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是個少年修士,眉清目秀,麵容稚嫩,頰畔有一酒窩。
這熟悉的臉,熟悉的虛偽。
薑采手往後縮,禮貌道:“打擾了。”
她伸手要鬆開此人,並用一道勁力將這人推開,助這人更快地下墜。然而這少年道士手一抬,素白手指張開上抓,一把拽住她手。
他將她向下扯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張也寧淡聲:“薑姑娘,好久不見。”
薑采揮掌一擊,要推開他。
誰願意和他一起下墜:“不相見也是可以的。”
第34章 薑采不願此時便進入……
薑采不願此時便進入芳來島, 張也寧他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作風,她不能苟同。
是以二人尚在墜落半空中,便以手相隔相擋, 身形你前我後, 幅度極小地過了許多招。
寸息之距,一手被拽,一手刺他。薑采迎著少年重明的眼睛, 心中微微一笑:你若是張也寧本尊前來,打鬥時移山填海動靜太大也罷;你如今不過是來了一個分化身, 就以為能作弄我這個本尊?
凝於她指間的法術變得更快更重,她與重明過招之時,一聲輕喝:“孟極!”
一團雪白的猛獸從她神海中竄出,華光驟亮,猛獸在薑采劍氣加持下,嘶吼一聲, 向薑采的敵人撲去, 張開獠牙。
少年眸心震動, 過於驚詫之時, 他竟被畜生一口咬中,身子在半空一凝。薑采的三道劍氣緊隨而至, 他勉力擦過時, 不得不放開了薑采的手。
孟極呆在半空, 看著那向下墜落的雪白衣袍。
薑采嘖一聲。
她飛身下落, 迎著少年重明冰寒一般的目光,撈住了少年,將他重新帶回雲端。二人才站好,張也寧手便一推, 遠離薑采。
他隱怒:“孟極!”
孟極耷拉下尾巴,身子重新變小,縮於薑采腳邊。它抱著薑采的裙擺往後躲,目光躲閃,都不敢看這一身寒霜的少年道士一眼。
薑采忍笑,擺手:“哎呀,你和孟極計較什麼?你變幻出如此模樣,它怎麼分得清你是誰呢?”
張也寧瞥她一眼:“慈母多敗兒。”
薑采挑眉:“誰是嚴父?”
張也寧不語,撇過了臉。
他立於雲端,雙手負於身後,袍袖輕輕擦過飛過的雲霧。抬眼雲海,俯眼紅塵,少年老成,卻也依然冰雪之儀。
何況……嗯,少年張也寧的模樣,比他本尊多了許多生氣。他沉著臉的模樣,也不像青年時期那般唬人,反而因頰畔酒窩的緣故,多些可愛。
薑采見到他,還是心情極好的。
她偏臉觀賞他,甚至想戳一戳他的酒窩。然而張也寧如同有感覺一般,她手指才一動,他便警告地覷來一眼。
薑采眉心華勝輕微一蕩,她歪著臉,抱臂笑問:“張道友,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這麼喜歡用分化身行走修真界呢?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此時不應該在閉死關麼?分化身行走天下,對本尊的閉關難道沒有影響麼?”
張也寧無言以對。
他要如何告訴她,他的無悔情劫已經開啟,他已無法閉死關衝擊成仙最後一難了?整個長陽觀都以為他應當閉死關,出關之日當是成仙之日……偏偏他無法閉關。
他做不出見人就解釋自己為何無法閉關的緣故,無悔情劫開啟的原因讓他羞於啟齒……他隻能用分化身離開長陽觀,尋找渡情劫的法子。
他心裡知道他應該找薑采幫忙……但他生出情劫的緣故,是她與他前世的糾葛,他如何能甘心?他豈會求她看在他前世的份上,幫他渡情劫?
她與他前世的愛恨情仇,與他何乾!
思來想去,麵對這樣笑%e5%90%9f%e5%90%9f看著他的薑采,她越是心情好,他便是越心情差。
張也寧硬邦邦道:“與你無關。”
薑采:“嘖,真絕情。好歹你是我未婚夫,我關心你一下,你也這般不領情。”
她觀察他,見他側過身都不看自己一眼,她越是說話,他神色越淡。薑采納悶,想她又如何惹他了?僅僅因為臨彆時候,她沒有回應他麼?
薑采歎:“其實叫一聲‘寧哥哥’,也沒什麼關係,我又不會在意。”
張也寧詫異望來,不懂她話題轉到這裡是什麼意思。
薑采為難:“但是看著你這副尊容,我不叫一聲弟弟已經很給麵子,你還要我叫哥哥,不太好吧?”
張也寧唇抿緊。
他半晌憋出一句:“誰用你叫‘哥哥’?”
他敷衍道:“你隻消知道我用分化身,有我自己的道理便罷。”
薑采:“好吧好吧。你也來調查芳來島的事情?”
話題步入正軌,她不再逗弄他,張也寧便自然很多:“我師妹於蒲淶海失蹤,我來她最後一道氣息失蹤的地方找人時,發現那裡離芳來島最近。我聽說了芳來島最近‘隻進不出’的奇怪事,便來調查一番。”
他問:“薑姑娘呢?”
薑采:“薑姐姐。”
張也寧眼皮一跳。
薑采:“你不想暴露身份吧?”
張也寧盯她片刻,微微露出一笑。他眸子閃動,撲簌簌間,烏黑光澤流動。他頰畔酒窩一隱一現,頗有些昔日人間時少年重明的乖巧可親:“薑姐姐為何來這裡?”
