,必然徹底結束。

雲升則在巫公子展現出無極之棄的幻象後,去了無極之棄,之後,她將無極之棄帶離人間,將這片土地煉製成了空間之地。日後無論無極之棄中再生出什麼樣的生靈,和過去都不會有什麼關係。

而時間終到了離彆之時。

謝春山養病中,百葉日日趴在他床榻邊等他醒來。有一日,百葉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床上的青年不見了。百葉慌張地奔跑出去,四處找人:

“你們可有看到……”

她沒有說下去,她在宮殿高欄處,看到了謝春山。

謝春山站在宮殿一角,聽兩個路過公主討論薑采:

“那個人太狠了,路上隻是有人和魔打了一架,她就直接把兩個人都關了起來,要人父母來贖。這無父無母的,還得一直關下去。”

“上次有人鬥毆,才見了血,她一巴掌扇去,那條街都被血洗了……”

“她就是煞星吧,這殺氣也太重了……”

謝春山衣袍飛揚,落落而立,因病容而衣袍顯得更加寬鬆。他低垂著臉不知在想什麼,聽到百葉急促的喚聲:“你彆聽他們胡說!”

謝春山扭頭,看到百葉。

百葉到了他跟前,拽去他衣袖。她先觀察了他臉色,然後故作無事地說:“薑姑娘隻是太厲害了,手段太狠了點。大家對這種人都害怕……很多人是理解不了的。”

謝春山笑了笑:“我不在意。”

他道:“她這麼狠,手段這麼強烈,也是因時間來不及了。”

百葉不解:“什麼時間來不及了?”

謝春山抬手,他原本想如往常那樣摸摸百葉的頭發,但是手落在她發頂上三寸處,他微笑著停了手。百葉敏[gǎn]地抬頭,他手已經挪開,他非常隨意的:

“妹夫死了,這個世界,阿采就再不會有顧忌了。

“她明明知道這是一場夢,夢中死不代表現實中的死。但她還是害怕,還是懼怕夢成現實。

“她急著離開夢境……如今,比起任何時候,她都更想離開夢境。她已經,一刻都等不及了。”

百葉半懂不懂,卻沉默著不說話。他越來越這樣,以前他還會掩飾一些他的出身,他現在對這一切,已經完全不再加以掩飾——他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就像那個巫公子造的幻境一樣,都是假的。

百葉低著頭。

謝春山看她不說,他便替她說下去:“而我也要離開了。”

抓著他衣襟的少女手劇烈一揪,緊緊下扯。百葉的失態,謝春山像沒看到一樣。她當著鴕鳥不肯抬頭,而謝春山殘忍無比地伸出手,指指宮殿外:

“你看,從那裡開始,地平線在一點點模糊了,像一個圈向中心世界壓迫而來,虛黃夢幻。你心願已成,她心願也成,這場夢,我們都要醒過來了。”

百葉始終不說話。

謝春山歎口氣,他彎下`身,湊到她低垂著的臉前。他對她微微笑,笑容蒼白又溫和:

“你不是一直想看到摘下麵具的我嗎?最後一眼了,不想看看嗎?”

百葉抬起頭,倏忽望他。她烏黑的噙著水的眼睛,與他彎下來的眼睛筆直對上。他眸心微微縮一下,她眼中的淚豆大般,一滴滴向下砸。

他沉默地握住她的手,按到他臉上的麵具上。

青年的手與少女的手一同抓住麵具,將其向上掀開——

畫一般的眉眼,靈逸風流的一雙桃花眼。唇角不笑而自翹,三分瀲灩深情。

長發幾綹垂在麵頰上,麵頰瘦削而線條溫和。他長相一點也不淩厲,他已經和真正的謝春山,長得一模一樣。

他徹底壓製住了傲明君的神魂,而這個夢境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百葉眼中的淚再掉一滴。

她癡癡道:“你果然,像我夢中想的那樣好看。”

謝春山彎了下眸,說:“我叫謝春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百葉:“春山如笑嗎?”

他沒有說話,但眼中星光般笑意點點。她不自禁地伸手,放到他的眼睛上。

百葉帶著滿心悵然,期待地問他:“如果我是假的,如果這個世界都是假的。那麼你進來做什麼?你所在的真正世界中,我存在嗎?”

謝春山頓了一下,點頭。

百葉便驚喜地露出笑。

她試探著問他:“那你認識現實中的我嗎?”

謝春山望著她美麗的眼睛,說:“認得。”

百葉便更加驚喜,她心中雀躍又忐忑,更加不能明白謝春山這樣的人物,進入一個虛假世界中的目的。他說他要離開了,她最關心的便是——

“現實中,我和你關係好嗎?現實中我也叫百葉,你也叫謝春山嗎?我愛你嗎?你愛我嗎?你離開這裡後,還願意見到現實中的我嗎?”

謝春山回答:“我們現實中……有過夫妻緣分。隻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我弄丟了你,找不到你了。”

百葉惆悵。

她小心翼翼地提建議:“那你去找我好不好?那個百葉……她、她、她一定很愛你。”

謝春山望著她不語。

她卑微又怯怯,怯懦卻要鼓起勇氣,她憂心忡忡,為另一個她而擔心。她懇求謝春山:“她一定很喜歡你的,你彆不要她。”

謝春山垂下長睫毛,遮住眼中這一刹那的溼潤。

他聲音沙啞:“好。”

他感覺到壓縮向中心的夢境越來越短,感覺到百葉麵容和聲音明明近在咫尺,但是卻已經開始遠離。他猛地伸手抓住她手腕,她茫然地紅著眼仰頭看他。

謝春山問:“你還有什麼願望?”

少女仰著的眼睛,星光流連,湖波漾彩。

她也許意識到,也許沒有意識到。

她想告訴他她的願望是永遠和他在一起,但是連她都知道這是奢望。她也不知道謝春山說現實中他們有夫妻緣分是不是在哄騙她,她並不想知道真相,她隻高興他說的所有話。

他心裡必定有她,所以才願意說一切她想聽到的話。

他是這個世上,她最喜歡、最舍不得的人。

百葉便噙著淚笑,作出快活的模樣。她大膽地上前,摟抱住他脖頸。她這一次非常有勇氣地仰頭,香唇蜻蜓點水,在他臉上輕輕親一下。淚水落在他麵頰上,而她還在笑,輕柔美麗:

“公子,我想要春山明%e5%aa%9a啊。”

一聲“公子”,不像後世那樣嗓音沙啞,而是帶著少年公主的故作俏皮和開朗,這讓謝春山刷一下抬起臉。

於是萬般春情複蘇,萬般春意醒來。在他與她擁抱的最後時刻,他們被濃鬱蒼翠的綠意包圍。這一整片明%e5%aa%9a的春山,這一整個美好的夢境,短暫卻永恒。

--

薑采持著劍,和雲升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