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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燭寺佳人錄 烏鞘 4185 字 6個月前

禁軍,永不敘用。他在外混了多年,返回帝京想找找關係,卻見到豔名遠播的你,心中有了邪念。不過他早有準備,知道你或許會對他不利,因此在赴約前約見了曾經禁軍的老友,打算先告訴他一部分你的事情,暗中算計你在先,可他卻沒來得及赴約。”

“他出了什麼事?”穆玳泠聲問道。

唐雲羨走到一旁,推開朝向上風湖一側的窗,微涼的夜風裹挾著潮濕的霧氣撲麵而來穿堂而過,三個人的衣袂齊齊在風中翻飛。

“他在那。”唐雲羨看著平靜的湖麵,笑了笑。

“你替我殺了他滅口?”穆玳那股天生的風流姿態早就不見了,幽幽的眼波此時緊盯著唐雲羨。

唐雲羨的笑冷了下來,歸於沉靜,可目光卻有了幾分淩厲,“做事不乾不淨,盲目自信,怎麼?你師父當年也是玉燭寺少卿,沒有教過你冒進多失慎於行先的規矩嗎?她手段狠毒心思細膩,我看你聰明起來倒是狠的下心,可行事卻粗枝大葉,就算是當年這樣暴露身份,也足夠回去找死領罰。”

這番不怒自威的話讓穆玳不肯服氣的傲慢變成無言的恍然,想到剛才唐雲羨也是這麼說自己的,徐君惟也縮起脖子一個字不敢多說,生怕又要被牽連,再挨第二頓比臭罵還可怕的質詢。

唐雲羨顯然還沒說完,卻突然抬頭看去,二樓正走下一個人,徐君惟也聽見響動回頭,開心地先跑上前,“清衡!”她像個十幾歲小姑娘似的跑過去,興奮得掩飾不住。

“我沒有事……”清衡淺淺一笑,她為了藏在獨一亭不得不換上穆玳的衣服,鮮妍的嫩柳黃最是挑人,可她膚色雪白人也雅淡清麗,這一身妖嬈的裝束依舊沉靜的彆有韻致,唐雲羨看著清衡走到前來,也並不在意她聽到自己的話,徐君惟笑意融融還想敘舊,可看到唐雲羨冷寒之意愈盛的目光,所有重逢的喜悅都咽了回去。

“你也知道我的事嗎?”清衡聲音淡遠輕飄,徐君惟想攔著她,讓她彆主動找罵卻沒有來得及,隻能歎了口氣。

“你來得正好。”唐雲羨說到興頭上,這七年憋在心裡的吐槽總算一天說完,她走到三人麵前逡巡幾步又站到清衡正麵,“你師父是當年七個劍衛之一,劍衛沒有名字,我也不知她是誰。劍衛是太後的近衛,劍術出眾,我看過你練劍,確實也不差,而且你腦子還算夠用,平常練劍就是普通招式,晚上在自己房間才練那些玉燭寺的劍術套路,避開眼目。但你有想過為什麼自己會被禁軍發覺惹禍上身嗎?”

清衡哪見過唐雲羨逼問的氣勢,愣住半晌,徐君惟碰了碰她才緩緩搖頭。

“一年前長公主在出宮的路上遇刺,你一時情急用了不該用的招式,被來救駕的禁軍校尉秦問看在眼裡,他當年也是見過太後鐵腕的人,當然記下你這點功夫來路出處,就等著眼下這種時候一抓一個準,你也是耿直,他來抓你,你就打算認命,還以為這樣能不連累救命恩人你的長公主師父?癡心妄想,幼稚至極。”

唐雲羨說完不但沒有更痛快,反而更窩火,她看向窗外,用力吸氣,冷風灌進來的涼氣也不能讓她消火,再看向默默無語站成一排的三個人,七年來心裡煩躁水漲船高,“一個個活下來已經不易,還偏偏趕著作死,我告訴你們,如今這樣的形式,你們走錯一步,大家沒有一個能有活路,你們最好老老實實給我聽話待著,彆妨礙我!”她性格冷靜克製,卻也有這樣怒火中燒的時候,唐雲羨也沒想到說著說著氣性更大,索性轉身就走,眼不見為淨。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她憤憤想著,頭也不回,朝熱鬨的街市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要出來了~這次群像,寫得很過癮~

