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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燭寺佳人錄 烏鞘 4265 字 6個月前

索性這兩個人全昏死了,綁在馬上帶走,淋淋雨到皇宮醒了正好。”

她聲音像沾染了初秋雨汽的寒冽,時平朝和唐雲羨對視一眼,分彆把兩個人架在馬上,又去騎上自己的馬匹。

他們出發了。

因為有橫臥在馬上的囚犯,速度說快也隻比囚車快一點,宮女心中煩躁,馬也一直在雨裡打著響鼻,悶雷時不時響起,但聲音不大,馬偶爾會因為這細小的聲音有所瑟縮,但畢竟是軍馬,沒有太大顛簸,兩個昏死的人也在馬背上安然無恙。

已經離開大牢足夠遠,唐雲羨知道是該動手的時候了,再往前就要到皇宮的禦道,那裡很容易被巡邏密集的禁軍發現,趁著現在附近沒人,她扯了一下時平朝的手臂,時平朝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今夜他們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可每個對視都像是說完了千言萬語。

唐雲羨動手了,她忽的催馬朝前,在一丈的距離內騰身,她的身後,時平朝拉開角弓,隨時蓄勢待發。

這是今夜最亮的閃電。

蒼白陰冷的光將唐雲羨騰起的暗夜投到宮女麵前,她猛然驚覺,驚是一個打馬閃身,靈敏得躲過了這樣必殺的一擊。

巨大的雷聲在唐雲羨就地一滾站穩後響起。時平朝的箭離弦而出,刺破直線上所有斷續的雨線!

唐雲羨因為老天的阻撓撲空,時平朝的箭雖然晚到一步,但還是命中了騎馬閃躲宮女的大腿。

“你們是誰?”宮女既驚且懼,她竟然會武功,唐雲羨忽然意識到,她可能是蘇蘊的心腹,那個正在醞釀的玉燭寺的得力乾將。

唐雲羨沒有回答,雨勢在雷電後變大,嘩啦啦捶打著她的鎧甲,她這次奔著宮女的馬而去,時平朝也再次拉開弓箭,雨幕快被三人之間回旋的殺氣撕裂,宮女抬手,黑暗裡除去雨絲幽微的亮頓時又多了一道冷光,“小心暗器!”時平朝放箭阻攔宮女和唐雲羨之間的直線。

兩道寒光閃過,全是去往一個方向,不是朝著唐雲羨和時平朝而來,暗器是極銳利的袖箭,刺破空氣和雨簾的震顫聲尖銳刺耳,更刺耳的是馬的嘶叫,袖箭射中馱著徐君惟和清衡的馬,兩匹馬本來被巨響的雷刺激,再一吃痛,全都後蹄而立驚慌不已,甩下了背上兩個昏迷的人。

唐雲羨和血和汗都冷下來,馬匹受了驚,徐君惟和清衡就倒在受驚的馬下,眼看馬蹄就要踩到她們,宮女在遠處高喊一聲,“駕!”

在成功轉移唐雲羨和時平朝的注意後,打馬奪路狂奔,朝皇宮而去。

第56章

沒有選擇的必要, 唐雲羨用儘全力撲向離自己最近的清衡, 驚馬的前踢在湍急的雨勢中高高揚起,唯一的光源隻有閃電, 她已經快到自己的極限,馬蹄貼著耳朵重重踏在地上,唐雲羨抱住昏迷的清衡滾開。

時平朝也跳下自己的馬, 馱著徐君惟那匹馬雖然被驚,但沒有攻擊行為, 可仍然危險, 他跳到徐君惟和馬之間, 抬起右肘,重重擊中馬的脖頸,狂嘶的馬頓時沒有了聲音,像一堵坍塌的牆倒像地麵。

逃跑的馬蹄聲越來越小,唐雲羨這時撂下清衡站了起來, 朝騎馬的宮女狂奔。

時平朝想叫她回來, 已經追不上了, 可在開口時他卻驟然愣住。

唐雲羨在奔跑中拔出了腰上的佩刀。

她掌法卓絕, 卻並不精於兵刃,直刀是每個禁軍必有的武器,因此她戴著也隻是裝模作樣的一部分,可這時卻派上用場。

騎在馬上的宮女也聽見身後踏雨而來的急促腳步,回頭去看,她隻看到寒光在黑暗中橫掃而來, 蒼白的刀弧隻有細微的彎曲,宮女俯身緊貼馬背,刀從她頭頂急旋朝前。

刀刃砍進木頭的鈍音震顫順著雨聲傳回來,唐雲羨大口喘氣跪在雨裡,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剛剛那一擲甩出。

