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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燭寺佳人錄 烏鞘 4237 字 6個月前

“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時平朝笑著看她。

“那你說,我是誰?”唐雲羨不信他知道自己是淩慕雲的徒弟,該是這一任的玉燭寺卿。

時平朝的眼睛閃爍著的,是她從沒見過的光輝,“你曾經是玉燭寺的後人,現在長公主的徒弟,枯榮觀的弟子,道號清衡,但這是假的,你真名姓唐,彆人叫你的假名清衡居士,隻有我叫你唐姑娘,你是個知道很多秘密的人,你懷疑過我,但我不懷疑你,因為你是我時平朝傾心的人,我還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如果我喜歡得不好,還望唐姑娘見諒。”

唐雲羨愣愣地看著時平朝,腦袋被他的話塞得滿滿當當,其他什麼都容不下了,直到時平朝小心翼翼試探般得靠近她,像是在宮中那次偷襲得手般親到她的臉時,她才意識到這個舉動的大膽,抬起右手拍進時平朝的%e8%83%b8腹,他往後一仰,猝不及防跌倒地上。

唐雲羨又震驚了,她以為自己還被□□牽製,哪有什麼內力能用,情急之下揮掌出去也就是想推開時平朝,可內勁這樣豐沛她完全沒有預料到,時平朝皺眉捂著%e8%83%b8口爬回床邊,她才從詫異中恢複,“我中得埋心散怎麼好得這麼快?”

“我……我有解藥。”時平朝揉著%e8%83%b8口,擠出艱難的笑容。

唐雲羨這時滿懷歉意也晚了,可她還是覺得時平朝靠過來的舉動是找死,是活該的另一種表達形式。可她的臉太燙,比左臂的傷口還灼熱難受,她可能也是活該。

“你哪來的解藥?”為了緩解尷尬,她隻能換了話題接著問下去。

“我有很多玉燭寺該有的東西。”時平朝從痛苦裡緩了過來,又能微笑著說話了,他從懷裡又掏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放進唐雲羨的掌心,“這個也是。”

唐雲羨的目光在觸碰到一抹霞紅時牢牢凝固了。

這一小塊緋紅的三角玉佩,她是與淩慕雲相遇時第一次見到的,那時這個東西的威力讓年幼茫然的她疑惑,後來她才明白這個是紅燭令的印鑒,三角形壓印在疊好後紙寫的令文上才會讓紅燭令有使人膽寒的魄力。

這個東西本來也該屬於她。

“姑母臨死前給了我這個紅燭令,她希望我能支配玉燭寺,替她完成沒有完成的心願。”時平朝鼓足勇氣去覆上唐雲羨攤開的手掌,這次她沒有還擊,曾經天下最讓人恐慌的印記在他們兩個人的手掌間變得溫熱,“可我不想這樣,彆人命換來的野心,我的%e8%83%b8口塞不進去,我對權力從來就沒有什麼興趣,是權力送我全家到了極北之地,又是權力召我返回,它的魅力在我看來很荒謬,我不想擁有但也無法漠視。但姑母始終是我的恩人,她把我從磨難的地獄拯救回人世間,又給予我信任和囑托,讓我掌握自己的人生,可我辜負了她,堅持了自己的信念,是我有愧於心。所以,我要為她撫平死前最後的怨恨,那些背叛她的人並不無辜,我會繼續揭露他們的罪行,直到每個人都得到懲罰,我已經想好了,如果將這次行刺的嫁禍在他們頭上,你和你的朋友就能安然無恙,孟莞華也沒辦法再要挾你們,她害怕我說出真相,我可以保持沉默,但前提是你必須安然無恙。”

第37章

安然無恙四個字讓唐雲羨心頭一暖, 卻又馬上不安的躁動, 她隱約覺得是哪裡不對,不是時平朝, 而是彆的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你怎麼了?”時平朝看她纖細的眉尖若有似無的往一塊湊,剛才還閃爍飄忽的目光此時已然重新聚回銳意的一點。

