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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 伊人睽睽 4361 字 6個月前

年過去了,她還是老樣子……”

永秋君又不禁回頭,向玉無涯清渺黯淡的神魂掃一眼,若有所思間,也帶幾分傷感:“一萬年了……不成仙,不得永生。她的神魂也這麼弱了,很快也會隕滅了吧。”

他腦海中,不禁想起很多年前。

那時候,修真界的四大門派還未成形,劍元宮靠玉無涯一人撐著。永秋君曾向劍元宮示好,有心教玉無涯感悟大道。於他來說,這世間與他相識的人漸漸都隕滅了,若玉無涯能夠成仙,長生久視,永秋君便不會那般寂寞。

然而那時候,玉無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成仙的機緣:

“多謝仙君厚愛,然我不為仙。紅塵多少載,請仙君一人看吧。”

永秋君歎口氣,將記憶收回。他回到自己的院落,重新坐回菩提樹下。他閉著目,再次陷入那個困了他一萬年的夢魘……

那時候,世間尚無蒲淶海,人間與修真界也沒有分離。世間靈氣充裕,人人都可成仙。當時尊貴無比的他,還尚未認識玉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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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川重新閉門,修士們紛紛返回長陽觀。隨著永秋君壽辰在即,再加上修士們經過三河川一行,性子都放開了很多。再回來長陽觀的時候,長陽觀變得有了些生氣。

回到長陽觀後,張也寧向薑采索要孟極。

薑采微有些尷尬。

她來長陽觀本是想帶走孟極,不可能將孟極留給張也寧。但是,她與張也寧相處了這般久,三千念中,他那般待她;何況,她師兄將孟極拐走那麼久,張也寧也未曾日日催他們歸還。

張也寧已經很仁至義儘了。

薑采想冷著心腸說自己不還孟極,但她對上張也寧清靜如水的目光,亦有些說不下去。

她問:“……為何那般想要孟極呢?”

張也寧一愣。

他側過臉,答:“我要閉死關了。”

薑采:“……”

她想到一個猜測,雖覺得不可能,可還是喃喃發問:“你會覺得寂寞,想要人陪著?”

張也寧一怔,費解地看她一眼。他冷冰冰:“我是說,我閉死關的日子會很長,若不將孟極帶回來,恐怕它化了人形,我都不會知道。”

薑采道:“……那便讓它自己選跟誰吧。”

謝春山始終待在長陽觀,沒有去三河川。薑采隻好帶張也寧去找人,然兩人尋了一通,都沒有找到謝春山的身影。薑采抱臂笑:“不是我不帶你找人,你看,我師兄卜卦天下無雙,我真的找不到他。”

張也寧蹙眉,垂下長睫。

薑采閒閒道:“你也彆折騰了。你卜算也不差,但遇上我師兄刻意躲著,你未必能找到。”

她說著,眼睛餘光看到一人。薑采左右無事,便向那人走去打招呼。張也寧不搭理薑采,低頭在心中卜算。他神海中方起算籌,現實中薑采忽然返回,拽住他手腕。

張也寧一驚,手猛地向後一拉。

薑采詫異看他,微遲疑:“張道友冰清玉潔,忽然就……一下子都碰不得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大。

幾綹發絲垂落,擋住他眼中的神色。張也寧側過臉,被她拉著的手腕僵硬:“我隻是入定了而已……你有什麼事?”

薑采:“隻是看到了一樣有趣東西,叫你一同欣賞罷了。”

她不由分說便帶著他走,張也寧垂目,目光落在她拉著他的手指上。他心裡不自在半晌,說服自己:算了,她向來不拘禮節,性情灑脫,她……連道體都讓他看,隻是拽一下他的手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顯然認為自己在三河川時拉她手腕,不過是尋她有事、心中坦蕩的作法。

薑采和張也寧一道過去,張也寧在後,見薑采在前麵弓著身子趴在一支起小桌前奮筆疾書的書生肩上敲了敲。薑采笑%e5%90%9f%e5%90%9f打招呼:“烏靈君!”

烏靈君嚇了一跳,不耐煩回頭。

張也寧見薑采手指輕輕一掐,一個法訣掐出,法術落在他和薑采身上。這是一道幻形、遮掩氣息的法術,蒙蔽旁人的五感,法力弱於施法人的,便會陷入知見障——這人明明站在他麵前,明明和他是舊識,但他卻不會認得這人。

薑采回頭,對張也寧一笑,做個口型:“開個玩笑。”

張也寧不動聲色。

果然烏靈君回過頭來時,並未認出眼前兩人是張也寧和薑采。他茫然地看著這兩位麵容普通的修士:“兩位,我們認識?”

薑采笑:“認不認識都沒關係。你不就是開門做生意的麼?我看你在寫書,就好奇你這裡有沒有點兒新鮮玩意兒。”

烏靈君當即興奮起來:“有的有的!我最新寫的,是重明君和不群君在三千念中愛恨情仇、一往情深的八卦!第一手資料,姑娘你要不要看?”

張也寧眉頭皺得更深。

他甩袖子便想走,對這些八卦絲毫不感興趣。他一直知道烏靈君整日在長陽觀胡說八道,編排他和他師妹也罷,還編排他師父……不過是仗著他師父脾氣好,不計較罷了。

薑采緊緊拽住張也寧的手。

二人無聲於袖下鬥一波,薑采對烏靈君笑:“我方才正是看你在寫什麼薑采、張也寧,預計你出了新本子,才好奇想看的。”

烏靈君感動至極:“仙子,如您這般喜愛看八卦的修士,在咱們修真界已經不多了!這樣,我們加個聯係如何,日後再有……”

薑采笑著說好。

她翻著新到手的本子,好奇問烏靈君:“不過你怎麼開始寫薑采與張也寧的情愛故事了?之前你不是堅定張也寧與龍女才是一對麼?那話怎麼說來的——對了,叫寧月追,春山采。”

張也寧沒聽明白:“什麼亂七八糟的?”

