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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 伊人睽睽 4305 字 6個月前

,那與自己牽連的神魂契約另一頭的光,沒有再繼續亮了。而且隨著她沉睡,那光在與她一同沉睡。

虛空中,星海中,隱隱有一女聲輕輕“嗤”一聲。

龍女神魂衰弱,沒有來得及判斷那聲音來源。她最後的法力,用來封印了這個三丈天地。沉睡中,她昏昏沉沉地想:

如此便可以了吧?她不醒來,於說就無法醒來。於說即使通過她的身體醒來,也離不開這個法陣。

她情願以後千年萬年地這般睡下去,隻要於說不再醒來,隻要於說不再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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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沉入蒲淶海時,三河川的佛修正與青葉君帶來的道修大戰。

“三千念”是一道蜿蜒星河,懸於所有人上方高空。大戰中,謝春山突然出現在眾人身後。他仰頭看到青葉君試圖繞過阿羅大師去抓那“三千念”,他歎一聲,青傘張開,向青葉君襲去。

青葉君一回頭,便見傘下道光洌寒,謝春山下場。

她生怒:“謝春山,看來你是當真叛出修真界,墮入那魔域了!怎麼,你也要墮魔嗎?”

謝春山笑一聲。

他麵容是那般討巧的俊,往日嘻哈隨意,但真正戰起來時,青葉君才知他也很不好對付。謝春山歎道:

“我也不想和你們為敵啊。可我現在就剩這一個師妹了……我豈能不管我師妹?”

青葉君一個怔愣,忽然想起來:“那時候,薑采明明被永秋君重傷,還能和張也寧逃走……是你帶走他們的?”

謝春山垂目斥:“胡說。”

他抬目,目有寒意,又有笑意。他口上慵懶,攻勢激烈,春風青傘的攻擊下,青年戲謔:“是孟極帶走的。”

青葉君差點被他這戲弄氣吐血——一個靈獸要帶走人,難道不得看主人?!

不提外界大戰如何劇烈,“過去天”中,卻是冰天雪地,萬籟俱寂。自墮仙張也寧囚於此地後,阿羅大師最後探望他離開後,這裡便陷入幽靜中。

來自外天的薑采,是這裡的第一個客人。

凝固成冰川的向外蜿蜒成半圓弧的瀑布下,墮仙張也寧沉靜盤腿,他手腕上的鎖鏈鬆鬆地搭在凹下去的冰河上,當他手腕動一下,一股強大的壓迫的力量便向他壓來,製約住他。

鎖鏈在晃動間發出“哐哐”聲。

這在空無人煙的冰川雪地中,聽起來更加靜了。

薑采默然立在他麵前三丈外,當她斂下自己的氣息,天上那雷聲終於漸漸消失了。這會兒連點兒聲音都不再有,薑采站在這個墮仙前,更不知該說什麼了。

他靜靜看著她。

他的眼神,對薑采來說,熟悉又陌生。對於她來說,這個墮仙,始終是一個遙遠的過去。

薑采沉默片刻,乾脆撩袍,盤腿坐了下來。她從袖中翻出一酒壺,咬開灌酒時,先被酒水嗆了一大口。她咳嗽半天,頗為狼狽,但這種狼狽,也緩和了她和麵前這人之間跨越不過去的尷尬距離。

薑采抬目,向張也寧遞酒壺,熟門熟路:“喝點嗎?”

張也寧看她半晌,搖了搖頭。

薑采笑一下。

皓月當空,她不再勸他酒,自己則開始慢慢喝起來。她仰頭天幕時,看到天上之月,再看到四周冰雪,她情緒漸漸平緩下來,生起慵懶感。

薑采一腿曲起,說:“這裡我來過的。不過和你這裡不一樣,我去的時候,隻是四麵碧汪,明月高照,很是漂亮的夜晚。”

對麵的墮仙終於開了口:“和他一起去的嗎?”

薑采:“……”

他們當然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薑采低頭,寥寥笑了一下,再飲一口酒。她抬頭時,擦乾淨自己唇角酒液,鄭重其事手指自己:“我是薑采。”

墮仙張也寧“嗯”一聲:“我不至於認不出你。”

薑采垂下眼,握著酒壺的手用力,垂在膝上的手指蜷縮。她在他麵前,分外的無言以對,分外的不知道能和他說些什麼——

她對他的事情,大約已經很清楚了。他在成仙後因她而生了情劫,她也是知道的。

他送她重生,一直和另一個張也寧感應……正是她清楚他做的這些事,她才更加不知道和他說些什麼。

和她有情的那個人,始終是“本我天”中的張也寧啊。而要她妄圖裝作不知道“過去天”中這個張也寧待她的心,她又做不到。他們都是同一個人,可是他們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經曆。

薑采垂目,低聲:“我重生後,曾在‘三千念’中看到過你。那時候我便暗暗發誓,有一天,我一定要來到你麵前,和你說一句‘謝謝’。沒有你的成全,就沒有今日的我。

“我非常的……感謝你。”

張也寧沉靜。

薑采抬起眼,看向他。一樣的麵孔,一樣的淡漠。她與他對視時,心中雖堅定地明白自己和這個人之間並沒有情,可她依然會看著他走神。

張也寧道:“仙人的力量,是你難以想象的強大。墮仙的破壞力,亦是塵世想不到的。我自囚於此時,就已經能感應到很多事情。

“比如我可以和另一天的、即你的世界中的我感應,可以暗示他一些事。

“我也可以算出些未來。正是這些許希望,讓我覺得這世間,還是有些期待的。”

他眼睛平靜地看著她,眉心的墮仙紋鮮紅欲滴。和永秋君的虛偽不同,他從不掩飾自己是墮仙。他也不在意世人怕不怕他。

薑采問:“什麼樣的未來?”