“孟莞華想對付玉燭寺,你知道她除了清衡還清楚誰的底細嗎?”唐雲羨相信時平朝一定清楚。

“她知道清衡姑娘的身份也是因為長公主的緣故吧。”時平朝沉%e5%90%9f後說道, “清衡跟在長公主身邊出入的次數不少,莞華在玉燭寺時或許與她見過麵, 所以才敢斷定, 但其他人她未必知道, 比如你,我其實也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還有徐大人,雖然我猜她一定是個女子也和你一樣出身玉燭寺,但她到底什麼樣的來曆, 我也不清楚。大概莞華和我是一樣的。”

“她如果真的見過清衡, 那清衡就有危險了!”唐雲羨掀開時平朝的朝服跳下床。

“我和你一起去。”時平朝了解唐雲羨雷厲風行的性格, 攔著她沒有用, 隻能幫忙和照顧。

“不,你幫我一個其他的忙。”唐雲羨把紅燭令塞回時平朝手裡,“你拿著這個去找徐君惟,就說是唐雲羨讓你來的,讓她去找長公主殿下,她如果不肯聽, 你就打到她聽為止。”唐雲羨覺得徐君惟是打不過時平朝的,讓時平朝製服徐君惟還算簡單,她和清衡約好在獨一亭見麵,穆玳油鹽不進,還是要她自己來。

“唐雲羨是你的真名嗎?”時平朝在剛剛被喚醒的緊張中卻握住一縷低柔的線索,這是所有線索裡最讓他心動的一條。

“你的重點怎麼總是錯的!”唐雲羨怒目而視,可又不像真的生氣,她先一步離開,頭都不回,可剛才咬牙的細細動靜仿佛還在安靜的石室裡回蕩。時平朝低頭一笑,無奈和喜悅都掛在眼角眉梢。

唐雲羨沒想到這裡離城南這樣近。

天色已晚,可她露著的胳膊還是太顯眼,披時平朝的官服滿街亂晃也不是那回事,她從驛站後仆人晾衣服的竿子上扯下一件絳紫色的寬袍穿好,腰上用原來的胭粉色宮裝的腰帶在外麵打個結,嬌嫩的顏色古裡古怪襯著舊如老銅的外衫,唐雲羨混進衣著鮮麗的遊湖人群中,冷眉冷眼也不像盼著風月的妙齡少女。

陰天的黃昏裡,來上風湖的人都盼著下雨,這幾天雨少了很多,帝京的人又不習慣了,終於又盼來了陰天,一般這樣的天氣,穆玳都要陪那些世家公卿的子弟遊湖,如果天公作美,船剛到湖中央,雨便落下來,一絲絲垂進鏡一樣的湖中,比所有名貴的紗絹都要輕柔曼妙。

將黒未黑的夜,欲落未落的雨。

湖中傳來一陣空寂的低鳴。

阮琴聲低而細,有時聽來像女子的嗚咽,穆玳很會彈阮琴,這幾聲連續的輕顫像雨真的落了下來,但路麵乾燥,並沒有潮濕,湖麵平整得一浪一浪漾開輕波,沒有月光,湖水就像一整塊沒雕琢的墨玉。

唐雲羨不是第一次聽穆玳彈琴了,她聽得出這複雜的指法。

獨一亭裡這時該沒有客人,漆黑得像快美麗的礁石,唐雲羨打算在這裡等清衡回來,於是徑直走上二樓清衡的房間,燃起燭火。

阮琴的聲順著水麵蕩悠悠得闖進她剛打開的窗,可忽然調子就變了,像是有人拿刀背刮擦琴弦,千軍萬馬踏地而來,悶悶的滾雷響起,分不清是穆玳還是老天爺彈出來的音色。

唐雲羨抬手滅燈,動作迅速毫不拖泥帶水,她從二樓躍下,體內餘毒儘消,輕功已是隨意施展,踩上一個船篷,借著剛剛黑下來的天空,她又往下一個船頂上跳,落得極輕,船裡的人隻疑心起風了雨要來,完全不會想到有個人穿梭在上風湖的船隻之間。

