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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無窮碧 澤殷zern 4486 字 6個月前

點點頭:「那是自然!」

我站在原地,思前想後,終是下了門閂,將人迎進來說話。

「我有法子脫身,還需你幫忙!」

(十四)

送走六爻後,我去廚房做了碗肉羹,熱騰騰地端進了房裡。

甫一進屋,兩道碧烏目光將我盯住,我假裝沒看見,站在榻前柔聲道:「餓了嗎?」

對方不知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唇線緊抿,當著他麵,我自己勺了兩口吃了,這才端到他麵前:「放心,沒有毒的。」

這人凝目我半晌,終於張唇吃了一口肉羹,我用湯匙輕輕攪動湯水,頓時芬芳撲鼻,肉香四溢。

「還想吃嗎?」

「……」

「想吃,就把這個按了。」

見他目露不屑,我拿出一張寫滿了墨字的文書:怕他看不清楚,還將那張紙湊到近前:「放心吧,不是什麼賣身契。」

「不過婚契而已。」

對方眼皮怠合,輕蔑一笑:「你休想。」

我不置可否,隻將肉羹放在榻邊,之後便坐到妝奩旁細細梳妝。

花鈿,

螺黛,描紅,口脂,每一步都一絲不苟、無比細緻地進行。

嚴妝既罷,攬鏡自照,鏡中人長眉連娟,雙目朦朧,一頭烏髮如雲鴉堆肩,說不出的清%e5%aa%9a嫵豔。

當年瞿晃瞧不上我,差點當庭撕毀庚契,卻在看了我一眼後改了主意,將我迎進了門。

可見,一張好皮囊確然有用。

身後,那男子凝眉看我。

我不說話,而是輕解衣衫,一件件地,慢條斯理地換上絹紗般的褻衣,繡著鴛鴦的紅色羅裙,華美光豔的百子披帛……

時隔三年,我再次穿上了那件嫁衣。

見我一身鮮豔,對方似有所悟,啞聲嘲弄:「夫人,若隻求春宵一度,又何必捆著我?」

因為頗有姿色,我未出閣時,也曾被不少士族郎君狂熱求取。

可此人淡淡睨我,眼中並無欲色。

我盡心打扮卻毫無收穫,大感挫敗:「不行,不能放了你。」

「我現在需要一個男人,是以不嫌你一身重傷,你也莫嫌我門第低下。」

「嗬,倒是不挑。」

對方躺在榻上,麵容清貴蒼白,如琢如磨,透著一股堪比皇權富貴人士的慵懶,又有種桀驁不馴的意味。

「若我傷重不治,明日就死了呢?」

「放心,我不做棄婦,也不做寡婦。」

我輕撫對方傷腿,輕聲道:「這腿若繼續爛下去,我便鋸了它,寧叫你做瘸子,也不會讓你死了。」

「你……」

忽地,門口傳來砰砰拍打聲,卻是阿二在焦急喊門:「女郎!門外來了不少宦人,說要接你進宮!」

「你先拖著!」

說罷,我扯了頭上金冠,脫了外衫便爬去榻上,抓住對方食指一咬,一個血淋淋的指印便摁在了婚書上!

「你!大膽!」

對方猝不及防被我得手,怒目而向,眉眼間暈著一股紅意,俊得不像人了。

下一刻,我已經撫到他鬢髮上,指尖扯住小冠,輕輕一拽,長長的烏髮披洩。

「勞煩了,借你身子一用。」

(十五)

之前慌慌張張為這人擦身,倒沒注意他脫衣時的模樣,原來腰瘦腿長,肌肉堅硬,趴上去像一塊滾燙的石頭。

正猶豫著如何下手,隻見對方挑眉一笑,隻聞裂帛數聲,令人齒寒。

「下次再綁人,夫人記得綁牢些!」

我大駭之下,已被反客為主!

窗外人影晃動,下一刻,房門便被人從外麵踹開!

見榻上男女糾纏得難捨難分,幾名宮裝打扮的人麵麵相覷,連忙退出門外,張口便罵。

「怎麼回事?這女子已許了人,卻為何登記在冊?」

「小人也不知……」

「滾蛋!紅丹煉的是處子血,出了差池,你我都要人頭落地!」

此時,男人動作停下,似在仔細聆聽,我迅速推開他,下床披衣,又狠掐自己幾把,逼出漣漣淚水。

「你們是什麼人,怎的夜闖我家?」

許是我色厲內荏的樣子有幾分可笑,當先那幾名宦人打量我兩眼,不約而同嘴角輕揚。

「瞧這一身玉膚,杏臉搓酥,如此勾人的小婦人,不進宮伴駕真是可惜了。」

我連忙跪下磕頭:「小女子與夫主結契已久,不過蒲柳之身,又怎敢進宮汙聖人的眼?」

見那宦人沉%e5%90%9f,另一人冷道:「你的婚契呢?」

「若無婚契,是真是假……拉去宮門一驗便知。」

我連忙折回房裡取文書,卻見榻上人坐著,一雙眼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我隻當沒看到。