張也寧:“現在這樣的未來。”

薑采怔一下。

張也寧聲音清淡,他也許對她有情,但從他聲音、麵容,絕對看不出來:“你從另一天中穿過時光長河,向我走來。這是唯一的一麵,是我能看到的最有趣的未來。”

薑采:“之後呢?”

張也寧:“之後便是一片虛無,再沒有了。”

薑采望著他,握緊酒壺:“我隻會來看你這一麵,此後你我再不會見到彼此?”

張也寧頷首。

薑采看著他:“……為了這個時刻,你一直在等?”

張也寧:“不必感傷,能見你一麵,已足以千年萬載的等候。我知道你我緣分早已斬斷,你亦有自己的人生,未來。我是一個徒徒困於過去的人。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

他凝望著她:“我知道你不該來這裡。你尚未成就仙身,跨越三天會付出很大代價。但當我感應到你會來見我一麵時,我仍是喜悅的。哪怕你為此付出代價,哪怕你為此受傷,但我可以等到。

“這片刻歡愉,我已等待了一生。且此後也不會再有。薑姑娘,容我片刻自私。”

薑采肩膀輕輕一顫,她低下頭。她心裡知道說的是些廢話,她之前已經發誓不說這些廢話,可是此時此刻,她依然忍不住喃聲自嘲:

“我哪有那般值得?我這時候,多希望你和他一樣,真正斷情了啊。”

張也寧道:“是要我誇你如何撩動我心弦嗎?”

這般熟悉的說話風格……薑采心裡感傷,麵上露出了些無奈的笑。她擺了擺手,再灌自己一口熱酒。

薑采維持著冷靜,說道:“墮仙之力,是否很難自控?墮仙是要如何修行,是否是殺人?殺什麼樣的人,怎麼才叫修行……”

張也寧打斷:“不必向我打聽。我不想提他。”

——顯然她問這些,最後好處,也在另一個張也寧身上。她是為了了解墮仙,好更愛那個人。

張也寧:“我們談談風月就好。”

薑采挑眉,冷目嘲弄:“風月?”

張也寧一頓。←思←兔←網←

他自嘲:“我多慮了。你我之間,無風也無月。談不起來的。”

薑采沉默,煩躁無比地大口灌酒。

她一口又一口地喝,之前太忙,她很久沒有這麼痛快地飲酒了。飲酒也是自娛自樂,可她這時候喝得急,握著酒壺的手用力得發抖,灌進去的酒又燙又烈。

她心裡刮起颶風狂潮,那怒意越拔越高,她還要生生抑製,知道這不是誰的錯。她本千杯不倒,但她這時候目光迷離,看著他的影子,都覺得朦朧了起來。

她用酒水壓下自己眼眶和鼻端的熱意。

薑采自言自語:“無論如何,我總要見你這一麵的。”

她低聲:“我發過誓,我一定要親自站到你麵前,和你說一聲‘謝謝’。可是那之後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又舍不得你,很心疼你……你為什麼是仙呢?為什麼要修什麼太上忘情,之後卻弊端無法藏起來,還偏偏讓我知道了?

“為什麼不死不滅呢?”

薑采氣怒無法壓製,她刷一下站起來,讓張也寧意外看她。

如劍一般淩厲的姑娘情緒上眼,眸底冷冽,厲目盯向他:“如果你可以死,我乾脆給你一劍好了。弑神之事我也不是不敢,為此付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可是仙人不死不滅,我要怎樣做才能結束你的痛苦?”

她眼眸紅起來,水波在眼中打轉。她握著酒壺的手發抖,她在冰川上彷徨,回頭怒罵:“張也寧,你這個混蛋!”

張也寧怔然片刻,有些生疏,又有些傷懷。

這一麵的薑采,他一生都是沒有看到過的。他的心魔起源於她的身死,可他隻知道她大義凜然的一麵,根本不了解私下的她。多年的癡望是情,但也僅是情生,他始終沒有緣分,了解真正的薑采是什麼樣的人。

這樣的薑采……不屬於他。

張也寧低垂目光,目光落在空蕩蕩的冰川上。他道:“你喝醉了。”

薑采冷靜下來:“我不會醉。”

她冷漠道:“之前我說的話你都當忘了。我不是非要來看你的,我是順便的。他受了重傷,道元皆衰,沉睡不醒。我需要借你的一些,讓他醒來。我需要他幫我打一場仗,需要他的助力。這些都和你無關。”

張也寧抬目瞥她。

他目中清淡光寒,她目中沒有多餘的情緒。收放自如,正是如此。

張也寧道:“好。”

他閉目,開始施展法術,一重重道光亮起,絲絲不再純粹的青色光籠罩著他。當他運法時,那鎖他修為的鎖鏈便大亮,向下壓製。張也寧不在意那些壓來的痛,日日穿心之苦他都在熬著,這些許痛意,實在不足提。

青色的道光裹著道元,飛向薑采。薑采並未躲避,任由這光落入她眉心。而她垂目看他,見他睫毛顫唞,睜開眼後,神色肉眼可憐地蒼白、疲憊。

他說:“我要沉睡來恢複了。”

薑采凝視他:“沉睡會忘了我嗎?”

他道:“會吧。”

薑采:“那我希望你睡個千年萬年。”

他目中,第一次生起了笑意。他本是很少笑的人,這般一笑,頰畔酒窩微微浮現,如月光升起在海麵,融融生光,光華柔亮,將這冰寒之意消融一二分。

他最後向她點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