宮女直起身,回頭看向昏死和一跪一站的四人,嗤笑一聲,轉過了頭。

她愣住了。

銀色的那道凶光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宮女隻覺得脖頸一涼,蒼白的閃電仿佛近在眼前。

時平朝也愣住了。

唐雲羨甩出的刀橫著嵌進了路邊旗柱燈杆,是宮女騎馬路線上恰好的高度,她來不及發現,脖子就在縱馬狂奔中撞上刀刃,閃電照亮拋飛的頭顱上那張扭曲驚愕至極的臉,無頭的身軀騎在渾然不覺的馬上,朝著前方破雨行進。

這一撞勢不可擋,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雖然離得不近,但飛濺的血點還是撲了幾滴在唐雲羨的臉上身上。

頭遠遠掉進水坑,積雨的坑窪頓時盛滿血紅。

血腥氣在雨中彌漫開來,時平朝抹掉臉上的雨水,他不冷,但剛剛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戰栗了一下,比凜冽的驟雨和無邊的黑夜更讓人戰栗的是唐雲羨的殺氣,仿佛是這個夜晚要和她作對的人都會死的宣告。

雨越來越急,他快看不清跪在雨幕裡那個熟悉的背影了。

“雲羨!”他喊道。

唐雲羨慢慢站了起來,她的胳膊為了甩出剛剛那一下拗出了太強的弧度,幾乎快斷掉的臂骨正在吱嘎亂叫著抗議,疼痛讓她恍惚,可這一聲卻讓她下意識轉過身。

她在雨裡搖晃著走回來,時平朝迎上去抱住了她。

“快走。”唐雲羨說。

他們離得這麼近,可在夜雨裡卻快要看不清對方的臉,一切都是模糊的,隻是時平朝的體溫仍舊真實,“就按照你之前的計劃,你去找秦問,再告訴禁軍他被襲擊丟了腰牌。我帶她們走。”

時平朝有一瞬間的憂鬱,他不放心唐雲羨一個人離開,但她說得又是最好的選擇,即便出現這樣未知且混亂的橫生枝節,他們也必須按部就班完成計劃。

他緊緊摟住唐雲羨的手臂鬆弛下來,點了點頭。

猝不及防,唐雲羨勾住他的脖頸,仰頭%e5%90%bb了上去。

這個%e5%90%bb和之前月下舟上的融融纏綿完全不同,他們的牙齒磕碰在一起,像撕咬像吞噬,濃烈又極致,雨點瘋狂地在他們肩上臉上炸開,好像知道這是一場末路狂歡的告彆時刻,在這之後漆黑的路兩個人都要獨自各走一程,是否能夠再見已不是該如今考慮的事情。

周圍越是漆黑冰冷的絕望,唐雲羨便越覺得時平朝的身軀有真實的熾熱,他們糾纏著的呼吸都是滾燙的亂流,這一刻唐雲羨清楚的感覺到淩慕雲的話。

要做人,不僅僅隻是活著。

他們緩緩分開,什麼也沒再多說。時平朝抹去唐雲羨臉頰上還沒被雨衝刷乾淨的殘留血點,又忍不住重重%e5%90%bb落她濕漉漉的睫毛和眼睛上。

時平朝和唐雲羨的馬匹都沒被暗器所傷也未受驚嚇,因此還可以騎禦,時平朝幫忙講兩個昏迷的人放在一個馬上,然後扶著唐雲羨上了另一匹馬,默默看著她消失在天地之間融連的雨中。

