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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燭寺佳人錄 烏鞘 4206 字 6個月前

從床上坐起,“你說什麼?”

徐君惟把白天在朝堂上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唐雲羨,她一直安靜得聽,也不發問,可眼裡都是疑問和不解。

“你當時在玉燭寺,有知道名單的事嗎?”唐雲羨忽然問道。

“什麼名單?”徐君惟完全不明所以,“我師父倒是每幾天會拿到太後要除掉之人的名字,但沒有喪心病狂到名單那麼多。”

徐君惟的師父隻是個刺客,她不會知道太多,唐雲羨不再追問,徐君惟卻反過來開始問她,“到底什麼是名單?寫了誰的名字?和陶知溫被抓有關係嗎?他的名字在名單上?”

唐雲羨冷冷看了她一眼,徐君惟才乖乖閉嘴。

過了半晌,唐雲羨看貼著牆站一臉驚恐的徐君惟實在可憐,於是才開口,“我也不知道。”

徐君惟見她神色稍緩,才敢湊近,“要不然我們去問問公主殿下?”

“公主?”唐雲羨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為什麼是公主?”

“其實呢,你剛才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按照道理,我也不該回答你的,但我可不像你那樣小氣冷漠凶狠殘忍,我當然會大方的知無不言……誒!你等等!”她說話時,唐雲羨隨手套上外衣,已經走了出去。

徐君惟就這樣一路跟她到了公主所住的獨院,菖蒲花恬淡的迷離氣息蜿蜒在活水引出的水渠兩側,安朝長公主正在投喂水渠裡的紅魚,遠遠就聽到徐君惟清脆的聲音,抬頭時,兩個人已經快走到她麵前了。

“雲羨,你昨天沒有睡好嗎?”長公主雖然三十餘歲,可仍然光豔照人,即使一身道袍也仍保留著的華貴的怡然,“君惟,你沒有去太府寺?”

唐雲羨頷首算是問候,徐君惟則規規矩矩行了官員見到尊上的躬身大禮。

“公主,我們有事想要問你。”搶在唐雲羨前,徐君惟開口說道。

安朝長公主一直知道徐君惟與清衡是摯交,所以也早就知曉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見她二人來得著急,長公主點點頭,率先進屋。

唐雲羨說完昨夜陶知溫的離奇被捕和今天倉促的斬立決後,開門見山地問道:“我之所以知道他當年和太後有所勾結,是因為曾經知道有一個記錄了當年暗中和太後往來之人的名單,我沒有見過,隻知道一兩個師父曾經收過密信的名字。”

“你懷疑是這些人想要行刺?”徐君惟想了想後問道。

“這些人但凡有那個膽量,七年前就該站出來。”唐雲羨平淡的語氣裡聽不出鄙夷和憎恨,但就是這樣的平淡讓徐君惟心口顫了顫,她總覺得唐雲羨是個很難懂的人,該生氣的時候她像是個死人,但不該生氣的時候——比如每次自己說了點什麼,內力剛猛的掌風總是第一時間落下。

這時,公主緩緩說道:“皇兄和我都清楚,確實有這個名單。”

唐雲羨一愣,“那陛下按照這個名單一個個斬草除根才對,這些人當初背叛了先皇,他們是太後布置在朝廷上見不得光的棋子,一個個假裝忠君愛國,但實際上卻被太後收買,不遺餘力為太後做事,這樣的人,為什麼還養到了現在?”

“因為這個名單,我們也沒有。”公主無奈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父皇曾經在死前努力分辨身邊哪些人懷揣著忠誠,哪些則背後藏著刀刃,但他最終沒有找到,死在太後手中,我和哥哥不是太後的孩子,哥哥一繼位就隻是傀儡而已,我們知道有這個名單也是年幼時在宮中玩耍偶然得知。七年前太後伏誅,哥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這個名單,但太後的寢宮也沒有,唯一有可能找到的地方隻有玉燭寺的地宮,但是……”

“玉燭寺的地宮卻被一把火燒了……”唐雲羨低低的聲音裡有空曠的意味。

“是,所以你不知道我也並不奇怪。”公主望著唐雲羨的申請,許久後說道,“但如果陶知溫在這個名單上,又剛好被抓,是不是意味著還有其他人知道,或者說,這個名單並沒有被毀掉,隻是被人帶走了?”

“而且,很有可能拿著名單的人,就是真正想要行刺皇上為太後複仇,再把這一切嫁禍到玉燭寺頭上的人。”唐雲羨找到了線索,露出了難得的微笑,“這人是想借著皇上的手殺掉當年的叛徒麼?那些人暗中依附太後先是背叛了先帝,又在太後倒台後假裝自己依舊赤膽忠心貪戀著權位,他們確實讓人討厭也死有餘辜。”

公主的臉上卻滿是憂色,“百姓才過了七年平安無事的生活啊……不管是因為什麼,也不該讓無辜的人受累於自己的仇恨,雲羨,你還有其他的線索嗎?這件事拖得越久,怕是越要惹得人心惶惶。”

“其實,我還知道一個人和師父有過密函往來。”唐雲羨緩緩說道。

“如果謀劃這一切的人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我們盯著他的目標也就是盯著他,可是……”徐君惟略顯遲疑,“如果名單上的人不少,這個人不是下一個目標又怎麼辦?”