穆玳的琴聲仍在指引,唐雲羨循聲而來,最後停在一艘最大的船上,這艘船船篷是用烏藻木鑿成,這種木材稀有罕見,長在海邊海水倒灌後的濕地裡,木製極輕卻貴重千金,這種木頭做得船沒法在海上大風大浪裡遨遊,可在有錢人家的池塘裡和上風湖這種波瀾不興的水麵,船造得大了也能浮得優哉遊哉,徜徉溫柔,隨風而走,很有奢靡的豔冶風情,烏藻木木質細密,好浮色,上了色後更有富貴人家的氣派,唐雲羨腳下的不知是誰家的船,漆黑的天裡船隻四角都掛了琉璃風燈,好的蠟燭光焰偏白,透過亮色的琉璃照出明晃晃融金似的光,穆玳就坐在船頭那兩盞燈淡金色的光裡,抱著一柄烏木的阮琴,不過已經換了調子,還是那種纏綿悱惻的曲子,可不知為什麼,唐雲羨總覺得穆玳即使彈這樣的曲子,也總帶著孤冷的寒意,尤其在盛夏的傍晚聽,總覺得會有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自己肩頭。

琴聲停了,唐雲羨看不見的船艙內傳來了幾聲緩慢的拍掌聲。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穆玳笑得嫵%e5%aa%9a可人,緩緩站起身,卻忽的一斜,尖叫一聲摔進湖裡。

唐雲羨看在眼中,心裡想得卻是摔那一下也太假了吧……

她看出穆玳是故意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船上的人慌作一團,她略微沉%e5%90%9f,心想剛才穆玳一定是看到自己燃燈的光才想到用琴聲傳訊,如今假模假式的落水,難道也是有什麼消息嗎?

唐雲羨隻好自己也悄然入水,深潛一些後朝穆玳落水的船頭遊去。

水裡太黑,什麼都看不清,又是沒有月光的夜晚,比不上那天她和時平朝相遇時的視野,唐雲羨想著會不會穆玳沉到更深的地方了,又往下紮了一個身子,忽然,有東西抓住了她的腿。

上風湖這樣旖旎的好地方,也沒有什麼水鬼的傳說,就算有,唐雲羨隻當再殺它一次讓它做個鬼中之鬼,也不會怕。但順著她腿遊上來的確實不是水鬼,而是穆玳。

穆玳穿得是綾羅輕紗,進了水裡就像一個粉嫩的水母,袖子和裙擺以及披紗全都在水中無依無靠的搖曳,她塞給唐雲羨一支弦軸,大概是落水時從阮琴上取下的,唐雲羨握住這個東西,想看清漆黑水裡穆玳模糊的臉,可她水性一般,穆玳卻像一條豔麗的錦鯉一個轉身繞到唐雲羨身後,挺身一蹬,兩腳穩穩踹在唐雲羨的背心上,蹬出老遠。

這猝不及防的一踹,唐雲羨連著吐了好幾串泡泡,一口氣幾乎憋不下去,可她再回頭時,穆玳已經浮了上去,她也隻好握緊弦軸,賣力遊向岸邊。

上風湖最偏僻的地方還是有幾個零星的遊人,湖底突然冒出的黑影嚇得幾個人驚叫四散,黑影上了岸也不停留,像水鳥一樣衝上天空,消失不見,遊人心悸之餘再去尋找,在漆黑的夜色裡卻什麼都看不清了。

唐雲羨渾身濕漉漉的,在快要下雨的悶熱夏夜也還是渾身發抖,更彆提她剛剛受傷的胳膊又泡了水,一跳一跳的疼,她卻不敢隨便停下。直到遠離上風湖,在一處僻靜的宅院屋頂上,她才停住,抹掉臉上的水珠,拿出握緊了一路的弦軸。

弦軸裡麵是空心的,堵口封著紅臘,像凝固的血,穆玳心思細密又是玉燭寺少卿教出來的徒弟,哪怕沒有武功,多少會武功的高手也未必能和她一較高下,這樣大費周章,隻怕裡麵有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唐雲羨碾碎蠟封,紅色的粉末在她指尖稍稍變軟,裡麵的紙卷被她用手指夾出,唐雲羨的目光一觸到上麵的字跡,本來就被寒意籠罩的身體像結了冰。

穆玳一定是極其緊迫的情況下用畫眉的螺黛寫在染唇紙的背麵。

獨一亭暴露,遠離,莫管。

孟莞華還是找到了又一個人,自己手裡的籌碼越來越少,已經都押上和她對賭的局麵,穆玳想必是發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