帶著兩個昏迷不醒的人想躲過巡夜的禁軍太難了。

在最後靠近上風湖與地宮入口接近的地方時,唐雲羨不得不棄馬步行,先將兩個人藏在街邊小店堆放的雜物後,用稻草蓋上,確認禁軍巡邏的路線後,她先背起徐君惟,快步將人送到地宮入口所在的廢棄宅邸,先放入暗門,再急忙原路返回,背起清衡,如法炮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清衡伏在她背上,冷冷的夜雨裡體溫高得嚇人。徐君惟隻是不停在無意識的顫唞,清衡仿佛快要熟透,一動不動,卻燒得唐雲羨後背滾燙。

發燒成這樣,她們也沒有藥,唐雲羨心中焦急,腳下也快,可積水濕滑,她又因為剛才脫力,輕輕一崴,兩個人便都重重跌向地麵。

唐雲羨趕忙重新扶起清衡,不顧周身疼痛,再背起她來朝廢宅走去,耳邊徘徊著清衡虛弱卻滾燙的呼吸。

“雲羨……”她聲音很輕,又被剛才那一摔砸到傷口,劇痛之下神誌略有蘇醒,可仍舊模模糊糊,語氣裡都是混沌的含糊,“雲羨……你來啦……”

“堅持住。”唐雲羨低聲說道,她也不知道清衡聽沒聽到,耳邊再沒傳來呼吸以外的聲音了。

她用儘最後的力氣把清衡也帶回了地宮,可這裡的安全也是暫時的,唐雲羨喘著粗氣用顫唞的手臂脫掉自己身上禁軍的服製,隻穿著濕透的裡衣,一點點把兩個人挪進更往裡的石屋。

穆玳擔心唐雲羨,一直未睡,她聽見響動後拖著重傷的身體走出石室,看見虛弱的唐雲羨和昏迷的兩個人,先驚再喜,卻又馬上擔心得迎上去想接過來。

“彆,你有傷。”唐雲羨不肯把肩上的人交給穆玳,她的臉色和昏迷的人也差不多一樣蒼白。

“好歹還是醒著。”穆玳最是要強,她根本不肯聽,卻也知道自己貿然幫忙再崩裂傷口隻是給唐雲羨平添麻煩,於是走進屋內,從一堆牆角的瓶瓶罐罐裡翻撿傷藥,隨後倒了清水,給被挪到床上的徐君惟與清衡喂下。

“我以為你隻是去見長公主殿下。”穆玳見到四個人又能聚在一起,由衷得高興,可這兩個人的慘狀實在讓她無法笑著說出這句話來,唐雲羨隻比她們好一點而已,沾濕的黑發黏在臉頰上,更顯得光潔的麵龐被雨水衝刷得格外蒼白。

“是時平朝的計策,還有秦校尉的儘心幫忙,否則想同時救出她們兩人太難了。”唐雲羨自己也接過穆玳遞來的水,一飲而儘。

如果是平時,穆玳一定有一百句圍繞時平朝和唐雲羨的揶揄調?戲等著說,可如今她隻是虛弱地點點頭,“我去看看能不能給她們找些清熱的傷藥,先塗了傷口再說。”

唐雲羨拉住穆玳的胳膊,“不要,沒有時間了,還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到那時帝京定然封城嚴查,給她們換好衣服簡單處理下傷口,你們必須馬上離開。”

“我們?那你呢?”穆玳愣住了。

“我還要救長公主,不能和你們一起了。”

唐雲羨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是在告訴穆玳自己要去喝茶,不能和她們通路。

似乎知道穆玳想反駁抗辯的心思,唐雲羨搶在她前麵又說道:”你也知道,你們三個都有傷在身,我要是分心保護你們,還要花更大的心思,不如你們離開去安全的地方,我更無後顧之憂。“

這番話戳進穆玳酸楚得心底,她最明白這個道理,也為此而愧疚多時,如今再無可以反抗唐雲羨的理由了,沉默之後,她又抬起那雙光彩熠熠的黑瞳望向唐雲羨,“那我們要分開多久呢?”

“如果事情順利,也許隻要幾天,如果不順利,大概要幾個月、幾年,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也不是沒有可能。”唐雲羨說這話時眼中沒有悲傷,反而浮起一絲笑意,“你們在外麵也不是完全不會被抓,而我在城裡,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又要一起當亡命之徒了,不管前路如何,都得先走出這一步才能活下去啊……就像我們當年那樣。”

“但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們,還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