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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月光 懷南小山 4446 字 6個月前

開口問了句:“今年在外麵過冬?”

秦見月簡單地答:“對。”

不舍得掛斷電話,於是這麼懸置許久, 秦見月有話要問,但意義不大了,程榆禮也有話要問, 但為時已晚, 且有越界之嫌, 最後, 他溫吞吐出三個字:“好好的。”

“……嗯。”

程榆禮:“再見。”

秦見月:“嗯。”

聽著盲音, 三五秒後才拿下手機。不再會心碎疼痛了, 隻是有一點點傷神。她虛焦的眼重新去凝視那盞燈, 嚴蘇遇也看過來。

他一句話打斷見月的愁思:“曉蝶想要吃火鍋, 要不要抽空一起去?”

秦見月看向男人的眼, 她還沒反應過來,呆呆問了句:“火鍋?”

嚴蘇遇淺淺笑著:“迎接一下冬天。”

“哦……好啊。”她點點頭。

嚴蘇遇說:“今天的課就不上了吧,你好像不舒服。”

秦見月愣了下,也沒隱瞞,苦澀一笑:“是有點。”

她失神看向軒窗外麵,紅梅之下,曉風殘月,悠遊的雲鋪陳在遼闊天際。秦見月聽著男人離開的腳步聲,嚴蘇遇在出門前又說了句:“對了,你的小熊燒出來了,明天拿給你看一看。”

嚴蘇遇很心細一個人,見她有心事,於是什麼都留到改天再說。秦見月點點頭:“謝謝。”

她叫他嚴老師,因為嚴蘇遇會陶藝,秦見月經常跟著他學做茶器,這事是真的修身養性,考驗耐心。如果是在以前,她會叫程榆禮去試一試。看起來很符合他心性的一種興趣愛好。

秦見月揉揉眼,把那盞灼眼的燈關了。

還沒有清洗,她懈怠地躺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

即便已經無足輕重,但還是很好奇,程榆禮究竟知道了什麼。

是因為她給寧寧發的那個視頻嗎?還是他看到了日記呢?她的秘密並不是密不透風的。

發呆時,同時收到秦漪和秦灃發來的關懷消息。秦漪說給她在直播裡搶了件爆款羽絨服,看到圖片的時候,秦見月兩眼一抹黑,秦漪給她發來大段語音講這衣服多麼美型,秦見月哭笑不得。她沒忍心去奚落媽媽的審美,便就這麼依著她媽應了下來。

自從秦灃去程榆禮那兒鬨事以後,有一段時間秦見月氣得沒搭理她。

從上月開始,她陸陸續續收到求和的小零食。

秦灃給她發來並不搞笑的搞笑視頻。配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秦見月麵無表情地打了幾個哈哈發過去。

秦灃:過兩天我去平城看看你。

秦見月:好啊,哪天來你說一聲,我買點好菜燒一燒。

秦灃:老妹兒還是這麼體貼/齜牙笑

秦見月發過去翻白眼的表情。

秦見月與人相處,逐漸學會保持澄明的心境。她相信溝通的用處很大,任何事情說攤開了說會比生悶氣有效。大不了激烈地爭執一番,爭完之後各自反省,又帶著反省後的悔意和改進,繼續做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

程榆禮溫和從容的處事方式多多少少有影響到她,等到傷痕漸愈,這段婚姻裡留下的積極的東西才慢吞吞地浮現出來。

這樣看來,也不是非常糟糕。

-

糟糕的是程榆禮。

這天晚上他沒睡好覺,翌日又沒醒得及時,是被好幾通電話催過來才睜眼。想來是有一些受寒,程榆禮嗓眼是疼的。他輕揉著喉嚨,接通阿賓的電話。問道:“什麼事?”