還是求評論求營養液~

隨機掉落red包~

第8章

唐雲羨越走越靜,夜晚柔緩的漆黑緊緊纏附帝京的街道院落,走到城南已經再看不見繁華的燈火。

這裡是帝京窮困的角落,破落的院子擠住七八戶人家,再往偏僻的地方走,石路變成土路,四周靜悄悄的,微澀的香氣在夏日夜風中若有似無,開紫色指甲蓋大楝花的樹下,破落小院裡堆滿各色燈罩燈籠,唐雲羨就住在這裡。

她回來後不打水洗澡,不生火做飯,而是從地窖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七八罐火油,淋遍房屋和院子,再退後幾步,點燃蠟燭抬手一扔,明亮的橙紅火苗升騰燃燒,引著了整個院子,這是唐雲羨隱藏了七年的地方,迄今為止沒人發現。

火焰像天際的簾幕,緩緩閉合,夜風不再涼爽,楝花香氣被燒得一乾二淨,沒做好的燈籠很快隻剩下骷髏似的焦黑竹編,小小破屋被火舌吞沒。

唐雲羨站在院外,知道她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從她站出來代替清衡那一刻起,七年來虛幻的安穩蕩然無存。

可虛幻終歸是虛幻,玉燭寺從覆滅那一刻起,安寧便從她人生的軌跡上剔除了。

皇帝遇刺,並不是玉燭寺所為,玉燭寺活著的人個個膽戰心驚,全部心思都用在藏匿自己上,沒人會為了曾經的噩夢而複仇。但皇帝的話就是聖旨,人人都以為這件事和玉燭寺餘孽有關,藏得再深也都是苟且偷安,不如找到真凶給皇帝一個真相和交待,哪怕隻能換一時的安寧,也好過提心吊膽。

畢竟總不能去期望人人都會不射出那一箭放自己一馬,唐雲羨覺得,那一天她的所有好運都用完了,接下來萬事小心,一步也不能走錯。

火光烤得她臉熱眼乾,熱流拂過細碎的鬢發,唐雲羨閉上眼睛,突然開口,“還往哪裡藏?以為我和你們一樣耳聾眼瞎嗎?”

大火照過她的身後,黑暗的陰影裡,慢吞吞挪出來三個人,唐雲羨覺得頭疼,如果當年的玉燭寺也是這個樣子,隻怕太後早就氣死了。

她轉過身,麵對清衡、徐君惟和穆玳,“你們這麼光明正大跟著我,當我是傻嗎?”她霍然睜眼,看得三個人一時不敢發話。

“都怪你不會武功才讓我們暴露了!”徐君惟瞪了一眼穆玳。

“怪我?”穆玳顯然不服,笑得嬌美可眼神卻冷厲,“我是個廢人都能聽見你的腳步聲。”

清衡忙著勸架,生怕兩個人打起來,無意間瞥到唐雲羨和她背後照亮她的火光,忽的愣住,慢慢往前走了一步,“我是不是在哪裡曾經見過你?”她猶豫之後還是開口問道。

唐雲羨走到她麵前,火焰在清衡澄澈的眼底跳躍,“能記起來的才值得記住,記不起來也沒必要去想。”說完她邁過惶惑的清衡,走向正針鋒相對的穆玳和徐君惟,她們見到唐雲羨走過來都安靜下來,特彆是徐君惟,條件反射後退散步,躲開唐雲羨一掌能碰到的攻擊範圍。

“說夠了?”唐雲羨說話聲音倒也不大,但就是讓人心生畏懼,徐君惟搖搖頭,又突然覺得不對,忙點點頭,穆玳輕哼一聲彆過臉去。

“你們跟著我來無非是想知道我是誰,我的名字是唐雲羨,可即使告訴你們又有什麼用呢?你們還是沒有聽過。”唐雲羨低頭自嘲得笑了笑,“我救你們也是在救自己,玉燭寺這次被懷疑,這次是清衡,下次也許就是其他人,早晚我們都要被一個個冤枉,不如第一次就一起找出真相,用這種方法遠離是非可能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思!兔!在!線!閱!讀!