薑采便與他說了謝春山失蹤的事。
張也寧垂目思忖,他濃長睫毛覆著青黑色的眼,這般模樣,倒是與本尊有些像。薑采盯著他時間過久,他抬目時,與她目光對上,怔了一下。
薑采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二人之間氣氛一時凝住,有些怪異。
好一會兒,張也寧才想起自己本想說的話:“謝道友本領高強,即使失蹤,也不會有事的。”
薑采客氣地與他互吹:“你師妹也一樣。”
張也寧問:“既然我們目的一樣,為何方才你不直接與我一道下去?”
薑采目光微微閃爍一下,道:“芳來島問題有些大。”
張也寧敏銳:“你莫非知道些什麼內情?”
薑采攤手:“我知道的是些陳年爛穀子的事兒,不過是情理之內的猜測而已,與現在的情況並沒關聯。我是覺得,連我師兄都失蹤的話,這裡我們還是稍微了解一下再進入比較好。敢問張道友,你對芳來島這座島與修士,了解多少?”
張也寧道:“你對你師兄倒是很信任。”
薑采歎氣。
她勾他一眼,眉尾痣輕蕩,語氣有些嗔:“你又來了。”
張也寧沉默,她一言之下,分明也沒說什麼,但他臉頰略微有些燒。他平複氣息,不接她那話,蹙眉道:“我已經很多年沒在外行走了,我認識的,都是芳來島老一輩的人。那時記得這裡多是女修,妖修,男修極少。”
張也寧說著,微遲疑。
薑采挑眉。
張也寧垂著眼皮,斟酌著字句:“但是……我幾乎很少見到芳來島的人第二麵。他們這裡的人,實力高強,隕落得也非常快。”
薑采道:“因為芳來島四麵都是蒲淶海,魔氣容易通過蒲淶海侵蝕。島上修士修為提升得快,但死得也快……至少世人給出的說法,是這樣的。”
張也寧沒有說話。
薑采向他一勾眼。
張也寧:“我知道你是想讓我跟上你,但是眨眼這種事像是眼睛有病。”
薑采微笑:“張道友,若不是你來的不是你本尊,我實力要勝過現在的你,我不以大欺小……我早就揍你了。”▽思▽兔▽網▽
張也寧沒忍住,白了她一眼。
薑采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你和我去找個人……說不定能多知道點兒事情。”
--
張也寧沒想到,薑采端著一方通訊羅盤,引著他四處亂轉,最後她帶他進入一方洞%e7%a9%b4。那洞%e7%a9%b4中攤滿了寫滿字的紙張,一個形容略微猥.瑣的人撅著屁股,趴在一張石桌上奮筆疾書。
薑采打招呼:“烏靈君,好久不見。你躲在這荒山野嶺裡,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呀。”
跟在薑采身後的少年臉一下黑了。
張也寧轉身就要走,手腕被薑采緊緊拽住。他如今一具分化身,實力不比她本尊,竟硬生生被她拖拽著,拉進了洞%e7%a9%b4。
薑采在前方與烏靈君寒暄,石壁上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飄飛下來,蓋住了張也寧的臉。張也寧將紙扯下,看到這張紙上的標題——
“不群君大戰重明君,洞房花燭一夜千金。”
張也寧臉色更不好看了。
烏靈君交到薑采這個喜歡看八卦的好友,實在很是開懷。因他的八卦太過失真,修真界的人都不喜歡搭理。隻有薑采這般給麵子,還不遠千裡來找他……烏靈君拉著薑采感激一番,看到了薑采身後的少年道士。
烏靈君“咦”一聲。
張也寧烏黑眼眸抬起。
薑采以為烏靈君要認出這是張也寧了。
烏靈君趴在薑采耳邊,極小聲地問:“這位……可是張也寧張道友的私生子?這、這長得太像了。”
薑采幸災樂禍地偷覷張也寧,然而他麵容冷淡神色如常,壓根沒反應。他這副樣子,讓烏靈君確定這少年法力低微,聽不到他和薑采的私語。
他放下了心,並且開始莫名地興奮:“薑姑娘,還是你會玩!”
薑采好奇:“怎麼說?”
烏靈君腦子裡儘是奇奇怪怪的汙臟思想:“世人都知道重明君閉關了,他不可能出來。這小孩兒……八成是他私生子!哎呀想不到,這長陽觀也太亂了,這莫不是他與他師妹……”
他正浮想聯翩,薑采眼睛笑%e5%90%9f%e5%90%9f地望來。這位女郎分明也說什麼,隻是拂了衣袖一下,烏靈君就不由自主打個冷戰,生怕她拔出玉皇劍來。
烏靈君乾笑:“……就是沒想到薑姑娘好氣度,居然願意幫張道友帶小孩兒。”
薑采笑看張也寧一眼,說道:“沒辦法,未婚夫妻嘛,有些事總要忍一忍。”
烏靈君點頭:“你們大門派,也不容易啊。”
張也寧冷眼看他們一言一語說了半天,已經等得很不耐煩。張也寧便露出笑,表情有些期待:“薑姐姐,你不是說帶我去芳來島玩兒麼?是不是要帶他一起去啊?”
烏靈君一驚,連忙擺手:“什麼,芳來島?不不不,我可不去!”
張也寧笑眯眯:“去嘛,一起玩玩多好。我可以照顧你啊,不勞煩薑姐姐的。”
他收手一抬,烏靈君瞬間在原地消失,下一瞬被弄到了他身邊。少年手輕輕地壓在烏靈君肩頭,眨著眼看這人,烏靈君渾身僵硬,同時感覺一團火在他血液中燒起,四處亂竄,燒得他麵容青一陣白一陣。
薑采道:“重明,你又調皮了。”
烏靈君咂舌:“這、這是……調皮?”
薑采出手間,將烏靈君重新救回了自己身邊。烏靈君心有餘悸地回頭,看昏暗的洞%e7%a9%b4中,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