“程總,已經十點半了,我在你的門口,今天這班還上不上了?”那頭傳來阿賓小心翼翼的聲音。

程榆禮聞言,不得不掀開被窩,一邊說“稍等”一邊往外麵走。

阿賓被請進他的公寓。程榆禮放下手機,“你先坐會兒,我去洗漱。”

兩分鐘後,阿賓的桌前被放來一杯熱茶。他受寵若驚,擺手說:“不用,不用。”

程榆禮說,“喝吧,拘謹什麼。”說罷,便轉身去了衛生間。

又過一會兒,他清洗好出來,阿賓蹲在地上跟狗狗在玩。程榆禮把身上的t恤掀下來,套上襯衣,問阿賓:“我落了什麼重要的事?”

阿賓說:“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有兩個客戶過來,等了挺久。”

“知道了。”程榆禮神色淡薄,沒問是誰,並無波瀾,他慢條斯理地穿上西服,戴上見月買的手表,指上的婚戒被陽光折射出一道奪目的光,在雪白的牆麵綿延地輕晃。

這戒指很擋桃花,光是阿賓知道的對程榆禮有意的美女就一雙手數不過來了,程榆禮也沒有大肆宣揚自己離婚的事,公司裡那點閒言碎語很快被他壓了下來。因此程榆禮的婚姻狀態在很多人看來撲朔迷離。

“發什麼呆?”程榆禮手裡拿著一份文件,用它輕輕點了點阿賓的腦袋,“幫我查一個人。”

“什麼人您吩咐。”

“夏霽,去看看她的網名叫什麼。”

“好嘞。”

阿賓應完,程榆禮說:“你先下樓吧,我馬上來。”

阿賓知道這是有意把他支開,他懂事地沒有多留。

很快,家裡隻剩程榆禮一個人。他又折返臥室,從枕頭下麵取出見月的日記本,他想看一看她的字跡,但手指堪堪碰在紙頁上,又被灼痛一般緊急地縮回去。

再多看一眼,整個人的精神信念都會土崩瓦解,感受到身體骨骼的濘爛破裂。

快要午時的日光灑在封麵上,晶瑩透徹,心臟一旦疼痛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他終是沒有再次翻開的勇氣,怎麼取出來又怎麼放回去。

在他的枕下,給他帶來心神不寧的夢。在無論如何壓抑傷心的夢境裡,能夠抱住十六歲的她,就是好的。即便這虛無的彌補無濟於事,他也很想要抱一抱她。

程榆禮側倚在牆上,他皺著眉,心臟好似抽筋一般,強烈的絞痛侵襲身體。手捂緊心口,整理好的襯衣又一次被扯出褶皺。許久才緩過來。

原來不去看那些字跡,隻是想到她,也會瀕臨崩潰。

咕嚕像是體會到了他的傷痛,搖著尾巴走過來蹭著程榆禮的腿。

忘了給他喂食,程榆禮拎著狗糧,往小碗裡傾倒。

“想不想媽媽?”手掌揉住咕嚕的腦袋。程榆禮輕問。

進食的狗狗停下了動作,滿眼傷心望著程榆禮,在他身上蹭。

抱著狗狗,他淡淡說:“我也很想她。”

此時,阿賓發來消息,屏幕上顯示一個名字:程如九。

程榆禮不解,正要問什麼意思。

阿賓已然快速補充道:夏小姐的網名。

-

秦見月和嚴蘇遇吃飯那天是個晴天,嚴蘇遇和她說如何收養曉蝶的經過,是有客人將孩子故意落在客棧門口,大雪天裡,嚴蘇遇帶她去派出所,報案找父母,幾個回合下來無果。他認識到這孩子是讓人丟棄了,於是不得不喜當爹,那時的曉蝶才五六歲。

“她很喜歡京劇,天天看戲曲頻道,所以一時興起給她請來老師。”

秦見月坐在桌子對麵,看著嚴蘇遇細心地幫嚴曉蝶調著芝麻醬。她笑得溫和,打量著沉迷於海螺片的嚴曉蝶。

孩子的嗓音條件並不是很好,加上有三分鐘熱度的可能,於是秦見月和嚴蘇遇商量著暫時隻當做興趣愛好給她培養,等到發育變聲後再判斷她的各方條件。

“爸爸,我給你唱一段吧!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

“好了好了,不要賣弄,”嚴蘇遇打斷正在練嗓的小孩,替她擦著被油漬濺到的領口,“吃東西就好好吃,小孩子吃相不雅是會被警察叔叔抓起來的。”

