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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燭寺佳人錄 烏鞘 4231 字 6個月前

出手拿起唐雲羨沒握筆的手,攤開,用食指寫了個“氐”字,抬頭時笑了笑,不等她重新握筆記下便站起了身,繼續朝星空望著,急切說了下去。

他說了大概三四十個字左右才停下,唐雲羨也停了筆等,可他卻低頭沉%e5%90%9f著,斜飛的裁眉微微蹙著,半晌低低說道:“最後那句‘主大凶’抹掉,換成‘吉凶見象,未有分曉。’好了。”

唐雲羨照做。

她寫完後把東西都還給還在沉思的少監,開口問道:“你……”

“等一下。”他打斷了她的話,動作利落跳下石台,幾步跑到長桌前散開張畫著星圖的紙,竹製的算籌掉在地上聲音猶如罄玉,唐雲羨還想再問正事,可他已經渾然不覺全心投入,再不看她一眼。

唐雲羨歎了口氣,站在那裡等,更漏滴答的聲音不知過了多少次,聽了多少響,可沉浸於演算的少監頭也不抬,眼睛像掉進書頁裡,眉頭時蹙時舒。屋內安靜極了,沒有關上的天窗透下月影星光,屋內的燈燭隨著漏下的夜風搖曳輕擺。

剛才那人讓她記錄得似乎是什麼了不得的星象,然而此時此刻天地間卻安靜得出奇,什麼都沒有發生。

唐雲羨看了眼更漏,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個時辰了,她還有彆的事要做,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一個呆子耗在這裡。

又過了不知多久,少監總算把殘缺的星圖補完,長出一口氣撂下了筆,他小心翼翼疊起新畫的概圖,“姑娘是哪位,可是有事前來?”

沒人回答。

他抬頭朝四周望去,發現偌大房間隻剩了自己,紙筆都整整齊齊擺在石台上,本冊還細心的壓了個鎮紙。少監走過去翻開,不由得愣住。

這樣倉促寫出來的字也能這樣好看,沒有那種規規矩矩的平直,倒像酣暢灑就,連著的筆意急而不亂,上揚的墨跡裡滿是暗藏機鋒。

他拿著紙冊欣賞般看了又看,又望向關著的門,懊惱地笑笑,最後才在記錄末尾用筆寫下一行小字:渾天監察院少監,時平朝,夜錄。

第6章

唐雲羨踩著夜色回到寂靜一片的枯榮觀,星辰照了她一路,剛才那少監記錄的星象顯然不是什麼好事,熒惑犯心這話她似乎在哪聽過,但又有點回想不起來。

她從後院出門從後院回來,離開時榴花在豔陽下不輸逼人的炫目,歸來時星夜璀璨,月照花紅,寂靜裡還有腳步摩攃青磚的聲音。

唐雲羨停下腳步屏息看去,赤紅掩映間的是個猥瑣的身影。

白天,那個在玉燭寺也敢大膽戲弄小道姑的徐大人就站在自己院子外,他張望的時候顯得很猶豫,像是無奈又沒辦法的樣子,而且鬼鬼祟祟,居心叵測恨不得都寫在臉上,虧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唐雲羨不知怎麼忽然想,如果自己消失了,是不會有人白天夜裡非見到她不可的來尋找。有朋友麻煩,沒有朋友又顯得活著很寒酸。她也覺得自己想這些破事實在多餘,啞然失笑,這一縷笑意中含著極輕的歎息,驚動了站在不遠處的徐君惟。

他猛地轉身,空蕩蕩的院落裡連落花的聲音都聽得見,就是沒有人影。

徐君惟站在竹子前,狐疑地四下張望,忽的聽見頭頂傳來的簌簌聲響,他對聲音以及氣流的變化極其敏銳,一抬頭就看見從天而降的不隻有落葉旋花,還有纖細嬌美的小掌,和掌勢力帶得勁風,他抬手便迎上去,掌心相碰時力道頓時湧入渾身,徐君惟退了兩步,喉頭竟有股甜腥湧了上來。

這掌風和透出的內力,說是蠻橫凶殘也不為過!