唐雲羨搖了搖頭,“沒有辦法,我們知道的少,就要多費心思和功夫,而且還有一條路可以盯著看,那就是禁軍,幕後之人第一時間讓禁軍知道的消息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可禁軍的校尉秦問太過危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隨便在他眼下去做冒險的嘗試。”

“說了半天,那這個吃裡扒外的混賬是誰呢?”徐君惟問道。

“中書令孟汾。”唐雲羨一字一頓地說道。

公主豁然睜圓的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是他?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孟大人他是貴妃的父親啊……”

“原因我並不知道,我知道太後授意我師父與他書信往來,裡麵的內容無非不是朝廷的動向和非議,我也知道那個時候貴妃已經入宮,但我更知道,凡事表麵看起來的模樣和真相背道而馳,真真假假,虛偽的人要是一眼就看透,又虛在何處偽在哪裡?”唐雲羨的聲音因為少眠聽來有些許憔悴,可就是因為這份微啞的澀意,她的聲音要比平常更低沉,說出這番話時透著和韶華茂齡不符的城府與陰霾。

公主聽罷深深歎了口氣,“貴妃為了救哥哥擋了一擊,雖然性命無礙但卻在靜養,孟大人聽說女兒重傷,也急病倒下了。”

“是這樣,孟大人許多日沒有來上朝,前兩天還有他的門生去探望,但孟大人病得太重沒法見客。”徐君惟說道。

唐雲羨沒有因為這些話對目標心生任何憐憫和有些許的波瀾,她笑了笑說得:“人沒死線索就還在,換個方法探病總是能見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睡覺,調查,打徐徐

雲哥的日常~

第12章

唐雲羨所說的換個方法就是深更半夜翻牆探病,這確實是個沒法拒絕的會麵方式。

像是配合她的計劃,陰翳的夜空滿是烏雲,人們埋怨這個夏天格外多雨,明天又要開始潮濕的一天,賞月賞星賞花在這樣的晚上無一可玩,街道空落,隻有夜風行過,風蜿蜒過所有能觸及的地方,最後撩起唐雲羨鬢邊柔軟的碎發。

她站在枯榮觀殿頂,確認巡邏士兵的方位和前往中書令孟汾府上最安全的路線。

其實她可以邊走邊探,更節省時間。唐雲羨看了眼身旁正查看夜行衣的清衡,可是如果多帶一個人,還是個內功遠不如自己的人,那就要更加謹慎才行。

清衡的師父是劍衛,她在玉燭寺學得也是劍術,而唐雲羨並不用兵器,她跟隨師父學習多年內勁,早已經不需要武器就可以施展拳掌之間的暴戾。與唐雲羨年紀輕輕就堪稱深厚的內功相比,清衡的內息平平,輕功也不如徐君惟,自然不太夠看。

但公主卻希望唐雲羨能帶上清衡。

“她不像彆人,想做得事會說出口,你不提她不會說。”~思~兔~網~

公主私下對唐雲羨提起清衡時,總是欣慰和擔憂含混在一起,“清衡一直感激你出手相救,也佩服雲羨你的膽略智識,她想幫助你們,但又不知道如何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坦率不是人人都能擁有的奢侈品性。”

唐雲羨也確實想過有人一同前往,為她放哨偵看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徐君惟輕功最好也最合適,但她常常在朝廷中露麵,一旦出了意外最容易被看破,不行。穆玳武功全失,怎麼也不可能是她。清衡呢?清衡劍法不賴,可這樣夜行的勾當帶著長劍又不方便,沒有了劍,清衡的本領便也沒有太大用武之地。

“你也一樣,信任是幸運的人才有用的標誌,你沒有,但我可以保證,清衡不是個會背叛你的人。”

白天的時候,公主也這樣說了,唐雲羨知道安朝長公主從小成長在太後鐵腕下的宮中,境遇悲慘,敏銳是她活下去必須具備的條件,但公主對人對事的看法往往一語中的,唐雲羨也清楚自己沒有這樣的幸運。

可她還是答應了公主,帶上清衡一起夜探中書令府。

“唐姑娘,我做錯了什麼嗎?”清衡見唐雲羨一直看著自己,謹慎地又查看了遍裝束和武器,並無不妥。

“你害怕嗎?”唐雲羨看出清衡努力維持的平靜目光中閃爍著不安。

“不害怕。”清衡猶豫片刻,聲音低了低,“但有些緊張……”

“我們又不是去殺人。”唐雲羨努力想安慰她,可她真的不太會與人在感情交流上打交道,剛說了一句,就又想到此行目的,“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要真的遇見阻礙,該殺的人一個不能放。”

從清衡的表情看,唐雲羨的安慰失敗了。

“好……”

清衡看起來冷淡,可誰都知道她是四個人裡心最軟的那個,她眼波清淺,凝視人的時候像在和一泓清泉對望,唐雲羨想像對徐君惟那樣去對清衡總覺得困難。

“這裡離中書令府不遠,但最近巡夜的士兵和禁軍太多,你跟著我,彆走散,不要過多在一個地方停留。”唐雲羨指出要去的方位。

清衡極為鄭重地點頭。

她們潛入無月無星的夜色,清衡本以為自己會很費力才能跟上唐雲羨的輕功,但唐雲羨並不快,她不用費力就能緊緊跟隨。

中書令府邸是個極大的院落,作為貴妃孟綺羅的父親、當朝的重臣,孟汾在帝京也是炙手可熱的高官,門生眾多。他這一病來探望的人自然絡繹不絕,然而卻都被謝絕門外,偌大的庭院橫亙在宅邸之間,這個時候,前庭空空蕩蕩一盞燈都沒點,後院則稀疏有幾間屋子泛出淡金色的光暈。

唐雲羨遞給清衡一個眼神,她們遮住臉,往後院奔去。

後院的池裡幽幽映著空泛的微光,有風吹過,池邊栽種修剪過的蒲葦用力得擺著成串的絮花。院中修了一個避暑夏屋,很適合夏日休憩居住,屋旁滿是山桃草和棣棠花,都是香氣幽微但綿長清雅的花,這樣的屋子通風清涼,屋內苦腥濃鬱的藥味伴隨花香和風一起四溢,唐雲羨和清衡都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