秦見月笑意更盛。

而後她酸澀在想,不知道程榆禮遇到小孩會怎麼樣呢?是一如往常的和煦,還是被糾纏得手足無措。不過以他料理小狗的姿態看來,程榆禮應該也會拿捏好和孩子交涉的能力。儘管他總說不喜歡孩子。

秦見月覺得,即便他們有孩子,他一定也會寵愛有加。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她低一下頭:“我去要個圍裙吧。”

嚴蘇遇艱難地處理著曉蝶的衣物,點頭說:“麻煩你了。”

秦見月去前台找服務員,在櫃台前等候圍裙的時候,恍惚從旁邊兩個路人女孩口中捕捉到“程如九”這個名字,她刹那間汗毛立起,豎起耳朵去細聽。

“天啊完全沒想到她是這種人,活該被封殺啊他媽的。”

“我真的吐了,我太討厭校園暴力了,每次看她直播都蠻大方的,贈品也好多,我還以為她性格很好很善良,就是被保護得很好的那種千金大小姐。”

“所以她名字為什麼變成違禁詞了啊?”

“不知道沒扒出來,我懷疑是惹了什麼人吧。你搜她本名。”

“她本名叫什麼?”

“夏霽,夏天的夏,一個雨加一個齊。快去看,廣場上有完整的瓜。”

兩個女生是在門口候餐,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看起了八卦。

秦見月拿到了服務員遞來的圍裙,她點頭道謝。

而後沒有急著進去,她在旁邊的空位和那兩個女生坐在了一起。

和她們一起打開搜索框,輸入“夏霽”這個名字。

一整篇一整篇的控訴赫然眼前。各種各樣的投稿,是來自燕城三中的受害者群體,針對的都是夏霽。無緣無故被針對、被扇耳光、被推到魚池裡……與這些人講述的毛骨悚然的事跡相比,秦見月覺得自己遭受的甚至都算是輕的。

事件最開始並沒有這樣猛烈地發酵起來,隻是“程如九”這位網紅在直播過程中突然斷了信號,再也沒出現過。

吃瓜群眾去搜索這個名字,發現被互聯網上有關她的消息被清洗一空。這三個詞成了發不出去的違禁詞。

大家自然猜測,是不是她做了越紅線的事情導致被封殺。

但是很快有人發現,這位網紅的小號還在活躍。她甚至在小號開了直播,對粉絲們表示自己也一頭霧水。

被封殺的不是夏霽,是“程如九”這個名字。

緊接著,因為名字的消失而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她的身世、她的父親,她和畫家陳柳然的聯係,一一被好奇的網友們扒了個乾淨。他們都很好奇,夏霽的好歹是個豪門名媛,她究竟得罪了什麼人,被用這種方式抹殺身份。

很快,有人在論壇裡提到“這女的是個太妹”,再接著,滾雪球一般,接二連三的網友站出來說自己被她欺淩過。

夏霽這個名字被推到了輿論高峰。

秦見月翻閱那些圖片、文字,總算吃完這個“瓜”。

身邊的女孩又喊了聲:“天啊!她在直播自殺!”

秦見月滑著屏幕的手指一怔,立刻順著某個網友的艾特點進了她小號的主頁。

直播鏡頭裡的夏霽披散著頭發,沒有化妝,萬分憔悴。她穿一件很清涼的吊帶,不難看出鎖骨和手臂上的淤青,是被人毆打過的痕跡。

她笑著,舉著一把瑞士軍刀,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刀一刀地劃。

一邊念著屏幕上的留言,一邊自殘。

網友似乎並沒有給她命懸一線時的慰藉與寬容。

閃動的文字與洶湧的惡意在秦見月的眼前大麵積掠