“其實我知道你是誰。”穆玳直視唐雲羨的眼睛,她背對火光,身後是耀眼的紅,可眼睛裡卻像凝固了漆黑的夜,幽邃神秘,“我從前知道玉燭寺卿淩慕雲有個徒弟,隻是我從小被師父關著沒有見過,但聽徐君惟說你的功夫是內勁剛猛,淩慕雲以摧嶽撼海一柔一剛兩種掌法聞名,你並不用武器,我想,你一定是她的徒弟,隻是你這樣的人,竟然在那一夜逃了出來,也是我不敢相信的。”

見唐雲羨並不否認,穆玳自信一笑,繼續說道:“如果玉燭寺沒有出事,隻怕這一任的玉燭寺卿就是你,怪不得你趾高氣昂,倒很像你師父的架勢。”

“玉燭寺都沒了哪來什麼玉燭寺卿。”唐雲羨的笑容裡沒有喟歎,隻有平靜,她像被風翻動的書,隻能聽見沙沙聲,卻看不清上麵究竟寫了什麼,“都是喪家之犬,哪有高低貴賤。”

這話讓所有人沉默下來。

清衡頗為動容說道:“你冒著暴露自身的危險搭救我,受恩於人,我當然唯命是從。更何況……我不能連累師父,事情不是我們做的,我們不該替真正有野心的人去接下必死的懷疑。”她的平和裡透著一股堅定的泠然,徐君惟聽到後也點了點頭,“你這人性格和長相實在相反,長得多好性格就有多糟,但我還是挺相信你的,我過得瀟灑痛快,怎麼會因為彆人的惡心讓自己蒙冤委屈?”

穆玳沉默了許久,莞爾一笑,她的笑容最為明亮,不輸豔晃晃的火光,“我並不相信你,玉燭寺的人,我一個也不想相信,但是我也是走投無路,不信又能怎麼樣?我會照你說的做,天地之大本來就沒有我的平靜,可我心底的安寧誰要是隨便打攪,我也不能任由欺負。”

“你們做事要都像說話這樣漂亮,我也不用那麼焦慮了。”唐雲羨忽的一笑,她雖然總是在笑,但笑裡常常沒有該有的笑意,倒是讓人忍不住不安,可這次,她是真的笑了出來,仿佛融冰化雪,讓人不由得愣住。

“明天晚上,我替你約出大理寺少卿,湖上不見不散。”穆玳話說得輕描淡寫,可眼睛裡卻流露出一種孩子氣的精光,在火的映照下跳躍。

清衡似乎還想追問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隻是點了點頭,她低下頭,似乎滿腹心事壓得她不得不這樣做。

徐君惟倒是難得穩重下來,她可能是因為自己之前的落敗十分窘迫,撓撓頭,沒什麼反駁也沒什麼可說。

唐雲羨並不想聽她們的保證,因為她們和自己一樣並沒有選擇,天空的悶雷閃光冰藍的光,她轉身離開。

可唐雲羨走出幾步,卻又回頭,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但我要提醒你們,要是任何人有哪怕一點暴露其他人的危險,我就會殺了她。”

沒人覺得她隻是在恐嚇和威脅,玉燭寺卿就該是唐雲羨現在的模樣。

醞釀了一天的雨終於落下,院子升騰的火光在越來越大的雨勢中漸漸落敗,化作黑青的煙霧,在煙霧前,三個人影越來越模糊,唐雲羨不用回頭都知道她們沒有走,但她不想逗留,內心有什麼聲音在催促她趕快離開。

她渾身都被淋濕了,走得越來越快,回到沒人街巷,遠處的火光已經徹底熄滅,唐雲羨這時回頭看了眼,這裡房屋稀少,否則她也不敢放火,遠遠的寂靜院子火焰已經陷入沉睡,再沒有一點紅黃的影子,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但發生的已然無法更改。

唐雲羨忽然想,這次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