唐雲羨不等他應對,再次出掌,她動作幅度不大,震起的氣流卻無處不在,擺手輕搖像在寫字作畫似的,可落下便是殺勢。徐君惟如果不是招式迅捷,早吃了她第二掌。她心中還算欣慰,雖然內功太差,敏捷靈動倒還算沒讓她失望。

“什麼人敢襲擊朝廷命官?”徐君惟借著月光的輕朧看清了唐雲羨的臉,如果見過這樣好看的姑娘他是不會忘的,也不必問認不認識,他發問的同時右臂迎著她左手而去,唐雲羨也不回答,見他轉向攻勢便有所防備,果然,徐君惟的袖口裡忽得出現一柄劍身極為纖細的短劍,筆直刺向她的手臂。

這一劍凶猛果決,是徐君惟進攻意圖的全部,唐雲羨微微愣了一下,小臂內側微麻的細小痛楚立時傳來,在眨眼的時間裡,短短的細袖劍像躲不開的天降大雨,輕而易舉的傷到了她。

她從前也被這樣一招傷過,想到這裡,無聲的笑浮現在臉上。

如果不是徐君惟快得超乎想象,唐雲羨是不會被這種程度的招式所傷,她十三歲時在玉燭寺裡便不懼大多數已然出師的寺眾,隻這快字忽的觸動了她的心神,慢了一下便露出破綻。

“你到底是誰?”徐君惟的語氣已經不像白天裡挑逗小道姑那般慵慵懶懶。

唐雲羨並不回答,她右手仗著霸道的內勁彈開徐君惟出劍的手,身形閃晃,左手從身側探虛攻實逼得徐君惟不得不後退。

他快得像勁弓剛射出的箭矢,退後也留了餘地,颯颯生風的寬袍大袖裡暗藏機鋒,右手有左手自然也有,他想儘力一搏以退為進的舉動被唐雲羨一眼看穿,她隻見肩頭的傾斜便做好了準備,詭詐的招數不過都是虛晃,隻要能看清意圖和目的便不會受騙。

這是師父當年教她的以不變應萬變,說是吃了虧才能學會的招數,她已經吃得夠多了。

唐雲羨避開了徐君惟這一突刺,他臉上的表情和落空的袖刺一樣都有猝不及防的驚愕,可這時他已經躲不開唐雲羨的回擊了,她右手是虛晃,左手卻真實的地準確衝至徐君惟的%e8%83%b8口,手背一頂,手腕再翻轉著手心推出一掌,隻此兩下,徐君惟當即便退了十幾步,重重靠在身後一株株開得極為豔烈的石榴樹下,燦爛的花瓣像緋色的大雨灑落滿身。

徐君惟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倒下時卻猛然覺得奇怪,這兩下明明加在一起都沒有第一掌更猛,更沒有那種逼人的殺氣,眼前這小瘋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正疑惑又見對方上前一步,再不顧形象,放聲大喊起來,“來人哪!殺人啦!”

唐雲羨吃了一驚,被徐君惟毫無自尊的自暴自棄弄得愣住。她自幼性格冷峻平靜,少為世事無常心緒胡亂起伏,不是個情緒多得像心中養著小兔的女孩,但徐君惟卻著實讓她體會到了一絲少有的發懵。

未免他再添亂,唐雲羨上前一步掐起他脖子,把剩下的喊聲硬是捏了回去,仗著自己內力強橫,連拉帶拽,把胡亂掙紮的徐君惟給抓出了枯榮觀。

她到一處不知哪裡官宦人家廢棄的舊宅大院裡才鬆開手,徐君惟的臉都憋得紫了,跪在地上拚命喘氣,像要一口把肺撐破。

唐雲羨就站在一邊,漠然等他續上這口氣。

“你到底是誰?”徐君惟的臉色由紫變紅再變白,回到了麵如冠玉的公子模樣,可他衣服剛才被拽得都是褶子,刮掉的落葉亂花全存在裡麵,一站起來像懷揣了整個夏天後被一陣秋風狼狽吹散,“你知道謀害朝廷命官是什麼下場嗎?我告訴你,是極刑!我可是從五品太府寺少卿,大理寺一定會天涯海角都抓你回來治罪!”