這之後,幾人將墨紙拿在手上,映著宮燈細細甄別。

「丁垂?」

我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是,我夫主從北方逃難而來,名喚丁垂。」

丁,不是滁州本地姓氏,一時半會定然追查不到。

為了佐證,我從腰間解下那枚玉玨,遞到那為首的宦官手上,對方摩挲玉玨,雙眉緊蹙,似欲言又止。

我見他猶豫,連連磕頭:「大人如不棄,小女子願自贖自身,隻求與夫主長相廝守!」

幸而,瞿晃送來的那筐鑄錢還在床底。

我將錢抱到門外,眾人見了頗有意動,目光閃爍,議論紛紛:「不知誰錄的冊,許是訛誤也不一定。」

「左右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是也,是也!」

幾名宦人合計半晌,再回頭看我時,眼光已然和善許多。

「既是訛誤,那我等便刪了女郎名姓,隻當從沒來過。」

聞言我心頭一鬆,幾乎喜極而泣。

隻見眾人抱著錢筐即將離開,我忽然想起了那枚玉,小聲問道:「大人,我的玉玨……」

「嗯?」

一開口,我就後悔了,隻能細聲補救:「那,那是我夫主下的聘禮。」

為首的宦官嘴角一撇,掏出玉玨注目良久,卻沒有還給我的意思:「這東西,總感覺在哪裡見過……」

旁人聞言嘲道:「此處窮鄉僻壤,能有什麼大人物?」

「說的也是。」

那人點點頭,依舊將玉收回懷裡,臨行前還回過身,朝我投來富含深意的一瞥。

「小娘子福大命大。」

(十六)

回到房中,我攬鏡自照,隻見鏡中人香汗淋漓,滿麵淚水,唇上胭脂都已被吃盡,心下頓時蔓延開無盡的羞辱。

身後傳來一陣啞音:「將我用完就丟,是否有些過於絕情了?」

「你待如何?」

「……」

我坐在銅鏡前,用清水將殘妝漸漸洗淨,自嘲一笑:「嗬,他欺我,你也欺我!」

「『他』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回過身,用一雙桃子般紅腫的雙目惡狠狠地盯著他:「你隻需安安分分待在這個院子裡,做我江愁予的男人。」

「你瘸了,我養你吃喝,你死了,我為你收屍!」

對方嗤了一聲:「若我不願呢?」

「無需你願,左右那條腿已經爛到根了,你儘管走,我不攔你。」

「……」

眼見對方麵無表情地拂落目光,彷彿拂落一粒塵埃,我的心毫無波動。

畢竟這般將我視作塵芥的人,他不是第一個。

(十七)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我知道,這平靜也是暫時的。

也許我該離開滁州,帶著阿耶躲去其他地方,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幾個老弱婦孺,又能逃到哪裡去?

數日後,我帶著斧頭,依舊去河邊斫樹皮。

晨光耗了泰半,迎麵忽然走來一男子。

此人身材魁偉,頭裹麵巾,隻露出一雙黑幽幽的眼睛,氣質與某人頗為類似。

「這位女郎,可曾於附近見過一位身材高大,腰配彎刀的男子?」

「……未曾見過。」*思*兔*在*線*閱*讀*

我一口回絕了,繼續斫我的樹皮,沒過多久,河邊又來了一人,同樣的打扮,同樣的說辭。

我冷冷回道:「剛才已有人問過了,沒有!」

然而那人走出幾步,卻又回頭,從袖中掏出一枚令人眼熟的玉佩:「女郎可有見過持有此物的人?」

「此物便是在這附近發現,是我主人貼身之物。」

我一言不發,拎著鋤頭便往家趕,那兩人對視一眼,遠遠跟在了我身後。

也罷。

我背起柳樹筐,嘆了口氣:「你們跟我來吧。」

回到瞿宅,兩名男子進了那間屋子,便撲通一聲跪下了。

我替他們掩上門,便去廚房做活。

阿二今晨剛撈了一網籽魚,活鮮活跳地養在大缸裡,我撈了些起來,洗淨肚腸,裹上麵糠丟去鍋裡炸。

剛炸好一盆,便見前方陰影一閃,卻是那跟我回家的男子,雙手藏於後背,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嚇我一跳!」

我拍拍心口,將那盆小魚端給他:「拿去給你主人吃吧,你們也一起吃。」

「……」

見對方直愣愣地盯著那盆魚,我捏起一條湊到他鼻下:「你聞聞,鮮不鮮?」

「……鮮。」

猶豫片刻之後,此人默默端走了魚。

麵色頗為奇怪。

我沒有多想,又炸了一盆魚送給臥病在床的阿耶,卻不知院子的另一頭,有人正對著那盆酥炸小魚大發雷霆。

「殺硯,那女子已解決了?」

「……沒。」

「所以,我叫你殺人,你給我端盆魚?」

「不、不是,是那女郎剛炸了一鍋小魚乾,叫我端來給您吃的。」

「……」

另一人見狀,小心翼翼地問道:

「要不您先吃魚?」

「是啊,炸小魚趁熱吃,眉毛都鮮掉了!!」

「閉嘴!」

頓時,房中一片死寂。

一人戰戰兢兢地問:「郎主,那、那女郎還殺嗎??」

許久,方聽那粗啞聲音冷道。

「……那就過幾天再殺。」

(十九)

翌日。

兩名男子帶回一個老叟,看穿著打扮,似乎是位扁鵲。

我端著碗熬好的柳樹汁站在門口,正猶豫要不要進去,一人眼疾手快地過來,劈手奪走我手中的碗,嗅了氣味,麵色一變。

「你日日給郎主喝的,就是這種東西?」

「是。」我麵無表情:「樹皮煮水,每日一碗,他來了多久,便喝了多久。」

「你!」

男子手按劍上,正要發難,便聽裡麵傳來一老叟聲音:「門外何人?」

見我默然不語,這男子將我一搡,狠狠搡進屋子裡!

屋內,那人烏髮垂地,躺於榻上,燈火耀得我眼前晃動,瞧見他一雙碧眼,心下頓時一顫。

老叟一層層揭開那腿上絹布,口裡嘖嘖稱奇:「蛆蟲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