烏靈君嘿嘿笑:“坊間作證,這二人本就要聯姻……”

張也寧:“那是不可能的。”

烏靈君被數次打斷,有些不悅地瞪那青年人一眼。薑采擋住二人視線交流,饒有趣味:“你繼續說。”

烏靈君哼一聲:“仙子,不是我多管閒事,您管管您這位情郎吧?哪有旁人講八卦,他不停打斷的……算了,看在閣下好脾氣的份上,我不與他計較了。但就他這性子,在外曆練,肯定要被人暴打的。”

薑采好笑,揶揄地回頭看一眼張也寧。

張也寧冷淡,不理她。

烏靈君繼續:“反正呢,在三河川中,張也寧與薑采一起在路上走啊……”

薑采聽半天,就聽了這麼一句。她不禁瞠目:“就這?沒了?”

烏靈君:“這還不夠麼?”

薑采:“……”

薑采摸下巴,喃喃自語:“%e6%b7%ab者見%e6%b7%ab啊……”

她知道這烏靈君說不出更多有趣的事了,便意興闌珊收了這人新寫的書,告辭離開了。她掐掉那隱藏氣息的法訣,慢悠悠地開始翻開手中新得的書。每看幾頁,她還會忍不住笑。

薑采與旁邊的冰山分享:“張道友當真不感興趣麼?”

張也寧:“我未曾想到你說的有趣的事,指的是這種滿篇汙言穢語的書。”

薑采:“你在雲端待久了,不知凡間尋常人的樂趣。我呀,倒是很喜歡這種煙火人間。”

張也寧不禁問:“明知是假的,也要看?”

薑采歎:“我信這些是真的,就夠了。”

張也寧:“……”

薑采抬頭:“怎麼了?”

張也寧表情幾分奇怪,他盯著她,欲言又止半晌。他目光閃爍,眼瞳中星波流動,唇一時抿起,一時微張。

少見他這般糾結的態度,薑采吃驚了:“張道友,緣何如此啊?”

張也寧終側過臉。

他輕聲丟下一句:“薑姑娘,你在害怕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薑采吃驚:“我在害怕什麼?”

張也寧斂目:“你對我反複無常,時遠時近,你在怕什麼?”

——一時要他發誓,絕不和她聯姻,他也如她所願發誓了;一時,她言語間挑逗,又看這種寫滿了他和她談情的書……

他不懂她是太隨意,覺得他不是人,沒有人該有的任何欲,還是她對他有情,總是若有若無地試探他?

薑采沉默片刻,忽然明白他的想法了。她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對他、對他……

二人於尷尬間彼此沉默,繼續走路,卻是他不理會她,她也默默收了那書。

薑采開始探究自己的心,想自己到底為何對張也寧這般。她忍不住信賴他,忍不住想和他說笑……

她明知他要閉死關,要去練什麼太上無情,可她還是想要留下些什麼。

……雖然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總是覺得不舍。

於前世,於今世,他對她,都是一種特彆的存在吧。想到這樣的人修了太上忘情後,她總是害怕他忘了她。

“張師兄,薑姑娘!”一個氣喘籲籲奔來的道童喚住二人,小道童手扶著膝蓋喘氣,“薑姑娘,您師父來啦!張師兄,你們快去大殿吧,兩家長輩在商量你二人的婚事……找你們呢!”

張也寧眼皮輕輕一跳。

薑采心神一空,慢了一拍。待她回過神時,見張也寧已經走遠了兩步,又回頭來看她。他以目詢問,問她今日到底怎麼了。

薑采勉強笑了一笑,收斂心神,跟上他們的步伐——

師父呀。

她終於能再見自己師父了。

前世她叛出劍元宮,師父作為劍元宮地位最高的長老,無聲息地隕滅,也許都是被她害的。若不是她大逆不道,師父也不會背上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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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師侄果然金童玉女一般,十足相配。”

高殿上,永秋君不在,青葉君與天龍君商量著兩人婚事。玉無涯溫和無比,時而禮貌笑兩聲,待青葉君提起兩人,玉無涯才抬臉,看向大殿門口相攜進來的人。

站在玉無涯身後的謝春山一搖折扇,想與百葉說笑。但他扇子一揚,才想起百葉最近身體不適,沒有服侍在他身邊。

謝春山隻好意興闌珊地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還被熱茶燙了一下,燙得他齜牙咧嘴,忍不住在心裡哀嚎:

“百葉你再不好,你家公子就要被累得重傷不治了。”

薑采與張也寧立在大殿上,她克製情緒,與張也寧一道向長輩們問好。青葉君看二人,是越來越滿意,恨不得立刻將兩人打包湊到一起。玉無涯則望著自己許久不見的徒兒,薑采仰臉,輕輕地望玉無涯一眼。

她心中微安,師父還活著。

無論如何,這一世,她要師父好好活著。

薑采望玉無涯時,不經意瞥到玉無涯身後的賀蘭圖。她一驚,目光變寒。賀蘭圖一對上她目光,就趕緊躲到玉無涯身後,心虛又訥訥地喚一聲:

“薑薑薑薑師姐,我不是故意要來這裡的!是師父……是天龍長老非要帶我來,我有好好練功,沒有亂跑的。”

薑采輕輕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