“太府寺管錢稅,想不到你還懂大理寺那套。”唐雲羨淡然一笑。

“那是自然。”徐君惟頗為瀟灑地扯平袖子上的褶皺,微仰起下顎。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請教。”

“你不動手動腳就好好問,我當然知無不言。”

唐雲羨眼眸微眯,盯著他笑道:“請問玉燭寺逆賊女扮男裝科舉取士,金榜題名後官居要職,隱姓埋名於朝堂之上天子之側,這算什麼罪過?要處以怎樣的刑罰?”

她每說一個字,徐君惟的臉就蒼白一分,最後俊逸的臉上毫無血色,緊張不安地滾動著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雲羨看了眼她上下亂動的喉結,上去一擰扯下來,竟是個假的偽裝,沒了這個,徐君惟原本隻是纖細修長的脖頸就顯得多了幾分秀氣,唐雲羨不等她反應過來,另一隻手衝進徐君惟的衣領,她驚慌之餘後退卻已經晚了,唐雲羨從領口以裡撕出一片雪白光潔的素絹,再用力外拽,徐君惟猝不及防連退幾步後又在慣性驅使下前仰,被唐雲羨牽引到自己的麵前。㊣思㊣兔㊣在㊣線㊣閱㊣讀㊣

“你師承當年玉燭寺的暗殺第一高手步巧纖,聽聲辨位該是最基本的功夫,怎麼?天天官場應酬酒喝傻了?我在你身後十步,如果不是歎氣出聲,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唐雲羨語氣平淡,但卻有股威壓盤桓在沒起伏的腔調裡,“玉燭寺毀於大火,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但那時你年紀不會比我小,怎麼也該學了你師父七八成的能耐,結果呢?你師父當年和我師父過招,十招之內不讓分毫,你現在卻連我三招都接不下。”

“可我至少傷了你啊!”徐君惟沒有了之前那股官威的架勢,聲音也細了幾分,甚至能聽出一點委屈來,“你那傷口還流血呢!”

唐雲羨瞥了眼小臂上發絲細的傷痕,輕笑一聲,“流血又怎麼樣?你沒有學你師父在刃上下毒,不過就是小傷。”

徐君惟愣住了,她眼裡那種浪蕩公子才有的散漫無影無蹤,如今她比唐雲羨還像個同齡的女孩子,被矮自己半頭的人氣勢壓得說不出話,目光幽幽的,欲說還休。

唐雲羨訓斥她的話本來攢了七年,可看了她的神情,後麵那些更嚴厲的也就說不出來,她們對視了須臾,唐雲羨倒先搖了搖頭,“我還有一件事問你,你是怎麼認識得清衡?”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麼?”徐君惟不拿她那從五品太府寺少卿的樣子壓人時,簡直完美詮釋了女孩子彆扭時的無理取鬨。

唐雲羨看她一眼,沒瞪沒凶,可徐君惟還是小退了一步,唯唯諾諾地坦白,“我們以前在玉燭寺地宮裡見過麵……三年前我隨正卿大人恭賀公主芳辰,見到了清衡才知道她也逃過一劫。”

原來這樣。

“清衡失蹤和你有關?你到底和玉燭寺有什麼關係?”眼前雲淡風輕的人甚至知道自己師父是誰,徐君惟的機靈敏銳讓她還是很快想到唐雲羨和清衡之間的關聯,“這次聖上遇刺說是玉燭寺所為,清衡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嗎?”

唐雲羨並不急著回答,她把假的喉結遞還給徐君惟,又放下袖子蓋住胳膊的傷口,從容一笑,“你不是要找清衡嗎?”

徐君惟不明所以地點點頭,眼前這個人明明是在笑,但又讓人清楚的明白,她心底沒有那種足以笑出來的情緒。

“那就跟上。”唐雲羨說罷不再看她,徑直往荒僻的院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徐同學閃亮登場

玉燭寺四位girl的第二個~

大家多多留言多多栽培~感謝啦!

第7章

要說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